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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午夜降临前 ...

  •   “五年前?”

      说完这话,丁俊仔细观察眼前这名醉酒男子,大约三十朝上,个头超过一百八,眉宇间透着一股子英气,自称是富二代,这点从他将奔驰C260直接撞向警局的大门可以佐证。

      坐在一旁的洛阳不耐烦了,咖啡都喝了三杯,对方仍处于半睡半醒状态。洛阳天生耐心不足,临走前说,“他要是真睡着了,就别管他,你下你的班。我抽根烟去。”

      丁俊嘴角上扬,她清楚,洛阳的烟起码抽到明天早上。来集贤路分局快一个月,他已经从菜鸟中蜕变。

      “行。”

      洛阳一走,丁俊接着未完的问题继续询问。“五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醉酒男子却不愿开口,只有眼泪不停地往下落,一两分钟后就哽咽住。他似乎很想说,但昏沉沉的头脑却一再阻挠,他使劲拍打脑门,仍无济于事。

      丁俊打开审讯室大门,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瓶醋和一个垃圾桶。她轻轻地将醋递给男子,又将垃圾桶放在他面前。

      “弄脏了要赔的。”

      男子拿起醋,以为是酒,想一口闷,才喝两口就给吐了。丁俊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身。她摇摇头,用毛巾擦了擦,说,“还好我不穿高档货。”

      男子似乎清醒了点,居然道起歉来。“不好意思,我赔,赔几件,你说,说。”

      说着说着,竟兀自睡了。丁俊望着男子无神的双眼,悠闲地站起身往门口走。才没走两步,男子说梦话了,“月月。”

      第二天一大早,洛阳就出现在了审讯室。丁俊递给他一杯卡布奇诺,他说了声谢,接着对该男子说,“经过昨日的检测,你每一百毫升血液中酒精含量达到八十七,属于严重的醉酒驾驶,而且,你还撞坏了我们警局的大门及几辆警车。”

      男子一副头痛欲裂的样子。“你们谁啊?”

      丁俊亮出证件。“警察。”

      男子顿时酒醒了一半,努力回忆起昨夜的事,仍一无所获。“我犯什么事了,要把我抓起来?”

      “你是自愿送上门的。”

      男子一愣,“咦”了一声,继续说,“我脑子有病,没事跑警局玩。可以走了吧,脖子有些酸。嘿,怎么把我拷起来了。”

      于是,丁俊跟他解释他昨夜的行为,男子偏了偏头,道,“又来。”

      “你不是第一回?”

      男子要求将手铐打开,洛阳点点头,坐在对面。“至少关你一个月。”

      “我正好哪都不想去。”

      “你的名字?”

      “王昊,日天昊,”说完,他瞅着洛阳一脸错愕的表情,笑了,“这位长官知道我啊,你呢,姑娘?”

      丁俊木呐地瞅着洛阳,最后说,“你是谁,与我无关。”

      “还是个冰美人,有个性,我喜欢。”

      洛阳一把将丁俊拉出审讯室外,临走还不忘递根中华。丁俊依稀了解到醉酒男子的不寻常身份。

      王昊是市里出名的富二代,安庆第一辆保时捷撞树就是他,那天,他刚从酒桌上下来,不到半小时就出了事。出了以后,围观群众看到他还在淡定地玩手机,发朋友圈。没几天,大家看到他开着一辆崭新的法拉利在兜风。

      王昊背景雄厚毋需赘言,他爹王羽是市里有名的土豪,在中国大中小城市都有房,平常都待在北京,留王昊一个人独自在安庆。

      洛阳只是一介平民,都谈不上官,根本不敢惹。这也好理解。譬如以前的广东,暴力分子可以当着警察的面抢劫,而警察当没看见,对着天空望,听老人说,有一回抓通缉犯,刚碰了一下肩膀,对方拿出刀就把便衣警察捅死。今时不同往日,可,中国人的心理总是欺善怕恶的,况且,有钱就是大爷,就是王法的思想贯彻始终,从前还发生过一件事,有一家店老板与人在外争吵,直接叫嚣,“给我打,打死也就三十万。”

      那个年代,人命根本不值钱。到了现在,又能增值多少?

      洛阳摸爬滚打不少年,多少懂一些人情世故。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一般不会得罪人。像王昊这样的富二代,即便市长也没办法。

      丁俊深谙其理,洛阳在走廊里来回穿梭,叼在嘴里的烟都还没时间点火。“妈妈的,老子运气真背。”

      “要不,关他两天,罚几万块好了。”

      洛阳不点头,也不否认。他默默地拿出手机,对方每说一句,洛阳就点一下头,丁俊猜测,电话那头肯定是陈赫局长,他是局里出名的老油条,鬼点子也多。

      “现在就把他放了。”

      “啊,”丁俊料到,却仍然吃惊不小,“可,损失怎么办?”

