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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罗汉床 ...

  •   1

      归墟观清贫得很,一年到头不到百人,上香都是自助,观里也不搞营销,不拉广告,告示牌就挂在门槛,告诫施主不需要给香火钱。

      也因此,弟子们常年外出化缘 ,自给自足,有钱就给三五块,多了不要,没钱赏口饭吃,不多要。

      附近的僧人个个肥头大耳,还经常组团来嘲笑。

      张拂尘的手机是分期付款的,分两年。他每天都像保护老子像一样保护它。

      他下了许多APP,重庆的生意就来自其中一个。

      事情过去已一个礼拜,大半夜,他又收到新消息推送通知,又有人下单了。

      这回地点是南京。

      张拂尘瞅见酬金三万块,眼前飘过数十张女团演唱会门票,还有专辑签名。

      母虞与尸佼的冷战还在持续。

      若不是她花了一天一夜学会履水术,现在还被困在岛上。对于尸佼的见死不救,母虞不敢忘。

      张拂尘做好了被拒绝的打算,母虞听到金额就两眼放光,此去不过一两天,七扣八扣,也能剩下两万多,划算。

      “师叔祖呢?”母虞假装毫不在意地问起。

      “他——,”张拂尘欲言又止,“他——呵呵。”

      “他不去,我能理解。”

      “不是,”张拂尘都七十高龄,在孙辈面前竟有些尴尬,“他已经走了,临走前说,你一定会去。”

      母虞气得牙痒痒,“我要是不去呢,他能拿我怎么样?”

      “他会给你带一只盐水鸭,”张拂尘一板一眼地说,“南京本地风味。”

      母虞不屑道,“我才不要他带,我自己去。”

      趁母虞收拾行李的空挡,张拂尘点开手机,搜索某女团演唱会门票预购页面,毫不犹豫地点击预购。

      2

      南京属北亚热带湿润气候,四季分明,雨水充沛。南京春秋短、冬夏长,冬夏温差显著,由于大气环流的变化以及南京不断的植树造林,南京夏天的炎热程度与其他城市相比大为减轻,故已摘去“火炉”的称呼。

      这回依然只得到一个地址,位置在秦淮区,工作内容未知。母虞悠闲地逛遍秦淮河,心里美滋滋,权当来旅游,街上人流如织,几乎都戴了口罩,毕竟疫情还是有扩大的风险。

      母虞站在“秦淮汉服店”门口东张西望,别家的生意红红火火,只有它,开在CBD,生意妈妈逼,一共两层,前方就是热闹的秦淮河,背靠是另一条繁华大道,路上的行人多到爆炸,还有一些人穿着汉服,踩在条石路上,古韵悠扬,按理说,生意不好,天理难容。

      相反,小巷拐角一处卖包子的隔壁是一家连招牌都小得可怜的汉服店,门口只有一个身着女士汉服的假人,面积也不大,只有一层,生意却好到爆炸,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只为预约定制一套合体的汉服。

      母虞望着“秦淮汉服店”门楣上的“旺铺转租”,寻思着对方可能技术比较好,价格公道。

      母虞还没上楼,就有不好的预感,这回不会又拿不到酬金吧,如此她只能再去火锅店刷一个月盘子凑路费了。

      母虞抬头就看到尸佼正和一位老者端坐在一旁,想必就是苦主。

      老者见到母虞,看了看尸佼,猜到身份,忙迎上前,双手作揖,“您就是母大师,后生可畏,听尸先生介绍,您还是阴阳世家,了不得!”

      母虞故意不看尸佼,直截了当地问,“下人愚笨,未及时禀告详情,何妨老太爷再说一回?”

      有个老妇人走进来,端着茶水点心,脸上没有笑容。她保养得当,看起来只有四十岁上下,一身明制汉服,尽显端庄,与讲究优雅的唐制汉服不同。

      “二位,这是贱内南莲,”老者庞眉白发,浑身大红色的宋制汉服,眼神转换间,亦不失生意人的精明,自我介绍道,“老夫北冥羽津,就是个普通的裁缝。”

      母虞有感而发道,“你们的汉服好美,应该很贵吧?”

