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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重逢 ...

  •   煦风慢摇,月映星辉。

      用完晚膳,归朗在院子里与二师兄华馨聊了会子天,才回房。

      关门,点燃蜡烛,随手捡了本书,转向软榻,却发现被她关在房中一整天的小白狐已然离开自己的小窝,跳上软榻,盘身趴着,睁大水汪汪的双眼可怜兮兮的瞧着她,似乎早料到她要躺在软榻看书。

      轻声一笑,归朗走过去,摸了摸它的毛,将它抱入怀中,侧躺下。

      小白狐小肚子吃的圆鼓鼓的,在归朗怀中扭动一下,毛绒绒的小脑袋抵上她的胸,磨蹭上去。

      归朗揉揉它的后颈毛,它立马撑起身子,舌头舔上她的双唇,吧嗒吧嗒,孜孜不倦。

      被它骚扰的哭笑不得,归朗抿唇,侧头避开它湿漉漉的舌头。小白狐不甘休,一个劲儿往归朗脸上凑,前爪渐渐挪动,似乎要伸进归朗的衣襟。

      它的举动叫归朗想起了昨晚的事儿,一眯眼,她拎着它的后颈把它提起,训道:“你个小狐狸,也忒调皮了,老给我闯祸,叫我在别人跟前丢脸,您怎得就不能有个雅相呢?”刮刮它的小鼻头,“现下又在向我巴结讨巧,哎,委实拿你没法子。”

      昨晚,归朗与胤禛一道入了凉亭,桌椅精致,修竹掩映。
      他们坐下后,归朗将先前伏在她怀中睡熟了的小白狐轻轻放在膝上。
      小白狐在清风中大了哈欠,眼皮撑开一丝缝儿,望了一眼胤禛,又阖上,小头轻轻扎入归朗怀中,靠的更紧。

      归朗宠溺的摸着小白狐的脑袋,笑着向胤禛问道:“我家小狐可爱吧?”

      胤禛伸手抚摸了下小白狐,肯定道:“嗯,毛色不错。叫什么名儿?”

      归朗十分欣喜,笑如春风,依旧低头看着小白狐,随口答道:“它叫臻臻,小臻臻最乖了……”
      小白狐舔舔归朗的手指,扬起头,朝归朗撒娇似的咕咕几声。

      闻言,胤禛面皮抖了抖,一个念头霎时浮现,一贯疑心病甚重的他一本正经的建议道:“不好,这名儿俗。瞧这小狐的体型毛色品相还算不错,得取个雅致些的名儿。彦彦如何?”

      归朗听见“彦彦”两字,脸色一僵,顿时明白:怕是在天津“隆宝斋”,他就打听到了她的艺名了吧,这个小心眼的狡猾男人!什么秋水眸,分明是细长狐狸目!

      偏转头,敛了笑容,她认真的与胤禛对视。
      胤禛轻轻弯起嘴角,一双似笑非笑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她。

      眼神交汇,一来二往,清风徐徐。

      可他为何突然挑衅捉弄她呢?还有适才他的神情……

      意识到什么,归朗的嘴角越挑越高,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神情郑重道:……大哥,您的名字里是否也带这么个‘臻’字?‘百福并臻’的‘臻’?若是有,您直说,我立马儿给我家小狐改名儿,眼都不带眨!怎么说都不能冲撞了大哥!小臻臻啊,你说姐姐讲的是也不是?小臻臻……”

      归朗叫一句“小臻臻”,胤禛的心上就凉上一分:“……”
      蹙眉,哑然,这丫头还真是难缠,寸步不让,占尽便宜……

      归朗怀中的小白狐抬起身,步伐稳稳的走到拉长了脸的胤禛膝上,抬起前爪,趴在胤禛胸前,乖巧的甩甩尾,端的可爱十分。

      胤禛本来嫌它爪子脏,可礼节上又不能当着归朗的面表现出来,微微皱眉,伸出手来,拍了拍小白狐的头顶心儿。

      小白狐抬头舔舔他的手心,突然蠕动了一下小屁股,定定的看向归朗,有些目光涣散。

      归朗瞧小白狐的模样,已知不妙,忙抓起它,提在半空中,少顷,它臀下,落下了一团金灿灿……
      只是,胤禛躲过这一劫,却避不开另一难。
      小白狐顺带着,小解了……

      看着胤禛僵硬如冰雕的脸,紧紧攥着的拳,归朗只能缩缩肩膀,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的说:“对不住,假若我说……这是童子尿,你的心情会好些么……或者,我答应你,给它改名字……”

      往事不堪回首啊……
      叹口气,归朗将小白狐放到一旁它专用的被褥上,撇嘴瞪瞪它。
      小白狐委屈的低下头,细细的呜呜几声,身子又蜷了蜷。

      归朗抚摸下小白狐,佯怒道:“你啊,就晓得装可怜!下次可不能再这般!不然,再不带你出门。”

      小白狐老老实实的缩在归朗胳膊处,安静的不动了。

      将目光从小狐身上收回,转向晃动的烛火,归朗以手撑面,暗忖:只是,不知今日花了两千两银子拍下她画卷的人是否就是那位倒霉的公子?为何掌柜的不愿告诉自己,他的姓名与身份呢?

