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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甲乙丙丁 ...

  •   【甲】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没有老和尚,只有一座灰不拉叽的兔子神像。
      神像是木头的,外面糊了层泥,虽然不好看,但好歹还算均匀,当时是为了防蛀用的。不过天长日久,干泥巴也剥落的差不多了,兔子像就成了一副衣衫褴褛的模样,手里捧着一只碗状物,整体神似乞丐。
      庙是破落的弃庙,没有香火,灰倒是落了满屋子,阳光从山林间铺天盖地撒下来的时候,能看见小小的灰尘欢快地飞舞。
      可这里依旧是山林里圣地一般的存在,尤其是对于兔子一族来说。庙里的兔子其实是月宫仙子嫦娥的宠物玉兔,手里捧的是捣仙药的玉杵石臼。据说玉兔子的祖籍,就是这座山。
      玉兔大仙可谓山林中小动物们的偶像。你看人家明明没有修成人形,却可以在天上长生不老,还夜夜有寂寞的佳人相伴,吃的是仙草,吸的是灵气,还不用劳作。
      捣药?捣药算什么劳作。做不好难道还有人跟一只小兔子计较么?
      山林里的兔子们甚感与有荣焉,那木头神像就是它们一点点啃出来的。夜晚月光从破庙屋顶朦胧地照进来时,那木头像也仿佛活脱脱沾染了一身仙气,雾蒙蒙的在空中萦绕。
      想成仙却又没有毅力修炼的小动物们时常去庙里转转,默默的蹲在玉兔面前羡慕地看。

      庙门外是一片翠绿翠绿的竹林。也许真是沾了仙气的原因,这片林子逐年茂盛,极少开花,甚至有些从出笋开始就通了灵识。
      一年春天,第一场绵绵细雨刚过,竹林的土地上冒出了密密的嫩笋尖。一只杂毛小野猫扑着蝴蝶闯进来,一脚踩上了一只尖尖的东西。
      小猫停下步子看看被硌到的脚掌,舔了半天,拨来一颗土坷拉盖在那尖尖上,狠狠砸了两下,追着蝴蝶跑了,爪子上沾了脏兮兮的泥。

      立夏将至,这年新生的竹笋已经渐渐长高,抽出了竿子,也有些许被风雨或者动物摧毁夭折了的。往年出生的大竹子们晃动着枝叶,悉悉索索地向着这群后生仔絮叨个没完,更老些的就只是呵呵地笑。
      地上的小土块歪向一边,一个泛着奶白的小尖脑袋钻了出来。
      周围安静了一瞬,因此他破土而出的细碎声音就更清晰了。
      噼——啪嗒!
      迟到的笋子宝宝好奇地仰了脑袋,平生第一次感受着暖融融的阳光和柔柔清风的梳弄,还有竹子一族特有的清爽气息。
      比他早了一季的幼竹伸长了细枝子想碰碰他,却够不着。幼竹摇了摇脑袋,风中的声音细细的:“真小。”
      接着一株老竹沙沙地笑了:“这娃娃到这时节才出来,是不是贪睡啊?”
      小笋子层层抱紧了自己,抿着嘴没有回答。他依稀记得的,原本他该早一些出来,却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拍回去了。晕晕乎乎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又一场大雨来过,天气却愈加暖和,他才重新有了力气。
      见他不应声,另一株通体碧青的竹子坏坏地吓唬道:“娃娃要快些长哦,不然这么嫩,肯定会被最先吃掉。”
      “别吓他。”老竹子抚着自己的竹节,沙哑地开腔,“四月初九了呢,夏天就到了。”