      “各种档次都有,姑娘若欢喜,不才我给您量体裁衣,赠一件权作谢礼。”北冥羽津呵呵一笑。

      母虞无功不受禄,连忙摆手,“我没时间穿。你们都是纯手工吗?”

      “不全是,几百几千的有机器代劳,价值过万、几万几十万的必须纯手工。”

      母虞是乡野之人,没听过这么贵的衣服,张大了嘴,“还有这么贵的衣服?”

      北冥羽津却摇头,“母大师真会埋汰人,这位尸先生身上的汉服做工考究,还缝着金线,媲美皇家,吾等凡人,这辈子也做不到。”

      只见尸佼得意的小眼神无处安放,母虞一算,清朝过去也就一百多年,说不准还真是皇家所织。

      “祖传的,”母虞懒得再讨论衣裳,严肃地说,“我刚才看过,你们店风水极好,招财进宝,既无冤魂索命,也没动手脚,生意还这么差,确实非常人能理解。”

      北冥羽津先是一愣,继而后仰大笑,“母大师误会,人生的兴衰荣辱,老夫早已看透。我找你并非为了这家店,而是老夫的孙子孙女。”

      “他们已经出事了?”

      不过,二老看上去依旧谈笑风生,想必出的事不大。果不其然,北冥羽津捏了捏白胡子,“只是一些普通人都会遇到的困难,次数有点多,像中邪一样,贱内说我太小题大做,谨慎起见,才找你们。”

      “我们确实实力不凡。”母虞自夸道。

      “我是从价格最低到最高区间找的,二位最是经济。”

      母虞脸一黑,有些尴尬。

      “先让我们见见吧。”

      北冥羽津刚要说话,被南莲抢先,他很不开心地瞪着她。这二人似乎有些隔阂,毕竟老夫少妻,孩子孙子都不是自己的。

      “他们还在上学,晚上回来再见吧!”

      北冥羽津强忍住不快,接着说,“不嫌弃就跟我们回家等?”

      3

      此时是晚上八点,北冥文和北冥君一起从补习班回来。二人是身高不足一米六的小学六年级学生。

      “文文,君君,把你们的经历和大哥哥大姐姐说一下好不好?”

      北冥文是个男孩,大大咧咧,他抢着说,“那天我和同学们一起过马路,走到路中央,我什么也看不见了,就好像被人用手捂住眼睛,我挣脱不开,然后听到公交车鸣笛,可我什么也看不见,最后是老师把我拽回去,事后大家说是我自己一个人走向路中央,老师还受了伤。”

      母虞小声嘀咕,鬼遮眼。

      北冥君和北冥文是龙凤胎,据说龙凤胎有心灵感应,从北冥君眼中弹出一丝恐惧,仿佛肇事车就在眼前。

      “那天,我要值日,哥哥先走,我打扫完天都黑了,所以我一个人回家。路上都有灯,我也不是第一天走,一开始并不害怕,走着走着就到了冤鬼路,其实那条路很正常,只是十年前有个小女孩在这里被坏人害死,听说冤魂不散,经常听见她在哭泣,但是大白天根本没感觉,路只有一百多米而已。”

      “我一直往前走,走了五分钟才发现不对劲,一百米而已,前面还有四五个叔叔阿姨,我大声喊,但没人听见,我吓得往前跑,一头撞到墙,头上磕了一个大包。”

      “我坐在地上哭,哭了两分钟,旁边有好多叔叔阿姨,在安慰我,还把我送回家。”

      母虞再次小声嘀咕,鬼打墙。

      一个人撞邪正常,一家两个撞邪也正常,本来该生意兴隆的店铺,没有遇到任何外力,不合理地生意清淡,还是同一家,这不正常。

      要么是天灾,要么是人为。

      若是被下咒,媒介在哪?