      “陈局说,局里报销。”

      丁俊心里有所不满,无奈人微言轻,只好忍下。“现在就放?”

      “你送他回去,等他酒醒,让他把车子开回去。”

      “我?”

      “是啊,你也知道,我们人手不足,”洛阳耐心地说,“刚才,我接到报警,任店新村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需要我赶去处理。”

      丁俊默默点了点头。

      两名警察将处于沉睡中的王昊放进后座,他像尸体一样倒下就睡,如果不是传来鼾声,都无法确定他是否活着。

      丁俊得知他住在碧桂园其中一栋别墅,叹了口气,太远了。开到一半,丁俊听到王昊在说梦话,“月月。”

      应该是他女朋友吧?丁俊没多想,继续往前开,突然,从后面多出一双手,抓住了丁俊的肩膀,丁俊一惊,车差点打偏。

      “干嘛?”

      “给我个塑料袋,想吐。”

      丁俊不情不愿地拿给他。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吐。丁俊觉得无聊,随口问道,“谁是月月?”

      王昊整个表情都呆住,一时没反应过来。“没,没这个人。”

      “你都念好多回了。”

      “和你应该没关系吧,警察小姐,”王昊突然神情严肃起来,“这是我的私事。”

      丁俊吃了个鳖,不再开口,心想,有钱人家的孩子就是娇生惯养。

      警戒线拉起来半小时,仍有十余位爱看热闹的观众没走。他们的眼光死死地盯着六栋楼下的花坛。

      花坛面积不小,种植了许多花草。可是,一部分花草被一台老式空调压住,空调下面则是一具尸体,血水染红了绿地。

      观众都窃窃私语。“脑浆都砸出来了,我刚走近就想吐,面目全非,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

      “早就跟老马说过,他家这空调年久失修,围栏也是,可他就是舍不得钱。”

      “老马人呢?”

      “听说值夜班,到现在还没回来,”其中一名年近七十的老太太拄着拐杖,用漏风的嘴继续说,“因小失大啊。”

      “两个月前,我还去过他家,”一头花白头发的老者说,“他跟我说,有人愿意花钱买下,让他多等几个月,鬼信,一个用了近十年的空调,被人买去翻新,还不如买一台新的,我跟你说,老马就是舍不得,一辈子省惯了。”

      “可他当保安,一个月也少不得两千来块,都七十来岁的人,又不能带进棺材,这么抠,有意思?”

      老太太把他拉到一旁,用极细微的声音说,“也不能全怪他。他一儿一女,还有两个孙子,一个外孙,一个外孙女,压力大。”

      “到现在还在花他的?”

      “可不,拆迁补偿款都骗走了,就等着老马一走,把这房子也平分,”老太太望着五楼,“啧啧”几声后继续说,“儿女就那么回事,真不值得付出啊。”

      洛阳一来,最先赶到的彭宇立刻跑过来汇报。“洛队,您可来了。”

      “业主通知了没?”

      洛阳指的是五楼凶器的主人。

      “他说马上回来。”

      “妈蛋,”洛阳注意到压住尸体的空调已经被移开,旁边蹲着尹法医和两名警察,“死者身份确认了?”

      “是名女性,但身边没有能证明身份的证件。一般女性出门会带包、手机,可是,这些我们都没有找到。”

      “谁报的警?”

      “住在同一栋的宋老太太,问完就回去了。肯定不是她拿走了,人都快八十,耳朵不好使,就眼睛还可以。”

      洛阳盯着死者宽松的运动裤仔细查看,不是牛仔,也不是裙子,像这样的天气,穿短裤,莫非?

      “尹法医说了什么?”

      “初步判断是被空调直接砸死。”

      “肯定?”

      “嗯。尹法医说,死者身上没有多余的伤痕,如果是攀爬上去,意外抓住老化的空调,其它部位肯定会有明显的伤痕。”

      “不是贼啊,”洛阳叼着烟说,“那她蹲在花坛看什么。去查查有没有认识死者的?”

      彭宇不一会儿就回来,脸上写满失望。

      “那赶紧的,把死者和凶器都带回去。”

      此时,一名警察将电话交给洛阳,洛阳不紧不慢地接过来,当即爆粗口,“妈蛋,她把人给打了,严不严重?!”

      当天下午,丁俊就被洛阳喊到办公室,他把纱窗全关上,门也锁住。丁俊依然一副无奈的表情。洛阳的烟灰缸里全是烟头。

      “洛队?”

      “别,你是我姑奶奶。现在,陈局叫我看着办,我该怎么办?”