      【乙】

      那年夏天不太平。
      先是与竹林遥遥相望的那座山在一阵暴雷之后引了山火,呼呼啦啦烧了一夜,扰得这边山林里众生难眠。
      到早晨一看,对面就跟斑秃了的脑袋似的焦了大片黑土。
      虽然只是远观,小竹子们也不禁瑟瑟,有些还感同身受地嚷嚷着被热浪灼得疼。
      老竹子说,屁!那儿离咱百十里地呢!你要不被人砍了,一辈子也甭想够着。
      小竹子们又抖了抖,闷声不吭气儿了。
      晌午时候有猴儿攀了破庙的房梁,神气活现的卖弄他刚听来的消息--那不是普通山火,那是天雷劈的。
      据猴族那只老得眉毛拖地的猴爷爷说,几百年前这庙还没这么破、玉兔大仙的仙像刚啃好的时候,这山里有一只小狐狸嘲笑说他要修仙绝对不靠拜什么兔儿爷,搞得一向胆小温和的兔子们都很愤怒,一个劲让他别吃不着葡萄就说酸。后来那狐狸就憋着一口气儿自个儿躲到对面的山里去清修了。
      算算这辈分,也该是差不多。
      小猴子就成群结队地去实地侦察了,回来说确实有只白狐在一片焦土中间,还活着,但已经动不了了。
      兔子听众们长吁一口气,哼哼道,谁叫他竟敢嘲笑玉兔大仙,这就是报应!说完又都垂着耳朵特虔诚地摇着小前腿对神像鞠躬。

      相比这玄乎其玄的传说,第二件事对竹林来说就更生死攸关一些。
      闹竹鼠了。
      乍看起来,竹鼠不像家鼠或田鼠长那么猥琐,圆滚滚的,更偏近狸鼠一些,但土灰的毛色还是让人瞧着不舒服。更可恨的是,他们不仅吃散落的竹枝枯叶,更喜欢吃根和笋子。他们用那看起来很是柔嫩的小爪子扒拉扒拉,眨眼就能从地上打下近半米深的洞,再从地下啃饱含水分的竹根。
      若只是普通植物还好些,可这里的竹子一根根都快成精,懂得痛也懂得害怕。白天还能有些交好的小动物,诸如猴子之类,来给他们做守卫,一入夜,特别稚嫩的小竹子就忍不住嘤嘤地哭,哭着哭着都快变成湘妃竹了。

      最小最小的那个笋子宝宝呢——现在是竹子宝宝了,他厚积薄发,生长速度比别的竹子都快,但先天不足,还是要比他的哥哥姐姐们矮上一截——他也害怕,尽管竹鼠只有几只而且鼠洞离他很远,他还是在一片惶恐的情绪中被感染了,整晚整晚的不敢入睡,细细的身上甚至出现了黑色的圆圈。
      边上的大竹子用竹叶描着圈圈惊奇的问:“宝宝,你生病了嘛?”
      竹子宝宝打着哈欠说:“不知道呀。可能是黑眼圈吧。”
      大竹子想了想,说:“可是……我们没有眼睛呀!”
      竹子宝宝愣了愣:“那为什么我们能看得见?”
      大竹子道:“我们是通过身体来感觉外界,你没发现周围三百六十度的景物你都能‘看见’吗?”
      竹子宝宝于是用力地“感觉”了一下,“感觉”到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背后的方向移动着一个小白点。

      小白点越来越近了,变成了一团小白球。再近一点就发现白球并不是纯白的,还有棕黄色的斑块。
      那小球有四条腿,两只尖耳朵,和一条高高扬起的尾巴。
      竹子宝宝感觉着感觉着,突然颤抖起来,而且越抖越厉害。
      他是气的。
      他认出了这只球——这就是造成他比所有竹子都矮的罪魁祸首。
      现在竹子宝宝明白他不是用眼睛看世界的了。被那猫从地面上踩回去的时候,他压根还没出土,只是对于这只猫的感觉,深深的记在了他的认知体系中。
      原本以为不会记得,但事实证明,这样的深仇大恨是想忘也忘不掉的!

      在无一丝风的晴好天气里剧烈抖动的竹子宝宝吸引了杂毛小野猫的注意,他疑惑地停下脚步观察了半天,才放慢了步子蹑手蹑脚地向那里走去。
      竹子宝宝边抖边挥动着细细的竹枝,盘算要不要等猫儿靠得再近些的时候抽他一枝子。
      小野猫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然后伏低了身子。
      竹子宝宝愣住了,这猫在干嘛?认出他来然后内心万分愧疚向他赔礼嘛?那倒是可以考虑下不抽他了……
      这念头还没琢磨完,就见野猫蹭得一下蹿出去老远,前爪一伸,趾尖还在阳光下闪了一星金光。落地时,已经是按着一只被咬断喉咙的小竹鼠。
      竹鼠抽搐了几下,脖子里流淌出的血染红了地上的碎竹叶。
      小野猫确定竹鼠已死,立刻把他的尸体甩开老远,一边嫌恶地“呸呸”几声,一边把爪子上沾的血往邻近的干净竹竿上抹。待都弄干净了,才又回到竹子宝宝的面前:“你被他咬了?”