      世间一切,都是互相辉映。有阴有阳,有男有女有白天有黑夜——诅咒这玩意很古老,自人类诞生有文明以来就出现了。若有人在他处施法,是为正极,则被施法处必有负极遥相呼应,否则,诅咒就变成了一纸空文。

      母虞环视整个房屋,据说为了得到最好的日照,四面八方都是用耐用的钢化玻璃,阴邪之物白天进不来,只有等夜晚,窗帘拉上以后。还有一种可能,诅咒一直在这个家里,对方早就做好了手脚。

      母虞的眼睛是阴阳眼,可以看到一切鬼物,扫视一圈后,她的眼睛停留在一张破旧的罗汉床上,上面还摆放着孩子们的作业。

      4

      “二老,这张罗汉床摆放多久了?”母虞假装很喜欢,还上手去摸,不经意地询问道,“还是个上年岁的老物件。”

      北冥羽津的精明不允许自己听不出对方的弦外之音,他的眼中闪烁着精光,“这是我爷爷的家传之物,年岁虽老,木材也不是上好,家中所余废料七拼八凑自己打的,那年月家里穷,木匠也不便宜,我对它太熟悉,绝没有符咒之类的。”

      母虞抬眼,“我可以仔细瞅瞅吗?”

      北冥羽津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母虞退回到正中央 ,打量着罗汉床。这种纯黑色罗汉床较为少见,不会是小叶紫檀,味不对,像是——黑胡桃木,那可是顶级辟邪物。

      罗汉床伸长约一米八,中央摆放着一个黑色方桌,床底下探出一个同样黑色的垫脚凳,虽说是自家打造,无法称之为艺术品,表面粗糙不堪,还有历经岁月洗礼的沧桑,甚至边角凹凸不平,如若没有什么重量级人物使用过,收藏价值不大,母虞得出结论,木头是好木头,可惜后人不识货,如果它没有问题,那么要过来是不是——有这个可能?

      母虞被北冥羽津一连串的“大师,你怎么了?”打断,看来,她思考得太入神。

      “做工很好,”母虞心虚地说,“就是——材料一般。”

      尸佼在一旁看着她稚嫩的表演,憋着笑。

      母虞为掩饰尴尬,趴在地上,拿着手电筒朝床底下照去,没有符文,也没有纸符,就是底盘保存完好,仿佛上了一层釉。

      母虞见过不少罗汉床,一般来说,农村的物件都不会精雕细琢,实用为主,然这家的罗汉床底部过于光滑,一点也不粗糙,母虞闻了闻,却不是黑胡桃木的味道,一股香味,是香水,她上手摸了摸,这光滑的触感,虽然黑漆漆一片,不过,这底部竟是一层玻璃镜子。

      初级道士都知道这种常识,香水和镜子是招鬼之物,也会间接破坏辟邪之物。

      母虞没有多想,手电筒的底部对准正中央就是一击,只听“嘭”地一声,发出玻璃破碎的声音。

      北冥羽津震惊地看着母虞,“哪来的玻璃?”

      母虞不多言,手脚麻利地移开脚蹬和小木桌,然后掀翻罗汉床,除了一地的黑色碎玻璃,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奇特的黄符。

      母虞心下大惊,“催命符?”

      5

      北冥羽津眼睛瞪得像铜铃,大呼,“真的是催命符?”

      母虞一本正经地说,“我是职业法师,不会错的,看来,某人对你们家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有没有记起什么人?”

      北冥羽津也看到了符,只一个劲地摇头。

      母虞深知有隐情,但问了也是白问。不过,这是工作,不问不行。

      “罗汉床一直都在这儿吗?”

      北冥羽津点头,“自从十年前搬进来,它就在这里没有离开过。”

      母虞微微点头,“平常你们都用吗?”