      “我不是故意的。”

      “人王昊现在在医院躺着,脖子都被你打歪,不是故意,谁信,人如果告我们虐待和滥用职权,我和局长都保不了你,甭提他爹是谁,就是个平民,你这么做,也不对,”洛阳叹口气,“这么办吧,先停职,在家好好检讨,看情况。”

      丁俊点点头,从身上找证件和配枪,往桌子上放。洛阳忍不住问,“你打他干嘛?”

      “他想非礼我。”

      “你跟一酒鬼叫什么劲。”

      “洛队,王昊是不是有一个叫月月的女朋友,他一直叫我月月,我是不是长得像,您帮我查查,如果是,我向他道歉,我以为他是借酒装疯。”

      洛阳勉强点点头。

      “虽然是他无礼在先,但毕竟人家势力庞大,局里不一定保得了你,况且,也没个证据,人家可以不承认。”

      “我懂。”

      “权当休假,还有,”洛阳停顿片刻,道,“我明白,你性格高傲,不肯向恶势力低头,可,为你的前程,我个人建议你去一趟医院。”

      “医院?”

      “再说,”丁俊搓了搓手,“我走了。”

      经过两三天的摸排走访,这起事件被定性为意外事故,尸体很快被家属领走火化。死者去任店新村是通过一家房屋中介,中介临时有事,希望她再等等,通过监控录像记录,死者进入小区后,由于无聊,开始四处查看。

      死者叫赵子怡,是一名汽车销售,做了四五年,口碑良好。由于年龄偏大,又单身,很想买一套自己的房子。

      五楼的马钱卒和赵子怡没有任何关系,案发时并不在场。案子盖棺定论。

      洛阳刚小睡一下,被彭宇叫醒。

      “洛队。”

      “吵什么吵。”

      “出大事了。王昊在外面。”

      洛阳使劲拍了拍脑门,该来的总会来。

      “会会他。”

      一开门,洛阳就见到了他。王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大病初愈。“那女的呢?”

      “丁俊啊,我们已经严肃处理,开除了。”

      “她住哪?”

      洛阳一听,这孙子火不小,得慎重。

      “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何必为难一个女子。”

      “我没那个意思,”王昊看上去的确没那个意思,“我就是想谢谢她送我回家,又送我去医院。”

      洛阳和彭宇面面相觑,这小子被打傻了吧。

      “你知道是她把你打进医院的吧?”

      “我知道啊,”王昊身上没有酒气,他一字一顿地说,“好久没遇上这么有女人味,又霸气侧漏的女孩。”

      “你到底想找她干嘛?”洛阳一头雾水起来,九零后的逻辑他已经跟不上。

      王昊简单直接地说,“做我女朋友啊。”

      彭宇立马回复道,“吴越街口,在第一人民医院对面。”

      “废什么话,”洛阳心生疑窦,这种言情剧用烂的梗,现实中不可能发生,说不定他另有企图,“我们也不清楚她住哪,您还是找嫩模去吧。”

      彭宇意识到多嘴,忙站在一旁不再开口。

      冷风呼啸而过。临近十一点的吴越街口仍有三五家夜市,不思睡眠的路人像赶着投胎般过来,已是龙虾上市季,每一家都少不了。

      车辆以半小时近十辆的速度来回奔波着,老板们也以张望的眼神盯着一个个可能的客人。关车门,大叫大嚷是他们最爱听的声音。

      “老宋,小份,”丁俊一屁股坐下,宋老板见又是她,忙令老太婆去招呼,“两瓶纯生,一碗花生米。”

      “休长假啊,丁警官,都一礼拜了,您还天天来,”老太婆勉强挤出笑,手也没停下,忙着将做好的龙虾放进锅里,“今儿特辣?”

      “特特辣,”丁俊已开了一瓶,喝道,“老板要不要一起吃?”

      老宋瞅了一眼老太婆,被老太婆一个眼神吓回去,忙摆手道,“不了,不了,我还有事,你慢吃,慢吃。”

      “不如带我一个吧,”这声音听着耳熟,丁俊一抬头,竟是王昊,两三礼拜没见,王昊还是和以前一样,只是车换成了玛莎拉蒂,在夜色下,看不清颜色,“老板,大份,特辣特辣特特辣。她的算我的。”

      老太婆两眼放光,一看就是有钱的主,忙催着老宋准备。

      “医药费我替你付了,怎么,还想告我?”丁俊看都不看,嘴里全是花生米,明眼人一看便知是霸气的狮子座女生,“如果你告,我也告你。”

      “别把我想得那么坏嘛,我只是想跟你做个朋友,”王昊嘴角微微上翘,露出狮子男才有的代表征服欲望的大男子主义式笑容,“有没有兴趣?”