      “啊?啊!没……没……”竹子宝宝还沉浸在刚刚让他呆住的那闪电一幕中,杂毛捣蛋鬼瞬间变成拯救竹子们的大英雄,这样的形象反差实在是太大。
      “那你抖什么。”小野猫一副“真是胆小”的轻蔑眼神,悠悠然舔着趾爪。
      竹子宝宝再次愤怒了。但如果吼出“因为我生气你踩过我!”好像也不是多值得骄傲的事,又不好在刚被人救了的时候说讨厌他……
      竹子宝宝憋着气,感觉一股忧怨在笔直中空的身体里上下流窜,赶紧打开竹叶把它释放出去。
      小野猫看着嫩嫩的竹子宝宝周身蓦然蒸腾起缕缕黑灰色的烟,呆了一呆,随即机灵地退出去好远。

      【丙】

      哈!哈!哈!
      竹子宝宝就要得意的大笑三声,突然临近的老竹沉着嗓音道:“宝宝,不得无礼!”继而又转向那小野猫,略略弯了弯竿子,“多谢猫仙大人相助,救我孩儿。”
      “举手之劳,竹先生不必多礼。”小野猫像换了副性子似的,矜贵地昂着头,答得温和。但几乎是下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咬破竹鼠喉咙时的恶心味道,立刻眯了眼睛,又朝旁边呸呸吐了好几下。
      竹子宝宝看看猫,看看老竹子,不敢相信:“他?猫,猫仙……大人?”
      老竹呵呵笑道:“他可是修炼百多年了,你还小,自然不认得他——不知大人何日飞升?”
      “快了,至多再过二旬。”

      什么猫仙,野猫精就叫野猫精好了。
      竹子宝宝小声嘀咕着,没想到成了精的猫耳力出奇的好,听到了居然没生气,还自然地点了点头:“宝宝说的是,仙家是不好随便充的。”
      竹子宝宝浑身的叶片都炸开了:“你叫谁宝宝!宝宝是你叫的嘛!”
      边上的老竹子看起来又要训他,竹子宝宝赶紧缩了缩枝叶做出恭顺的模样。野猫精抢先开口道:“不然叫你什么好呢……不如叫你短短?”
      ……短……短……
      被戳中死穴的竹子宝宝把竹叶劈头盖脸地向小野猫砸过去,哭叫道:“你才短短!你全族都短短!真讨厌!我讨厌你!TAT!!”
      老竹子狠狠咳了几声:“宝宝!”
      竹子宝宝继续哭:“爷爷!就是他害我这么矮,你还帮他欺负我T T!”

      小野猫眨眨眼,再眨眨眼:“我害你?”
      老竹子清清嗓子,把不久前竹笋被猫踩到的事说了一遍,其间竹子宝宝一直委屈地干抽抽,叶片卷了又伸,伸了又卷。
      听老竹子说完,小野猫仰头望着竹杆顶梢,感叹道:“原来是你硌了本尊的玉足。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老竹子附和着笑:“是啊是啊,我们家孩子长得都快。”
      竹子宝宝挺直了背俯视野猫精,油然而生一种扬眉吐气之感,不免得意道:“哼!看你我谁比较矮。”
      野猫精的绿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当我如今就踩不着你了?”
      “什么?”

      竹子宝宝还没想明白,就觉得身上一疼,那野猫扒着他的小细杆子往上爬,三两下就快要够到顶。
      可是竹子宝宝毕竟还是宝宝,又细又软,哪怕只是一只小小的野猫,他承不住那重量,一下弯了下去。
      小猫正找平衡点,竹子宝宝一晃一晃的,他不由得伸出趾甲扣紧了竹杆。
      “啊,疼!”竹子宝宝的皮也是青嫩嫩的,一趾甲下去就一个小坑,疼得他全身哆嗦,竹叶也跟着抖下去好几片。
      小野猫也有点慌,脚下的竹杆滑溜溜的,他一紧张爪子就更使劲了:“你别乱动啊!”他试图往弯成接近水平的杆梢爬去,于是杆子几乎被压出抛物线来了。
      竹子宝宝奋力摇着脑袋尖叫:“你下去!重死了……啊啊我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腰……你你你快下去!”
      小野猫不得不松开爪子,也不好说是跳下去的还是掉下去的,反正还算平稳的落在松软的土地上,转了下脖子,放松道:“还好不算高。”
      #= =!!