      “三年前,孩子们喜欢,就给他们写作业了,我们重新买了一个新式的,放在客厅。”

      母虞接着想,黑胡桃木虽贵为顶级辟邪物,但缺点是符咒功能一般,保存期不长,一般也就三个月效果最佳。

      “孩子们是从何时开始出事?”

      南莲抢着说,“半年前。”

      母虞安慰道,“它已经失效了,二老不必担心。请问,半年前,有没有来过奇怪的人、发生奇怪的事?”

      北冥夫妇常年在店里上班,晚上才会回家,黑手有足够的机会趁他们不在时潜入房间,在罗汉床下动手脚,不过是安装一块玻璃,画个符,花不了一上午时间。

      北冥羽津摇晃着脑袋,看着南莲,“我在的时候,很少招待客人,都是邻居,半年前,你因病在家十几天,有没有遇到什么怪人?”

      南莲嗫嚅着说,“也都是附近的朋友。对了,有个游方道士来化缘,算不算,他只在门口停留了两分钟,我给了两块钱就打发了。”

      “什么样的道士?”

      南莲也记不清了,边想边停顿,“穿得破破烂烂,他都没进门,怎么可能害人?”

      北冥羽津大声呵斥道,“妇道人家懂什么,他那是探路,趁我们不在动手脚。快想想,他还有什么特征?”

      “特征?”南莲瞬间茅塞顿开,“他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

      北冥羽津竟口吐鲜血,大叫一声,“是他!”后晕了过去。

      6

      大约一小时左右,北冥羽津醒了,旁边是一脸担忧的南莲,以她的年纪足够做北冥羽津的女儿,却在一年前义无反顾地嫁给儿女双亡,还有两个幼童的独居老人。

      很多人怀疑她图钱,但北冥羽津几近破产,她也不离不弃,甚至拿私房钱贴补家用。

      原来,她也是父母双亡,没有兄弟姐妹,一开始在店里上班,后来竞对悉心照料她的北冥羽津有了好感。

      北冥羽津望着妻子,内心焦灼,以前对她不够好,果然是自己错了。

      “莲,对不起,这事全都怪我年轻时造的孽,”北冥羽津眼泪都流了出来,“那年,我二十多岁,是个刚出门做生意的小伙子,听人说汉服利润大,有赚头,就盘了一家小店,在江西赣州,可生意一直不好,直到遇到了走方道士,他也是左手只有四个手指。”

      “那时,我要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道士跟我说,给他一万块,他能叫我的店铺起死回生,没效果不要钱,我肯定是不信的随口敷衍他,你要是灵,我给两万 ,他居然信了。”

      “晚上十二点刚过,他走进店里,开始设密坛,供米五碗,内放从我这拿到的指甲、毛发,以及生辰八字。听说要择十灵日即“甲辰.乙亥.丙辰.丁酉.戊午.庚戌.庚寅.辛亥.壬寅.癸未”起坛连供七七四十九天,天天催咒烧符,法成,密坛会常有异像,果然,四十九天后,桌子大动,连碗都掉下来摔碎了。”

      母虞识字不多,这些动作都很耳熟,却不记得符咒名字。

      “你还记得咒语吗?”

      北冥羽津叹口气,“怎么会不记得,后来我都是自己做法,才发家致富的。”

      他的记忆不错,一骨碌说出来,“天苍苍,地苍苍,五鬼在何方?太公押来五方鬼,押来五方生财鬼,拜请五方生财鬼,拜请东方生财鬼,拜请西方生财鬼,拜请南方生财鬼,拜请北方生财鬼,拜请中方生财鬼,鬼是鬼,神通大无比,威灵显五方。专管人间运财事,运来东西南北中方财,日日财,月月财,年年财,五路五方财,有财来,无财去,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急急如律令。”

      母虞猛拍脑袋,“你胆子真不小,敢驱动五鬼替你赚钱,难道不怕反噬?”