      老宋热情洋溢地将龙虾放在丁俊面前,顺便告诉王昊他的要等一会儿。

      丁俊沉下脸来,说道,“你有什么目的。我是警察,不是没头脑的小女生或只认钱的蠢女人。”

      “你以为我在耍你?”

      “不是吗?”

      洛阳前两天通知丁俊,查了无数遍有关王昊的八卦,像这样的富二代根本不会有隐私可言,可怎么查也没查到一个叫月月的。

      丁俊怀疑会不会不是月月,而是其它,毕竟那天王昊喝得烂醉,说话不清不楚,可,洛阳找遍也没找到。

      “我这人比较干脆,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绝不拖泥带水,你真的一点也不心动?”

      王昊在她面前晃着车、别墅钥匙,以及有钱都难得到的黑卡,一副自鸣得意的模样。这令爱面子却见不得被人颐指气使的丁俊十分恼火。

      “滚。”

      “啊?”

      丁俊重复一遍,音量更大了。“听不懂中文啊,GetOut!”

      “别生气嘛。”

      “老宋,给他打包。”

      王昊一脸尴尬地样子。“我走。”

      另一边,洛阳带着彭宇慢吞吞地赶往现场。又发生了一起意外事故。谋杀在这座小城不经常发生,意外致死一直稳居第一,因此,大家都不会大惊小怪。

      市府路口通向大润发长约四百米,从年初开始修,都五月份了,还在修。因为安庆动不动就修路,老百姓早已见怪不怪。

      有人调侃道,“还是修路来钱快,修一年吃十年。三月一小修,八月一大修。来一任市长修几回路,比换情妇还快。”

      负责的包工头姓王,见刑警来,连忙递烟。“可来了。”

      死者何文辉,是工地一名普通的工人,跟着老王从成都来的,做这行也有十来年,经验丰富。

      “据说是当场死亡,”彭宇介绍情况道,“脑浆都砸出来了。惨。洛队,现在就抬走?”

      “有目击证人吗?”

      老王忙召集大家过来。”我们都是。老何在底下负责接应,老孙开吊车,这事和老孙没关系,离他们几米外有一个脚手架突然倒下来,砸到了吊车,又弹回去,刚好老何在下面,来不及躲闪。”

      “你们全都看到了?”

      大家都点点头。

      洛阳挠挠头,施工现场发生意外属于正常现象,哪一回修路不死人,这成为一种必然。早就没人当回事了。

      “以后注意点。”

      老王忙不迭地点头。

      “您说的是。”

      “赔偿的事,别磨叽,该赔的赔,别让家属再闹了,”洛阳以前处理过好多起工地死亡赔偿的事,想想头都大,“你这工程不小,你也拖不起。”

      老王是老司机,深谙此理。

      “懂。”

      回到局里,彭宇在洛阳耳边吹风。

      “洛队,丁俊的事要怎么处理?”

      “她?”

      “陈局又发话了,不能留她。”

      洛阳吸了一口烟,被呛了一下。等稳定后,他说,“还不是老一套,大渡口把她调过来,咱再把她调走呗。”

      “调到哪去?”

      “玉琳路那边刚好缺人。”

      “那可是江边啊。”

      “不好啊,”洛阳乐呵呵地说,“清闲。”

      这时,有人走进来说,尹法医有请。洛阳一愣,道,有事?来人说,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您说一下会比较好。

      “那我不去,你跟我说就行。”

      来人于是简单地把话说一遍。

      “与人斗殴留下的伤痕啊,是新的?”

      “没错。”

      “去问一问包工头,看何文辉有没有与人结怨?”

      来人点头,道,是,队长。

      彭宇突然想起什么,忙说,“洛队,你猜,市府路上最大的商场是谁家开的?”

      “我不管。”

      “王昊他爹。”

      “有钱人呐,”洛阳再反观自己,穷得叮当响,抽的还是万年不变的普皖,“这小子在搞事啊,那么有钱跑来追女警,制服诱惑?”

      “富家子弟口味重嘛。”

      洛阳乐了,喝了一口茶。

      “丁俊可不是一般的女警,你我联手也打不过她。心高气傲,个性独立,不是人中龙是降服不了的。”

      彭宇眉毛一挑,道,“人有钱啊。”

      洛阳润了润喉。

      “只有自身没本事的女人才会被钱蛊惑,丁俊太独立了,钱是俘获不了她芳心的。别看她在做刑警,人家比我们全局都有钱。”

      “这么屌?”