      竹子宝宝不打算再跟他说话,直起身子却发现周围有好几根竹子慢慢从碧青里透出红色,叠在一起就变成绛紫。他疑惑了:“你们怎么变色了?”
      那几根年长些的竹子结结巴巴答道:“其,其实……我们……啊对了!我们今天想cos紫,紫竹!”
      竹子宝宝更加疑惑了,是可以想做什么竹子就做什么竹子的吗?但看他们的颜色越来越紫,竹子宝宝也就只剩下羡慕的份:也许等他功力够了也可以随意变化了吧。
      不过说到这个,那位快成仙的野猫精大人,是不是也很深藏不露?
      一句话在竹子宝宝肚里转了一圈,终于忍不住吐了出来:“那个,野……猫大人?”
      “嗯?”
      “你是不是也快被雷劈了?”
      “……”
      竹子宝宝举头望苍天,怎么就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了呢!好像他原本组织好的语句不是这样的……

      小野猫的脸就跟已经被劈过一样的黑。
      老竹子赶紧打圆场:“猫仙大人功力深厚,自然不会有事的。”
      小野猫的脸又红了。
      其实他根本就只是小精怪一只,离仙差得远。飞升什么的话……反正二十年后他一定是跑去别处游山玩水了,就让老竹子存一个美好的幻想,不也是好事一件么。

      但竹子宝宝可信以为真了,他摇了摇嫩绿的小叶子,满目憧憬地问:“那么,你可以帮忙把我们这里的竹鼠都吃掉吗?”
      一阵恶寒。
      对于猫来说,老鼠从来都是用来玩而不是用来吃的,除非实在饿得不行。
      比起去吃那些肥滚滚的脏老鼠,他更愿意去满山的撵山鸡。
      小野猫忍住反胃的感觉想了想,诚恳道:“不能。但我有办法搞定它们。”
      周围一直安静着的竹子们都打起精神,露出“愿闻其详”的表情。
      小野猫道:“我有一房远亲,很爱吃竹鼠,若我要请他来帮忙,应该不是难事。”
      老竹子道:“如此甚好。不知是哪里的远亲?方便来么?”
      “是我舅舅的儿子,叫猫熊。住在卧龙附近。”
      竹子们默默叨念了一番,总有些不放心:“你舅舅的儿子为何名字要叫熊?”
      小野猫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舅母是只熊呀。”

      竹林里一片静默。
      最后老竹子掂量着开了口:“那个,恐怕那么远请他来是来不及的,昨夜我们已经有两根竹子被咬死,还有几个小孩受了重伤。捕鼠一事,还是越快越好。”
      小野猫实在不情愿亲自去咬那些竹鼠,更何况今天遇见的这只个头还小,要是遇上大的,恐怕和他的体积差不多,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制服的。
      但老竹已经开口请求,又有前面那些话做铺垫,听得小猫耳根子都软了,这会儿不答应便有些说不过去。
      竹子宝宝也说:“刚才你咬竹鼠的动作真漂亮!想必那么几只小小的竹鼠,你这准猫仙大人收拾起来一定是小菜一碟。”
      竹子宝宝的声音也很稚嫩,不像老竹子那么沙沙沙的,反而带点竹子本身的清脆空灵,像山泉一样凉沁沁的,而且还因为充满着信心与期待,显得特别欢欣。
      小猫立刻飘飘然了,一口答应下来:“那自然是没有问题!”