      “我靠这招第二天就财源滚滚,半个月就清了债,两个月开了分店,三个月后生意还行,但大不如前,道士跟我说了,五鬼运财术只能维持三个月,再用就要重新开坛做法,只是,反噬会更大,自古靠这招善终的人就比较少,他也是为家中重病的妻子才不得已为之,一次就够了,他不肯做第二回。”

      “他说,五鬼运财术就是偷别人的财运还会消耗自身寿命,果然,赣州的老字号汉服店倒闭了,他还说 ,五鬼运财就是由法师施法,操纵五鬼,用法术押走恶鬼,请来善鬼,祭拜贿赂,拜托“五鬼”报恩,帮忙运财,可是一旦它们改变主意,不愿意再帮,就会给自己或家人带来灾祸,法师以后也不会有好结果,等到他年老体衰时,“五鬼”就会找上门来算帐,因为这种法术是逆天而行。”

      “我也知道他的话不无道理,但我太年轻,太贪心,我想垄断市场 ,一直辉煌,我还想垄断整个江西市场,甚至进军全国,我给他开出无法拒绝的价格,他都没同意 ,于是,我,我就起了邪念,偷了他装符咒的包,还没开始施展,反噬就开始了,我时运越来越差,店铺纷纷倒闭,身体也垮了又欠了一屁股债,为了避免反噬,我将替身符藏在他每天睡觉的罗汉床下,开坛做法请五鬼,果然,运道回来了,我又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他却被反噬,不到一年就死了。我害怕了,等符用完 ,就没再用过。”

      “我搬走了,来到了这里,还是开汉服店,”北冥羽津淡定地说,“生意差大概是迟来的反噬吧,我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差,最近,我做了体检,医生说,我时日不多了,是胃癌晚期。”

      母虞凝神静气,“你没有亲眼看到他死亡?”

      “道听途说,他一定是活着的。”

      7

      母虞看着北冥羽津,“横财不好挣。”

      北冥羽津看了一眼已经被安排回房间睡觉的文文和君君 ,竟湿了眼眶。

      “求求你了,大师,一定要帮我的孙儿解咒。”

      母虞不言 ,指着已翻倒的罗汉床,催命符中间被破开了一个大口,符咒威力大减 ,因此孩子才没有伤及性命。

      “施术者中途放弃了。”

      北冥羽津却仍然焦急地问,“如果他卷土重来怎么办?”

      母虞打包票道,“我会负责售后。”

      母虞眼珠子一转,“你们拐角处的店是什么时候开的?”

      “五年前吧。”

      “以前生意也这么好?”

      “半年前吧,生意突然就好起来,”北冥羽津一愣,脸色变成了酱紫色,“大师不会怀疑九指道士利用他来报复我吧,生意不好肯定是反噬啊。”

      母虞摇头,“替身符已经将给与你和道士的反噬都交换了,你的身上不会有反噬。罗汉床下画催命符 这可不是鬼会做和能做到的事你这木头可是辟邪的,鬼躲还来不及。”

      “人为?”北冥羽津吓得一身冷汗,“他果然没有死。”

      母虞眯眯眼睛,深呼吸一口气,“我要调查一下最近半年他有没有遭遇反噬的痕迹,其次,他现在生意还是火爆,而五鬼运财术一次只能用三个月,他最少用了两次,反噬只会更重。”

      北冥羽津眨巴着眼问 “该怎么办?”

