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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入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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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受众甚广,广征嫔妃这件事情,前前后后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直到六月上旬,宫内才传出旨意,让参加选秀的官宦小姐们入宫。
其实白宠心里是有点后悔当日在众人面前逞强说自己要进宫去的,尤其是在经历白府全家出动送她入宫之后。
入宫的前一夜,白老夫人便拉着她的手,一直事无巨细地嘱咐她入宫后要注意的诸多事宜,等第二日她都要上马车了,白老夫人依旧恋恋不舍地拉着她,又将一箱子沉甸甸的金元宝塞在她的怀里。
“孩子切记,皇宫不比将军府,万事都要谨言慎行,莽撞不得,若是在宫内遇上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一定要记得告诉家里人......”白老夫人抚着白宠的头,说着说着突然哽断,紧接着泪水决堤一般涌出,止也止不住。
白宠最见不得人哭了,白老夫人一哭,她开始心底发慌,喃喃开口叫了声“娘”,一时竟想不到一句安慰的话语。
总不能说,嫂子,其实我是白萌,后宫里的事情我清楚得很,你就放宽心吧。
这不神经病么。
白老将军与白老夫人一向感情深厚,见白老夫人哭泣不止,伸手揽上她的肩膀,捏了捏。
可他的目光却一直在白宠身上。
宠爱,关怀,以及藏无可藏的担忧之色。
触及到白老将军的目光,白宠微微红了红眼眶。
她想起了自己重生前入宫时的场景。
那时候哥哥的头发还未泛白,感情内敛,千言万语道不出一句,也是这样站在白府门口关切地看着她。
看一眼少一眼,以前的她不明白,现在终于明白了。
“时候不早了,上车吧。”白老将军挥了挥手,紧接着背过身去,不再看向白宠。
白宠依言朝马凳处走了几步,却是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
就在这时,一声洪亮的大嗓门从府内传了过来。
“等等!”白干一边狂喊一边狂奔,手中还端着一个长形的大包裹。
白宠吓得赶紧止住了步,刚转过身,便被白干提来的大包裹塞了满怀,隔着层布摸上去像是个长木箱子,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东西。
“妹妹,这是哥哥送给你的礼物,你带进宫去,包你日后用得上。”白干之前跑得急,此刻气喘吁吁地说着,眉宇间的神色颇为自信。
白宠就知道,此等重要的离别场合,怎么少得了白干。
她挑眉将包裹又看了一遍,果断放弃猜测,直接问道:“这是啥啊?”
白干舔唇,偷偷瞥了眼背后的白老将军,这才凑近白宠的耳边细语了几句。
白宠听完,挑着的眉头立马皱起,抛烫手山芋一般地将包裹抛回给了白干。
我去你大爷的!
妹妹进宫,哥哥竟然送兵器,这跟活活将妹妹推进火海有什么区别!
白干是名武将,常年佩剑佩习惯了,并不知道私自携带凶器入宫是轻则入狱重则砍头的大罪过。
他见白宠对自己所送之物异常嫌弃,委屈得瘪起了嘴,轻声道:“这礼物我做了许久呢,手茧子都磨破了几个,妹妹当真不喜欢么?”
说罢,白干低着头,暗自用指尖扣着包裹内木盒的边角。
白宠闭眼,长长吸了口气,待到再次睁眼,眉头终于不再皱着,勉强咧了咧嘴,对白干说道:“哥哥,并不是妹妹不喜欢这礼物,而是......妹妹不会耍呀!”
白宠故意不提“剑”这个字,生怕白老将军听见了,又要对白干大打出手。
白老将军是没听见,不过不代表他没有其他的理由不去揍儿子。
眼见时辰越来越晚,白干还杵在马车旁缠着白宠不让她走,白老将军大步向前,揪起白干的耳朵便往后拖去,一边拖一边又朝白宠挥了挥手,示意她赶路要紧。
于是白宠便这样被送进了宫。
一并跟着她入宫的,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哭包”春晓。
春晓自幼便跟在白宠身边服侍,白宠心想,白老夫人让她带着春晓一同进宫,也是考虑了一番主仆情谊。
毕竟后宫里头,最缺的就是“情意”二字了。
入宫之后,有专门的管事麽麽将一众秀女们引到侧殿居住。
白宠作为堂堂护国大将军白为之女,身份高贵,被麽麽特别照顾,分了间单房住着。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小主便是住在这里了。”管事麽麽将白宠和春晓引进屋,自始至终没有过多表情,面容沉静淡漠,似是见惯了这等秀女入宫竞选的场面。
白宠含笑点头,偷偷朝站在一旁的春晓眨了眨眼。
春晓看得一愣一愣的,斜了斜头,不解问道:“小姐眼睛怎么了,是进沙子了么?”