      【丁】

      经过三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竹林里多了七八只竹鼠的尸体,大小不一,剩下的漏网之鱼也都悄悄溜走了。
      第四天的早上,小野猫有气无力的趴在竹子宝宝身边,要他举高竹枝挡住明晃晃热辣辣的阳光。
      “我要补觉。”他说。
      前一天饿得体力不济的时候他吃掉了一只竹鼠。虽然肉质鲜嫩,但那气味还是让他心理上很不适应。
      睡一觉,应该是能把这破感觉忘掉。

      醒来的时候脑门痒痒的,小野猫一摇头,一片细长的竹叶就飘落下来。
      他抬起头,发现竹子宝宝很尽责的伸长了一丛枝子,盖在他头顶上,阴影正遮住他的眼睛。
      “你醒啦?”竹子宝宝听起来很欢快,好像等这一刻等了很久。
      小猫舔爪子抹了把脸:“嗯。怎么?”
      “给我讲讲你那个远亲的故事好吗?我很好奇……”
      “远亲?猫熊?有什么好讲的。”小野猫想了想,慢慢开腔,“他啊,个子很大,但是特别憨,特别厚道,不像我……”
      野猫精越讲越顺溜。他和他那位猫熊表兄见过的次数并不多,因此很快也就无法纠结在同一话题上,而是回忆着猫熊给他介绍过的卧龙风光,依葫芦画瓢地比划给竹子宝宝听,什么无边无际的青竹,什么湿地边缘茸茸的芦苇荡,什么终年积雪、非是晴天不得见的四姑娘山……
      眼见着竹子宝宝听出一脸向往,小野猫吞了吞口水,越发说的天花乱坠不靠谱了。

      口干舌燥之时,竹子宝宝终于有机会插一句话:“真好啊!要是我也能去看看,就好了。”
      “那容易,我带着你去!”
      小野猫还在兴头上,顺口就抛出这么一句。说完看看扎进土里的竹子根,一时也没词儿了。
      竹子宝宝一下子浑身都精神起来,好像每片竹叶儿都锃亮锃亮的泛着光:“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野猫眼珠一转,干笑两声,“等你能化出人形,脱出这竹杆本体,我就带你去。”
      要化人形少说需得千年修为,他自己如今还早着呢。到时候,别说这小竹子坚持不下来,就算坚持下来,也该忘了。
      就算没忘了,还真能找着他么?
      但竹子宝宝不知道那野猫精的弯弯心思,怕他反悔似的,忙忙答应了。

      竹子宝宝于是决心要修炼成仙。
      除去已经在月亮上乐不思蜀的玉兔和被雷劈的半死的白狐狸,唯一能给他些指导的就是野猫精这个半仙了。竹子宝宝带着一颗虔诚的心请教了他,小野猫深沉的思索良久,诚恳地回答说他本人的经验就是——
      “努力再活久一点!”

      其实小野猫能成精,不是没有原因的,只是他自己并不清楚。
      三岁那年他淘气在河边捞鱼,不仅毫无所获还撞翻了边上一个垂钓者的鱼篓。
      鱼篓里有一条刚钓上来的红得鲜艳如火的鲤鱼,被小猫这么一撞,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鲤鱼立刻得了生机,甩尾巴蹦回河里了。垂钓者生气地想用鱼竿抽打小野猫,小野猫慌乱躲避间滑到了水里,怎么尖叫扑腾都没用,随着水流一点点往下沉。
      水面迅速没过头顶,小猫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动作了,只记得眼前火红色一闪,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水流灌进自己嘴里,又瞬间灌进胃里。
      后来他昏了。
      再后来他醒了。醒的时候已经躺在岸上,毛湿得粘在一起,看起来苗条了不少。
      再再后来,他发现自己突然能听懂人话了。
      再再再后来,到了普通猫寿命年限的时候,他依旧青春靓丽,活力十足。

      可这方法不适合竹子宝宝。机缘这种东西,不知道要多少年才会遇到一次,况且他还只能在原地等着。
      老竹子说,宝宝,你要每天清晨和入夜后打开叶片,用每一个气孔呼吸,呼吸,深深的呼吸……啊!有没有感觉到日月的精华!
      竹子宝宝弱弱地说,我只觉得冷……
      老竹子正色道,很好,那就是仙气。

      仙气什么的,是老竹子的一厢情愿,竹子宝宝会冷只是因为气温低。但清晨和刚入夜确实是那山里灵气最充沛的时候。
      习惯了略微的寒冷之后,竹子宝宝开始喜欢每天在深呼吸中开始,再在深呼吸中结束的生活。山林里的清新空气总带给他一种由于熟悉而格外安定的情绪,偶尔他甚至有气流在竹杆中缓缓转动的感觉,温柔得像是在抚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甲乙丙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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