      母虞理所当然地说,“直接找他谈。”

      8

      鸳鸯阁是一对年轻夫妻开的汉服店,仅有一层,面积二十平米,租金却不菲。

      如今生意好起来,夫妻二人准备扩大店面。不过,店主乔木继三个月前病倒以后,又病了,如今,只有老板娘上官玉凤和两个店员在。

      母虞一上来就问,“你们老板在不在,我有单生意要跟他做。”

      一位机灵的店员连忙上前,“老板卧病在床,不过,我可以喊老板娘来。”

      “也行。”

      店员瞅着一身华贵汉服的尸佼,他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黑色汉服,似乎在泛着光。

      他赶紧跑到后边,不一会儿,上官玉凤身着清代改制汉服,淡绿色的长裙,袖口绣着杜鹃鸟,银丝线勾出了几片五彩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金色的海水云图,胸前是金黄色锦缎裹胸,不是少女,却真正是贵妇模样。

      “这位客人,定制还是修补?”

      母虞偏过头去,“单独谈。”

      上官玉凤热情地将二人引进里屋,还带了一壶上好的普洱茶。

      “是您穿还是给这位妹妹?”上官玉凤眼里全是极品美男尸佼,他一个字不说,女人已经连珠炮说了一堆,想必骂街也是个中好手,“价位呢?一看您就是富家子弟,怎么也得五万起步,不,十万才配得上您的身份。”

      上官玉凤盯着尸佼手上的极品血玉手镯发呆,母虞也刚注意到,心想,老贼家底真丰厚。

      母虞轻声咳嗽一声,“是我要跟你做生意。你家老板是不是生病了?”

      上官玉凤急忙说,“活儿都是我在做,他生病也不碍事,你们放一万个心。”

      “我能救他!”

      上官玉凤似乎有些心虚,摆手道,“小病,不劳烦姑娘。”

      “五鬼运财术的反噬可不是小病,贫病交加,妻离子散是早晚的事,他现在年轻,还能受一两回,”母虞的眼睛像鹰隼,直勾勾地看着她,“次数多了,不保证不会突然暴毙。再有,你以为你会没事?鬼可不会在乎你有没有参与。”

      这一番话 ,吓得上官玉凤噗通一声跪下。

      “大师,你救救阿木,他已经不能下床了。”

      母虞叹气道,“年轻人,不知节制,过度透支身体。”

      母虞完全没意识到这话从一个十八岁小姑娘嘴里说出来有多么奇怪。

      “带路,我且看一看。”

      9

      上官玉凤将二人带到附近的出租房,以他们现在的财富,买房不难,但乔木野心不小,他想把生意做得更大,甚至还要做外贸。

      如若不是他太贪心,连续两次做法,连间隔期都没有,不至于这般严重。

      新手就是新手。

      乔木躺在床上,房间内弥漫着一股中药味,一位老人正看着他流泪,那是乔木的奶奶。

      “奶奶,您出来一下,阿木的朋友来看他。”

      奶奶抹干眼泪,从房间走出来,就去厨房泡茶。

      “大师,您看阿木还有救吗?”

      母虞眨巴着眼,神情复杂,“只要以后不用五鬼运财术,就不会有后遗症。毕竟用了两回,寿命肯定会受影响。治得好。”

      说完,从口袋掏出两张符纸,找来一个碗,点火烧了,递给上官玉凤,“给他喝了。”

      上官玉凤半信半疑地走向病床,搀扶起乔木,“阿木,把符水喝了,喝了就能活了。”

      奶奶听到“符水”二字,水壶都摔到了地上,她急急忙忙从厨房跑出来,抱住母虞的大腿哭喊。

      “杀千刀的鬼,为什么你要害我的孙子?”奶奶哭得肝肠寸断,母虞的腿有些疼,“一切都是由我而起,要惩罚就惩罚我吧。”

      母虞惊讶地看着奶奶,“老人家,五鬼运财术和你有什么关系?”

      刚说完,又补充道,“你是否也遇到了走方道士?”