      正寻思着,却觉似有道灼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扭头抬眼一看,屋顶上一个光溜溜的前脑门反射着烛光,晃了归朗发了一个怔。

      一时不知是该喜或恼,竭力稳住抽动的眼角,归朗嘴里狠狠的一字一字的吐着:“青蛇啊青蛇!多少年了,你怎的总不见长进?从来就不走前门,不是钻狗洞、翻墙、就是撬后门。这会子更好,不过两年不见,你一来就给本姑娘上房揭瓦!”

      “啧啧,榔头,你也一点没变,还是这般牙尖嘴利,仔细往后没人敢娶你。”青弦剑眉星目,面容甚是惬意,嘴里叼了一根青葱葱的草儿,“可怜兄弟我千里迢迢,风尘仆仆从广州刚送镖回来,一听说你来了京城找过我,连忙洗了澡换了衣来找你,你却说那些个刺人的话,哎,交友不慎啊……”

      “闭嘴!”归朗瞧他的小样,撑不住笑,随手将手边的书朝青弦的大脸门扔去,“真受不住你!”

      青弦闪过头,一把接住归朗砸过来的书,垮下脸,一脸楚楚可怜:“榔头,不带这样对待老友的。或者,你扔书,我耍瓦片?你说,要是我把这瓦片给扔在地上摔碎了,你今宿可不是无瓦可遮屋,得沐着月色歇息?”

      归朗瞥了他一眼,挑眉:“有没有瓦我不晓得,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会被当成淫贼抓去官府,到时候可别怪兄弟为了自己名声的清白,不帮衬着你。青弦,你是怎么晓得我住这房的?”

      “先前你与华馨在方亭说话时我就来了,见你入屋时一脸若有所思,后来又逗弄这只小白狗,我就没想着叫你。归朗,是我的武艺又精进了,还是你警觉性降低了?这么大半晌,竟没发现我在房顶?”青弦嘴角抹笑,眼眸里藏了几分得意。

      小白狐搭着眼皮恹恹的瞟了青弦一眼,懒得搭理他,不跟狗眼不识狐的人计较。

      “我说青弦,你今儿若是来跟我斗嘴的呢,本姑娘没功夫搭理,请你怎么来就怎么去,就是在屋顶挺尸一晚也无妨,上面空气新鲜着,我挪地儿不碍着你。”归朗没好气的斜了青弦一眼,翻身不再看他。

      “行了行了,又发小姐脾气,都是我的不是还不成?对不住,对不住,归朗您大人有大量,且饶小人这回。不闹了,归朗,好久不见,有没有胆量同我出去喝一杯?”青弦笑的山花灿烂。

      “……青弦啊青弦,不是兄弟我担心你,你总这么跟女子说话,将来怎么娶媳妇?回头定是娶一个气走一个。”归朗语重心长道。

      “那有何惧,反正你也嫁不出去,我索性娶了你可好?”青弦笑的越发邪魅。

      “敢情这会子天亮了?还没天光呢,怎就有人做起白日梦来了?”归朗反唇讥讽道。

      “得,你这张利嘴,我可不敢招惹。回头谁娶了你,且自求多福吧。归朗,走,好久没跟你一起饮酒了。兄弟我就是怕要让华馨他们晓得我来寻你,指定不能让你晚间出门,才在屋顶候着你,作上一回‘梁上君子’,你别说,上面还真有些凉。归朗,还记得上回咱们在杭州夜游西湖么?今次我们去什刹海,对酒当歌,迎风舞剑,共赏日出怎样?”

      “甚好!”归朗心一动,目流异彩,利索的翻身而起,想起什么,扬起下巴,对着青弦忿忿道,“你且先将我的瓦片盖上原位!”

