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看见我的心》蔡水根

14、谁是我（六）

　　是的。阿云怕了。他是一个自己都看不见自己的未来和过去的人，又怎么敢奢求别人和一起承担呢？
　　更何况这是一个他那么喜欢的人。他不敢。他也不想。他想至少在自己搞清楚之前，不要把别人也带下水。
　　像他那样逼一逼他。他不是动力火车，他只是自身难保的过江泥菩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权力也要被剥夺呢？
　　夏凡觉得自己已经受够了。在他过去的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只学会了顺从。现在，他要说不。我不管你的内心到底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但是我想要你。我知道，我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我只是吻你一下，就今晚。人们看到精神病不会去责怪他痴痴傻傻疯疯癫癫，那么也会去责怪喝醉酒的人的一时糊涂吗？
　　夏凡的眼睛里清清楚楚地写着。
　　他想告诉他是的，会的。人会有多宽容，就会有多么无情。夏凡是被冲昏了头脑，才会记不起这么浅显的道理。
　　但是他说不出口，。他不敢承认其实他的内心也是隐隐期待着的。
　　夏凡静静地注视着他。终于，他踮起脚尖。
　　“我……我……”
　　“夏凡……喝醉了，他……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
　　他不想。他不想的，可是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下来。
　　阿云没有想到这个人哭起来就像个小孩，像个小孩一样可怜，让他心疼。
　　夏凡的睫毛已经被眼睛里溢出的液体濡湿。
　　他忍不住摸了摸那个人的脸庞。蝴蝶扇动它的翅膀，等待意中人将他的唇印上。
　　我要吻这个人。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他最终还是情不自禁。
　　蝴蝶终于找着了他的伴侣。他要用它的翅膀与之纠缠，有今朝便今朝。他不相关明天或者后天。在这一刻他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蝴蝶的眼里只有另一只蝴蝶。
　　夏凡悄悄地睁开了眼睛。他的眼睛里露出了一丝狡黠的笑意。在没有泥土的地方，无根之花反而能长得更加是绚丽。
　　满意了吗？
　　阿云的眼镜一早就被收起来了。他看到他的眼里这样写着。
　　不，还不够。
　　夏凡打从心底认定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放肆。今天他可以凭借他的醉酒像个小孩子一样跟他讨要赏赐。明天酒醒了，就像灰姑娘十二点的终身敲响。他们还是各自，却已经不能成为彼此。
　　他要在今天晚上拥有他。用他无穷无尽的痴缠，从他死命压住的心房里按捺不住喷薄而出的，感情。他不是用自己的手勾住他。有一只黑暗中的手甘愿充当他的喉舌，要将他身前的这个人拴住。
　　即使只限于今晚。
　　一场凄切而惨烈的缠绵。延伸到几百个光年之外，又重新回到这个幽暗的走廊。
　　阿云感到那手在自己的身上游走。他也愈发感觉到对方身上的火热。但他知道，到此为止了。他们之间没有交换一句话，一个眼神，但是他们都知道，是时候了。
　　夏凡把踮起得的脚后跟慢慢放下。二人涎水的混合物还挂在彼此的嘴角依依不舍。但银丝颤颤巍巍地，终于断了。
　　他不是王子。他不是灰姑娘。他没有他的王国，他也没有他的神仙教母。
　　能留下的，最好只有残迹，能够让他们回想起那份狼狈不堪，那份心有不甘，然后，再也不会踏进深渊。
　　夏凡没有看见。他是一只更加感性的小猫。小猫要回他的小窝里去舔舐伤口。
　　阿云看见了，他看见那个女人一闪而过的头发。他清楚地知道她是谁。他要去解决这一切。
　　但是有他们都没看到的角落。
　　一个人悄悄地把手机塞进兜里。虽然不想，但是最坏的结果已经发生了。
　　她发出无声的叹息，悄悄地，把刚刚拍下的照片上传，按下了发送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