      “就是这么屌。她爸是搞房地产的,说起来,王昊住的别墅她们家也有股份,所以,她也算是富家千金。”

      彭宇默默在心中竖起大拇指。

      丁俊一觉醒来,已是下午四点钟。有人给她来电话,交通科的一位前辈,其人一米八五,模样算不得好看,还有点小结巴。

      许多人猜测他对丁俊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可丁俊并不这么认为。他们相识在去年三月份,丁俊喝大了,和一辆轿车追尾,处理此事的就是他。

      他叫梅格,今年也才29,五年前丧偶,第三年再婚,现有一名两岁的女儿。丁俊没见过嫂子,大家都说嫂子大度,到现在,梅格家的正厅还挂着前妻的遗像。

      吃火锅?梅格待朋友好是出了名的,可丁俊总是碍于情面才去吃,为了保持身材,她每天的食物几乎都是鸡蛋清、水煮牛肉和鸡胸脯。

      不过,偶尔吃一些正常食物也不会死。丁俊勉强回复了一句,那就巴江毛肚吧。回复完,她又开始睡,直到快六点才被闹钟叫醒。

      你妹!丁俊赶紧起床,开始化妆。梅格又发来消息,“你什么时候来?”

      “八点,我去人民路买衣服。”

      女人磨叽,梅格十分理解,说,“这次不会跳票吧?”

      “不会。”

      “那我等你。”

      于是,丁俊收拾收拾,起身往地下商场赶,千挑万选了两件套装。一看手机,还有时间,干脆做个头吧。

      梅格再次发来消息时,头仍在漂染中。丁俊一看,都快八点了,忙回了一句,“在路上。”

      丁俊催促理发师傅快一点,对方不急不缓地说,快了,金黄色不好染。

      进门却没看到梅格,四处搜寻,原来他躲在收银台后面。见她来了,才慢悠悠地走出。“我们坐那。当警察可以染发?”

      “以后是不是还不知道,就任性一把吧。”

      “怎么回事,不想做,”梅格喊服务员拿单子,“你吃什么,自己点。”

      “我吃得不多。”

      “那我来点,”梅格埋头点单,丁俊跟他解释原因,他忽然抬起头来,又低下去,“你说那个王昊是那个王昊?”

      “你也认识?”

      “安庆谁不认识,”梅格躲闪的眼神被丁俊看在眼里,“他还是一点都没变。”

      丁俊猜测,梅格或许和王昊在交通问题上有过交集,而且还闹了点不愉快,不过,她不想多问。

      梅格去前台买单,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有人来电。丁俊随手拿过来,却看到一个酷似自己的女人。他为什么用自己的照片做屏保?

      待她回过神,梅格就在她面前。二人尴尬了起来。

      “不好意思。”

      梅格咳嗽了两声,然后说出了让她意外的话,“那个不是你,是我死去的太太,童思雨。”

      “呵呵。我没多想,”说完,头低下来,尴尬地回答,“菜怎么还没上来?”

      梅格见她这样,乐坏了。

      “大家都说我暗恋你,其实,是因为你长得太像雨雨,我不得不留了心眼。她和你一样,那么单纯,个性虽不温柔,却是个善良的姑娘。”

      “我就说你拿我当兄弟嘛,”丁俊说,“说实话,我松了一口气,因为我对你这样的大叔,一点都不感冒。”

      “大婶,啥时候成婚?”

      “不急,我才二十四,”丁俊闷闷不乐地说,“你都俩干女儿,一真女儿,还差我这一个。说真的,我都没见过嫂子,什么时候一睹芳容?”

      菜端上来了,服务员把单子一扔,开始往台子上忙活,等她放好,二人又忙着往锅里放菜。

      “我平常都不怎么吃火锅。”

      “我也一样,”丁俊还记得刚才的对话,她把大部分菜往鲜锅里倒,然后说,“是不是嫂夫人长得不好看,没得事,我又不是天秤座,对长相不会评头论足。还是,你怕我这天生丽质难自弃的相貌把她抢了。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是双性恋,呵呵。”

      梅格挠挠头皮,夹了一片牛肉往嘴里送。“现在咱就去见,我不怕。只是,我告诉你,我爱女儿,但,我并不爱我的太太。”

      “不爱,你娶她?”

      “爱情和婚姻不一样。爱情不能将就。婚姻嘛,得过且过吧。我遇上她的时候就有女朋友了,可,她又缠着我不放。最后,还怀了孩子。我父母就劝我跟她结婚,毕竟雨雨无法生育,我早就接受了自己不会有孩子的事。老年人看重孩子,父母养大我不容易,所以,我就当舍身取义了。”

      丁俊撇撇嘴,嚼了一大口道,“要不要给你弄块匾,“恬不知耻”,呵,你这婚结得有戏剧性啊。”

      梅格突然愣住,此刻,丁俊正把羊肉卷往鲜锅里烫。“越看你越像雨雨,她也喜欢这样,不是因为不能吃辣,她的口头禅是,肉就要放鲜锅,这才叫鲜肉。”

      “我只是不能吃辣。”

      “我在想,如果你嫁给我,会怎么样?”