      夜沉沉,苍穹黑蓝似渊,月似盘。

      皇城九衢,灯影晃动,行人稀少,偶有钿车驰过。

      归朗与青弦手提酒壶,慢慢行走,偶尔交谈。

      “朗儿,我听说胡家向覃先生提亲了,你怎生还逃了出来?瞧不上胡三公子?眼界莫端的抬高。”青弦状似随意问道。

      白了他一眼,归朗不语。

      其实,以前,她并不晓得自己想要寻怎样的一位男子相伴一生。

      可自那回梦见那位男子后,她细细回思后,却发现虽则想法模糊,但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了一个期盼。

      以后若是嫁人,夫君定要在每天早上醒来,寻到她的手,将她拥入怀中,紧紧抱住,让她感受,他在爱着她。就像那个男子。
      他要让她,感到温暖,让她即使在睡梦中,也想紧紧牵着他的手,因为担心他会变,担心自己手中空无。就像那个男子。
      他要让她,在闻到他的味道时,心里是满满的喜悦、知足和平和。就像那个男子。
      他要让她,觉得人生开始懂得知足,并不是一种妥协,并不是一种浪费。就像那个男子。
      他要让她,此生无憾。就像那个男子。

      可事实上,那只是个梦。
      或许那位男子只是她的一个幻想。
      梦做不得真。生活不是幻想。
      她该更加实际一点,顺从一些,不去奢望过多,自然不会失望太深。

      可内心总是响起一个反对的声音。
      如果没有梦,没有真正爱着的人陪伴,那我们还能拿什么去与世俗红尘交会,与时光对持,与磨难斗争?

      对于婚姻和所谓的情爱,她还想不明白。
      于是她继续安慰自己,反正还年轻,父母也没逼着,爱不爱,嫁不嫁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事情,且先慢慢等待吧。

      远处,灯火渐密,隐隐可见红阁云窗,空气中浮游着胭脂香粉,丝竹声声,软语甜语。

      “前面是京城最有名的万香楼。”青弦指指前方,打破沉默。
      “戏园子?”归朗远望一眼,问道。

      青弦扬扬长眉,瞥了归朗一眼,似乎在嘲笑她的纯洁,笑道:“呵呵,此乃京城男子最想往能去的地儿。”
      归朗吐舌,轻蔑道:“天下乌鸦一般黑。不过,听着这曲子还不错。里面的姑娘定是才貌双全。”

      青弦不以为然,轻轻地摇了摇头,语气沉了沉:“要说全天下最好听的曲儿,朗儿,说真心的,我还是觉着覃嫂的曲子最美,百听不厌。好久没听了……真想再细细听品。”
      “呵呵,那有何难?我唱给你听,我可是我娘的嫡传弟子。”归朗粲然一笑,目光柔柔。

      青弦一拍手,嘴角微微勾起,眸光灼灼:“好啊,那今夜真是得耳福啊。”
      归朗抿嘴一笑,微微仰头,灵眸顾盼生辉,两颊笑涡荡漾,轻轻张口唱来,声音柔美如远山清泉:“方外草庐,半亩方塘,天光云影里。春去时,梨花落尽,蔷薇枝头。才吹笛,却见,长沟流月,岁无声.......”

      归朗唱的投入,青弦听的专注,却未注意到,万香楼下,一挺俊的身形倏然一滞,怔怔的扭头望向他们的背影。

      满空繁星,月明如昼。

      男子的呼吸渐渐有些不稳,宝蓝色精绣暗纹袍边在风中翻动,好似他此刻起伏的心情,握紧了拳,压抑,极力压抑喷薄着的激越心绪……

      定定凝视着前方那抹纤细的身影,那双潋滟的秋水墨眸慢慢弯如初月,美唇缓缓绽开如花,他快步上前,留下一头雾水的同伴:“九哥?”“九爷?”

      “归朗……朗儿!”

      声音分外坚定,时光轻流倒转。

      归朗愕然,与青弦对视一眼,回头而望。

      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长,胤禟一步一步,慢慢走近,长影覆上归朗。

      归朗心跳有些加快,一瞬不瞬地仔细打量眼前面若冠玉的男子。

      胤禟背着光,俊颜一半遮在阴影,一半被灯火照亮,胸口微伏,默默等待。
      朗儿,你一定要认出我,一定……
      酸涩倾入眼底,他突然发现时间竟然过的这样快,韶光悠悠,为他挡剑的朗儿妹妹已经长的这样大,这样……合他意……
      朗儿,你可知,这么多年,我常会想起你,特别是夜深人静时分,特别是心绪烦躁时刻……
      我想知道,你过的好不好……
      你呢?可曾忆起我?

      敛敛眉,他头一回觉得时光流淌的这样慢,她为何迟迟不开口?

      鬓角的碎发随风飞舞,对上那双温柔邪魅,盈盈生春的秋水眸,归朗清眸澄澈见底,笑着启唇,甜甜唤道:“长安哥哥!”

      那柔婉的声音如一道浅溪轻轻的汇入胤禟的心田,漾起动情涟漪,心微醺:不是九阿哥,不是九爷,不是九皇子。
      是长安哥哥,当初他为自己取的名字……
      朗儿……她一直记着他……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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