      “那是什么?”奶奶哭着说,“我孙儿生意清淡,因为我是姓佛的,每周日去逛庙会,半年前,我还是同一时间去了,遇到一个中年妇女,她听到了我的诉求,就告诉我一个发财的秘术,只要五百块钱,我病急乱投医,就答应了。”

      母虞心一惊,这么便宜,确实值得怀疑。

      听到中年妇女,母虞眼神迷茫起来,在奶奶耳边嘀咕半天,奶奶无话不答,母虞听完,舒了一口气,眼睛里写满无奈。

      这时,本来连开口说话都难的乔木说话了。

      “谢谢大师,我以后不会再用。我会用能力挣钱。”

      上官玉凤不知何时出现在尸佼面前,毕恭毕敬,还趁机摸了一把。

      “大师,这是酬金,感谢你们无私奉献的精神。”

      母虞看着尸佼,这厮一句话都没说,不愧是做老板的,拿最多的钱,干最少的活。

      母虞的手刚伸过去,钱已经在尸佼手心。

      男色时代啊。

      10

      “麻烦先结一下佣金,”母虞见到北冥羽津的第一句叫人喷饭,“我们一会儿还要赶路。”

      北冥羽津也爽快,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乖乖奉上。

      “大师可是查出什么了?”

      母虞闭上眼,松了口气,“经过多方查探以及对峙,看来鸳鸯阁生意好与五鬼运财术并无关系,年轻人会做生意罢了,至于害你们的游方道士,确实是那位九指道士,不过,已经被我们感化,不会再来复仇,你们不必再担心。”

      尸佼听着母虞的表演,眼睛都不带眨。

      母虞忙请尸佼和北冥羽津出去,要聊些女人间的话题。

      南莲也猜到一二,双手一摊。

      “大师有话请说。”

      母虞有些局促,她并不擅长扮演这种道貌岸然的角色,太严肃。

      “你是道士的什么人?”母虞喝了一口茶,“懂五鬼运财术的人很多,同时还知道九指道士的存在应该是和当年有关系的人。”

      “他是我父亲,”南莲的眼睛里都是泪水,“我母亲去年过世了,是她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于是我到处找开汉服店的人,然后找到了他。”

      “是你找到乔木的奶奶,借她的手夺走了属于北冥羽津的财富,也是你在罗汉床下布下催命符又终止了,为什么?”

      南莲抹着眼泪,吸着鼻子,“孩子是无辜的。我一开始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想把他们赶尽杀绝,可是,他突然告诉我,他得了胃癌,那杀他就没意义了。”

      母虞继续说,“以后他死了,你打算怎么做?”

      南莲想了想,“把孩子拉扯大吧,现在,他们是我的。”

      “你是个好人!”

      南莲呵呵一笑,“你也是 ,要不,你怎么不说出真相。”

      母虞反问,“这不就是真相?”

      南莲松了口气。

      临行前,母虞却找不到那张黑桃木的罗汉床。

      “床呢?”

      北冥羽津乐滋滋地说,“这位尸先生看上要走了。我一个将死之人,留着也无用,说不定还要烧了,就做个顺水人情。”

      母虞气不打一处来,这厮干啥啥不行,抢东西第一名。

      这三万酬金,分为三份,尸佼拿一万,归墟观拿一万抵住宿费伙食费,无可厚非,剩下一万归她,她还要寄八千给母乙存着做嫁妆。

      在没有工作的时间,她只有两千能用。

      回到归墟观,就看到正厅躺着那张罗汉床,尸佼悠闲地在和张拂尘下棋。

      母虞刚想发飙,兴师问罪,张拂尘转头递给她一个京东快递盒。

      “给你的。”

      母虞一愣,她此生从未有过快递。

      是什么?

      母虞急不可耐地拆开,竟是一个新款华为手机。

      这手机是张拂尘梦寐以求的,怎么舍得送人?

      母虞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张拂尘,仿佛他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张拂尘急忙解释,“师叔送你的,联系方便。”

      母虞更不敢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尸佼品了一口茶,“随叫随到。”

      母虞看了他一眼,握紧的拳头几乎要飞过去,又看了眼华为手机,边深呼吸一口气,边告慰自己,如果是小米、vo、联想……就宰了他。

      华为就姑且原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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