      “怎么,你想娶个男人回去?”

      “我不介意你的性格,这么跟你说吧,我这人缺乏主见,就缺一个管家婆,咱俩互补啊,”梅格说完,砸了一口天涯,“当然啦,得我大老婆同意,才能纳妾。”

      丁俊摇摇头。“人家说,互补的人容易一见钟情,相似的才能慢慢变老。咱俩是一夜情的感情,时效短。”

      “再短也是感情不是,”梅格继续说,“要不这样吧,如果哪天我离婚,你又刚好没结,将就点,嫁给我吧,咱俩这么熟,都不需要互相了解,直接洞房。”

      丁俊一脸尴尬,他说得太大声,被大家都听见了。

      “我劝你还是少喝点,明个儿要上班。”

      “休假,”梅格大气地将半瓶酒往肚子里灌,“来,是兄弟就干了。”

      “嘿,刚才还要娶我,现在就称兄道弟,你什么取向啊,”丁俊摇摇头,嘴里嚼着撒尿牛丸,“晚上是不是真让我看嫂子?”

      梅格打了个嗝。“废话。就我这样,你不得送我回家啊。”

      “也是。”

      丁俊哈哈大笑,他真是一点没变。

      “能不能借我手机用一下,我忘充电了,突然想玩贪吃蛇。”

      梅格爽朗地把手机递给她。丁俊再次盯着屏保看了一会儿,偷偷拿到桌底,用手机拍下来,然后以懒得玩为由将手机还给他。

      丁俊记得梅格的第一任妻子死于春节返城后的一起意外,属于交通事故。于是,乘梅格休假,她独自跑到交通局。

      许多人都认识她。从前,她不清楚为什么他们都用奇怪的眼光看她,现在,知道原因了。丁俊找到负责事故归档的资料员佟莉娅。

      佟莉娅看到丁俊手机里的照片,整个人都愣住。她的表情好像在说,你终于还是知道了。丁俊懒得解释,张口就让她帮忙查一下那起事故。

      “可以,”佟莉娅说完,眼睛便对着电脑,继续说,“你并不像她。不是说相貌,是个性。她是一个琢磨不透又固执的女人。”

      丁俊猜不出她到底想表达什么。

      “跟我说说。”

      “你可别告诉老梅,我这人也不喜欢在别人后面嚼舌根,可,我真的想说出来,”佟莉娅顿了顿,“她给老梅戴绿帽,而且不止一顶。”

      丁俊也了解了一些她的过去,女人拜金本就是可以谴责却无法更改的事。

      “我不太想知道。”

      “哦?”佟莉娅讶异道,“我以为你对老梅有意思。”

      丁俊摆摆手,没那回事。

      “你还是跟我说说她是怎么死的吧。”

      佟莉娅斜看了丁俊一眼,又把注意力集中在电脑上,“你自己来看。这是当时现场的图片。刚好是节后,还下起了罕见的大暴雪,她娘家又住得远,独自开车回来又危险,于是,她和另外两个人一起拼车回家,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三人互不相识,事后发现,他们坐的是一辆黑车,风雪太大,司机又是第一回在这种天气下载客,结果,在到了安庆,过收费站以后遇上一个下坡,由于操作失灵,车头直接撞上了大树。最后,四人被紧急就医。三人抢救回来,只有她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运气不好。”

      “你猜是谁报的警,”佟莉娅故意卖关子,“就是她。”

      丁俊一激灵,又继续往下看,后面是另两名伤者的身份资料。“梅格最近休过几回假,都是什么时间?”

      佟莉娅都一一告知丁俊。

      “妈蛋。”

      “有件事,我一直觉得特不正常。出那么严重的交通事故,其他人的伤未免太轻了。况且,小雨还是坐后排,系了安全带。这事有猫腻。”

      “这话,你跟老梅提过没?”

      佟莉娅点点头。

      “他说,是我多心,叫我别管。”

      丁俊按耐住性子,现在去找梅格等于打草惊蛇。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巧合,和童思雨在同一起事故中受伤的人接二连三地出现意外事故,第一个赵子怡,第二个何文辉,最后一个是司机,必须把这事告诉洛阳。

      梅格性格固执,加上他深爱着童思雨,把对妻子的转换成对造成意外的人是极有可能的。善良的人更容易偏激。

      丁俊打电话过去,洛阳不耐烦地说,“忙着呢。”

      “忙什么?”

      “妈的,又发生了一起交通意外。”

      “怎么回事?”

      “喝多了,开太快撞树上,挡风玻璃都撞碎了,”洛阳嘟囔着说,“这帮孙子,少喝点会死啊。”

      “确定是意外?”

