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霜雨雪》青玉案引

3、青梅姻

　　后土最为盛大两个节日就是春闱后的群芳宴和秋闱后的秋收祭了，群芳宴说白了就是个比美大赛兼赏花会，整整三天后土的大街小巷里都会全是盛装打扮过的民众，街头都摆满了不同品种争奇斗艳的鲜花，那几天里香气简直溢满了整个后土，真真是一幅美妙的红飞翠舞、玉动珠摇的景象。

　　群芳宴最隆重的莫过于最后一晚在青桐举行的封艳晚会，届时皇帝也会出席，亲自宣布“后土第一美人”的称谓花落谁家，赏银其实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会载入史册、一夜成名，天下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其美名。

　　群芳宴是三年开一次，秋收祭却是年年都举行，因而人们都更期盼着难见的华丽盛大的群芳宴。

　　以往数年，这“后土第一美人”都是实实在在地落在最美的女子头上，但自从姬素登基后，这美称更像是安抚和慰藉了，前次宴会的“后土第一美人”之称便是给了为国捐躯的前风家家主、定远将军——风烟。

　　见过风烟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虽说风烟也长得不俗，是位意气风发的女中豪杰，但也称不上是“第一美人”，因而也有不少名副其实的美人对此颇有微词，但也不敢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今年的群芳宴，为了平复民心，皇帝应当会认认真真地评出最美之人，因此那些个娇娘姝丽都拼了命地变着花样地打扮自己，希冀着能入了皇帝陛下的凤眼。

　　此时春闱刚结束不久，被关了几天的考生终于解放了，脸上皆是喜气洋洋的，连带着她们的家人也心情愉快，街上人来人往，匆匆来匆匆去，都在备着几天后的群芳宴。

　　四大家族的家主都忙着策划宴会的事情，没空管自家孩子，难得没被长辈压打，几个小孩便相约出来逛逛透透气。

　　约定的地儿在薛家，风琳到的时候发现自己是第一个到的，薛玉尘正拿着一个新收集来的小玉件把玩，见她来了，盈盈笑道：“琳儿还是到得这么早。”

　　风琳道：“习惯了。”

　　薛玉尘继续笑道：“小惠定又是最后一个到的，只是不知商羽和云小姐谁会先来。”

　　风琳理了理并不乱的衣服，轻声道：“还一口一个‘云小姐’呢？太生分了。”

　　薛玉尘脸上忽然没了笑意，有些冷淡道：“我倒奇怪你为何对她那么好，倒对我们发起怒了。”

　　风琳抬眼看她，无奈道：“这有什么好醋的？姬……皇帝姐姐找过我，叫我多带着凝霜同你们玩。”

　　“你们关系倒是真好，”薛玉尘酸道，“名讳都不忌了。”

　　风琳知她逮住了她一时失言，差点脱口而出皇帝的名字，哄道：“好姐姐，是我的错罢，别气了。”

　　薛玉尘比她大两个月，也称得起一声“姐姐”，闻言脸色好了一点，道了句“我怎会气你呢”，算是将此事揭过了。

　　其实薛玉尘也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只是她们几个从记事起就在一起玩，风琳忽然硬拉着一个不熟的人生生挤进她们的圈子，令她有些不快罢了。

　　风琳见她不气了，便歪着头呆呆地看向入口，不知在想什么。

　　她原本只是将带着云凝霜当作是皇帝姐姐给她的任务，她们家的人自小就将“忠义”二字铭刻于心，无论皇帝做出的决定正不正确，她们都必须言听计从，风琳也是知道的，背后有些人蔑称她们愚忠，诚然是事实，便也不气。

　　可她同云凝霜相处了这几次，却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虽然表面上她们一动一静，一文一武，似乎并不契合，但恰恰互补，因而十分投缘，如今她是真心实意地想和云凝霜做好友了。

　　檐下的风铃忽然“叮铃”响了两声，风琳回过神，抬眸看去，就见一个已然很熟悉的玉白身影跨槛进来。云凝霜似乎很喜欢玉白色，正如她爱极了石榴红。

　　见云凝霜看了过来，她忙站起来相迎：“凝霜，你来啦。”

　　云凝霜点点头，转身对薛玉尘道：“薛少主，我没来迟吧？”

　　既是身在薛府，便要先同主人家打招呼的。

　　风琳几分紧张地也跟着看向薛玉尘，怕薛玉尘发难，但薛玉尘面上和往常并无不同，一派桀骜不驯。

　　“不迟，”薛玉尘面带微笑，“还早呢。”

　　云凝霜便放下心来，乖乖地被风琳带到旁边坐着。

　　刚坐下没一盏茶的工夫，就听一阵快活的笑声遥遥传来，云凝霜同她们还没太熟，一时没听出是谁的笑声，就见薛玉尘弯起桃花眼，朗声道：“小惠，何事笑得如此开心啊？”

　　果真，就见粉裙女孩和月白少女一起走了进来，华惠拉着岳商羽的袖子犹在笑着，岳商羽则任由她拽着，笑得温和。

　　华惠轻咳两声，也没回薛玉尘的话，撒开手径直走到桌旁喝了些茶，才缓过劲来。

　　岳商羽替华惠回道：“方才走过来时，门口有一位聋哑的可怜人在被几个混混欺凌，我们便过去赶走了那几人，其中一人逃走的时候踩到了地上的猪粪，滑了跤，模样很是凄惨。”

　　华惠听着又想笑，强忍住笑意道：“哪什么凄惨不凄惨的，她们活该，弄得身上绿油油臭烘烘的，真是笑死个人。”

　　薛玉尘也笑了几声，忍俊不禁道：“小惠，你用词还是文雅些罢，小心华姨知道了罚你。”

　　华家世代从文，最爱惜自己羽毛，平素里再如何，都要一副风轻云淡、宠辱不惊的高洁姿态，虽有人说她们表里不一、两面三刀，她们也只得装作不以为意的模样，憋得内伤罢了。

　　“华姨”自然指的是华家家主、华惠的母亲华瑞，华惠人虽活泼任性了些，但最怕她严词厉色的母亲，闻言不禁抖了下，半恼道：“你不说，母亲如何能知道？好不容易今天不用被她看顾着念书，你却来扫我的兴。”

　　见华惠真有些生气了，薛玉尘连忙哄道：“好媳妇儿，莫生气了，是我的错罢。”

　　风琳听薛玉尘学她认错的话，差点笑出声来，而云凝霜却是被一声“媳妇儿”给惊到了，呆呆地看着华惠的脸色渐渐变红。

　　华惠忍不住伸出手拧了薛玉尘一把，恨声道：“还没成的事呢，倒嘴上占起便宜来，毫无歉意！”

　　说罢，华惠扭过身不再理会，薛玉尘一边笑一边哄，气氛很是热闹。

　　云凝霜心想，虽着后土允许女子结亲，却并不提倡，一个月里头成亲的人两只手就能数过来，大多数人还是一个人撑着家，云凝霜没见过女子相亲相爱是什么样子，但见华惠和薛玉尘的样子，在心里又默默生出了几分羡慕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