白宠:“......”
成吧。
能将婢女养成到此等天真无邪的份上,做主子的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白宠在内心如此一通自我安慰完,自食其力从红木箱内掏出一锭银子,暗悄悄朝管事麽麽塞了过去。
管事麽麽看见银子,顿时喜笑颜开起来:“这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身体倒是实诚,一边拦一边将自己的袖口扯开,将那锭银元宝兜了进去。
白宠见惯不惯:“以后还有诸多事情需要劳烦麽麽照顾。”
麽麽连忙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照顾主子本就是奴婢的本职,小主刚刚进宫,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请早些歇息,奴婢先行告退。”
白宠不再多言,颔首表示知晓。
送走管事麽麽,春晓开始收拾行李,白宠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熟悉的光景,不自觉叹了口气。
重活一世,没想到这么快,她又回到了这座金丝牢笼里。
上一世她因升得太快而遭人妒忌,年纪轻轻便命丧黄泉,重来一次,她势必要处处谨慎小心,以免重蹈覆辙,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苟活得久一点。
还有,等选秀结束之后,想办法找到夏竹。
想到夏竹,白宠又暗自叹了口气。
春晓本在收拾行李,听见白宠的叹息声,立马放下了手中的物件,给她斟了杯茶。
“小姐可是不习惯?”
白宠端过春晓递来的茶,低头抿了一口,正打算跟春晓好好说道一下宫里头的规矩是非的时候,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吵闹的人声。
“你,将这几个箱子搬那边去。”
“该死的贱婢,这是本小姐最宝贝的一箱首饰,你若摔坏了,脑袋掉地都赔不起!”
说话之人应该是某位官爷的千金,嗓音尖细,纵使隔着一堵墙,白宠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接着很快传来一阵沉闷的“咚咚”声响,有婢女含着哭腔道:“小姐饶命,奴婢知道错了,小姐饶命!”声音惶恐不安,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受那千金小姐的责罚了。
宫中岁月漫漫无边,白宠重生之前便爱好看热闹,此番热闹就在门外,岂有不看的道理。
之前还想着的谨慎小心全被抛在了脑后,白宠腾地从位子上站起了身,兴奋道:“走,出去看看。”
春晓连忙提醒:“小姐,昨夜老夫人才叮嘱过的,让我们少管闲事。”
提醒是提醒了,奈何白宠动作太快,已然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春晓只得屁颠屁颠赶紧跟上。
隔壁厢房又有小主搬了过来,白宠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穿着绿萝长裙的小姑娘正气汹汹地指责着跪在地上的一个婢女。
婢女小鸡啄米一般地点地磕头,不多时额间便渗出了一大滩血迹。
白宠当即愣住。
几乎同一时刻,她想起了夏竹在她死时,不断对着自己尸体磕头的场面。
还在将军府的时候,她便私下差人多方打听有关夏竹的消息,可后宫之中下人甚多,不但各司其主,利益关系更是错综复杂,要想打听清楚一个失踪了十余年,且是死了主子的奴婢,又岂是朝夕能够搞定的事情。
她得到的回答永远只有一个:没有这号人。
上一世,没能护住夏竹,是她抹不去的遗憾。
此番看见眼前的场景,她自然按奈不住,想要走上前去规劝一番。
可有人却比她早了一步。
来人身材婀娜,面容清秀,虽没有倾城之貌,却也是步步生莲,弱柳扶风,从头到脚都透露着大家闺秀的仪态,与那发脾气乱责罚人的千金形成了极大的对比。
只见那女子福了福身子以示行礼,微笑着问道:“妹妹可是左丞相府的千金,陈雪凝?”
陈雪凝见对方报出了自己的名讳,停下打骂的动作,抬眸望去:“是又如何,你又是谁?”
女子微微一笑,又是一礼,颔首道:“奴家姓王,鄙名:若仪。”
站在不远处的白宠吃了个大瓜,原来住在她隔壁的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一个是左丞相陈泽之女:陈雪凝。
另一个是右丞相王礼进之女:王若仪。
她们的住房一左一右,恰恰将她这个护国大将军的女儿,夹在了最中间。
白宠当即表示很头疼。
朝堂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左丞相陈泽与右丞相王礼进政见不同,积怨极深,同朝为官二十余载,互相看不顺眼。
可把她夹在最中间是几个意思,怕两个丞相的女儿继承父志,挨得太近打起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