      “百分百。这孙子是个司机,凌晨五点还在火锅店跟人聚餐,几个人都喝大了,于是,他独自一人开车回去,也是他倒霉,其他几个都没事,根据监控录像显示,他中途没有停过,”洛阳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我都困死了。”

      “他叫什么名?”

      “舒克。”

      还是来晚了。丁俊默默咬了咬嘴唇。

      这都是造成意外事故的谋杀!凶手作案高明,且具有一定的反侦查能力。梅格做交警前是刑警,还做过两年卧底,由于妻子的反对才成了交警。他具有作案的条件、时间和动机。

      “你在哪?”

      手机打不通。

      丁俊心想,又没人发现他和这几个人的死亡有关,他不应该跑啊。莫非,佟莉娅把我调查童思雨的事转告了她。

      不行,再打打看。这回打通了。

      “干嘛不接电话?”

      “姑奶奶,我昨天喝醉后,到现在才醒。头还疼着呢。”

      怎么会?丁俊有些怀疑,舒克的车肯定是在凌晨五点左右被动过手脚,太早或太晚都不行。他的不在场证明需要调查。

      这事还是交给洛阳吧,不过,得编一个好点的理由。

      “好了,不跟你说了。”

      丁俊刚叹口气,又接到一个电话。来自王昊。

      “你怎么搞到我手机的?”

      “晚上请你唱K,”对方似乎没理会她的不耐烦,语气里还有些恳切,“给个面子嘛,我保证就这一回,唱完我就不再烦你。”

      丁俊将信将疑地反问,“是不是真的?”

      “真的。”

      晚上九点半,丁俊再次迟到一个半小时,对方似乎一点也不生气,一见面就调侃她来得太早。看来,他经验丰富。

      “饿了。”

      “上菜,”王昊一呼,服务员立刻从一边冒出来,手里的菜还冒着热气,后面还有点心、水果及茶水。

      “我也刚好没吃。”

      “其实,我现在挺想吃火锅,有些日子没吃羊肉卷了。”

      “羊肉卷烫鲜锅最好吃,因为,这才叫鲜肉,”他一说完,丁俊就停了筷子,对着他望了一眼,他说,“看我干嘛,我知道鄙人玉树临风,也不用想把我吃了的表情。”

      丁俊低下头,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想起了一个也喜欢吃羊肉卷的人。”

      酒足饭饱,轮到丁俊点歌,她毫不犹豫地点了《演员》,“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什么时候我们开始收起了底线,顺应时代的改变看那些拙劣的表演,可你曾经那么爱我干嘛演出细节,我该变成什么样子才能延缓厌倦。”

      “你追女生方面很有一套。”

      “你有没有动心?”

      丁俊摆摆手。“很可惜,你还得费些工夫。”

      “你真的很不一样。”

      “我以为你喜欢一样的,”丁俊差点说漏嘴,不过,她还是忍住了,“你有真的爱过吗?”

      这时,王昊呆住了,他说,“有人也曾问过同样的问题。”

      “你怎么回答的?”

      王昊喝了一口酒,说道,“你没问之前,真的没有,问了之后,就真的有了。”

      丁俊不由地竖起大拇指,很有一套。

      丁俊被调职到玉琳路派出所已经是去年的事,洛阳和彭宇找她出来玩,她也抽不出空来。令洛阳感到纳闷的是,她恳求跟踪调查两个人,梅格和王昊,真的是三角恋?

      彭宇最八卦,他吐出一口烟圈,道,“剧情太狗血了,洛队,你说他们最后谁会追到手?”

      “你妹,梅格不是有老婆孩子啊,”洛阳一脸的不高兴,国家机关怎么成了侦探事务所,还有,他怎么就那么痛快地答应,哎,不该喝那顿酒,还收了人家六条中华,可是,一想起中华,脸上又满是喜悦,“王昊那小子一个月换俩女友,他对丁俊不是认真的,依我看,都不行。”

      “既然她对二人都不感兴趣,为什么让咱帮忙盯着,”彭宇慨叹,女人的想法还真是复杂,“你说,丁俊喜欢谁?”

      “你他妈管得着吗,要你鸡婆,”洛阳一脚踹过去,“滚。给我买碗牛肉炒饭。天桥下面那家的。”

      彭宇打开手机,说道,“洛队,有情况,这二人都去了同一个地方,不会是学法国人决斗吧。”

      “什么位置?”

      彭宇挠了挠头皮。“大龙山公墓。”

      现在是三月三十号。大龙山公墓的白天格外安静,连风也吹得格外小心。这时,从山脚下慢慢走来一个身影,他拿着手电筒和一捧花,象征死亡的曼陀罗。

      经过好几十处,最终,他停住了。这是一座孤坟,墓碑上刻着“亡妻童思雨”,一张酷似丁俊的女人照片摆在最中央。

      “我又来看你了,今天,是你的祭日,”梅格在坟头埋了一张黄表纸,压了一块石头,将鲜花插进早已沾满灰尘的透明花瓶中,“我爱你,雨雨。”

      这时,一个声音由远及近。

      “我当是谁呢,你怎么有闲功夫啊,大交警。”

      “又是你,你来做什么?”

      王昊目不转睛地盯着墓碑,不理会他。“嫁给这种整天不回家的男人,根本就是一种侮辱。如果不是你过年不愿意陪她回娘家,她也不会死。”

      “你知道,她不是出车祸死掉,”梅格很生气,“她是被谋杀的。那三个人是一伙的,他们是蛇头,想把她卖到国外,她反抗,最后被杀死,伪装成交通意外。这些,我早就告诉了你。别再提都是我的错。我有错,错在没告诉警察,是你杀了那三个人。”

      王昊听后非常冷静。

      “谁会信?”

      “哼!”。

      “你也想这么做,不是吗?”

      “是。我恨不得亲手掐死他们。”

      “你就是个孬种,”王昊把杀人说得像打一架那么轻松,“为了她,我可以做一切事情。你又做了什么,结婚生子,好不快活。”

      梅格不说话,一屁股坐下来。他的手不停抚摸着童思雨的照片,手心都是汗。一会儿,他竟哭了出来。

      王昊一声不吭。不过很快他就说,“大仇得报,你我永不再见。”

      “你不怕警察发现?”

      “不怕。”

      “这么自信?”

      “我虽然有钱,不代表不学无术。每一次案发时间,我都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还是警察做我的证人。”

      “你故意把车开进警局,”梅格此前并没有想到那么多,“第二起案件呢?”

      “我在和女警吃夜宵。”

      梅格想起了丁俊。你果然早有预谋。

      “你陪她去了KTV。KTV的工作人员可以替你作证,你很早就已经在了,根本没有作案时间,”梅格好生佩服,“你怎么做到的?”

      王昊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很简单,根本不需要多么高深的诡计。因为,我有钱,没有什么是钱做不到的。赵子怡买房的机构是我家的,我好不容易才找到躲在成都的何文辉,市府路的工程是我竞标到的,包工头是我的人,要找个肯为几十万在车上动手脚的人更是易如反掌。”

      梅格听后,淡淡地说,“有钱人表达爱情的方式真独特。我还记得五年前,得知雨雨死后,你撞废了一辆保时捷。”

      “只是一辆车。”

      “你是想自杀,对吗,以雨雨同样的方式,后来,又让舒克以同样的方式死去,”梅格不禁竖起大拇指,“我承认,你是爱她的。你有你的方式,我以我的方式。”

      王昊不屑一顾道,“你的方式?”

      “没错。我要去自首。人都是我杀的。”

      “今天?”

      “我已经离婚了,杀人犯的名声也不会影响到我的孩子。”

      “你根本不需要自首,没人怀疑那是谋杀。”

      梅格摇摇头,他说,“丁俊早就怀疑了。她找过佟莉娅,我们局管档案的。她怀疑是我做的。这样也好,我也乐得一个有情有义的好名声。”

      王昊仍然一副不相信的架式。

      “我不信世上会有这样的人。”

      “你会不会自首?”

      王昊笑而不语,梅格已猜出七八分。

      “你好好考虑一下。”

      “已经没机会了,来之前,我发消息给丁俊,承认了谋杀,一会儿警察就会来抓我,”梅格露出胜利的喜悦,“王昊,是我赢了。”

      王昊咬紧牙关,他明白,梅格料到自己不会承认,可是,这么做就为了争一口气吗?他有些想不明白。

      第二天,梅格被捕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交通警察杀人起到了一定的宣传作用,头版持续了三天的热度。

      第一个礼拜时,丁俊去看望被抓捕的梅格。

      “看来,我没机会娶你了。”

      “本来就没有。”

      “明年能代我去扫墓吗?”

      丁俊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让我说什么?”

      “我跟雨雨是在一个午夜降临前的晚上相识的,从那时起,我就知道,她是我最后一个女人。她是在午夜降临前离开人世的,所以,我也会是一样。你帮我带个话,告诉她,要等我,这回,我有时间陪她了。”

      “别乱说,不一定判死刑的,王昊找了最好的律师。”

      “他?”

      “我什么都知道,老梅。”

      梅格闭上了双眼。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每个人都只是自以为明白。”

      丁俊在玻璃上哈着白气。然后,用手指在上面涂抹。

      “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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