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色如秋（GL）》明长卿

27、第二十七章 相思意

　　柳璃墨本来还纠结于自己对秋澜不该有的心思，听沈莺莺这么一激，她反而坦然了。

　　沈莺莺脸色有些难看，厉声道：“你是名门闺秀，有大把安稳富贵的日子供你享受，你好好做你的大小姐不成，为何偏要去招惹她？”

　　“招惹”两字尤为刺耳，好似自己害了秋澜一般。柳璃墨感到莫名其妙，微微冷着脸，道：“她是那般温暖美好的人，我喜爱她乃人之常情，我和她一见如故，结为至交，与门第何关？又何来招惹之说？”

　　“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你爹乃朝中重臣，你身份尊贵，与你交涉本就牵扯甚广，她处处顾虑你，已然坏了大事，他日若真的陷入爱欲之中，她为了你不知还要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来，你这便是毁了她!”

　　“怎么会？”柳璃墨心头一惊，觉得沈莺莺言过其实，却也明白她不是信口胡言，心下更加疑惑。

　　“怎么会？看来你一点都不了解她。”沈莺莺连连冷笑，字字句句像利剑一样，毫不留情划在柳璃墨的心上：“你只见过她美好的一面，却不曾看见她痴狂的样子，你只知她侠肝义胆，却不知她心狠手辣，杀人亦不眨眼，你只见她喜欢笑，却不知她背负着血海深仇，夜夜噩梦缠身，心里没有片刻安宁。你甚至不知道她根本就不叫秋澜，她连自己的姓名都必须隐藏起来!你看，你根本不了解她，你对她的喜欢又有几分是真？”

　　柳璃墨紧紧抿着唇，心里感到一阵闷痛，久久不能言。沈莺莺的话带给她巨大的震动，她所描述的秋澜陌生至极，仿佛与自己认识的不是同一个人。沈莺莺每说一句，她的脸就白一分，到最后她才惊觉，自己对秋澜真的一点都不了解。

　　沈莺莺看着她痛苦的神色，心里升起了莫名的快感，她继续说道：“你之如白昼，她之如黑夜，你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她是饱经雪霜的复仇者，你们根本不是一类人，是注定没有结果的。”

　　“那么你呢？”柳璃墨脸色发白，心里渐渐泛起了苦涩，忍不住反问道。

　　“我自然跟她是一类人。”沈莺莺方才还在因为打击了柳璃墨而感到痛快，只是短暂的痛快过后，只剩下了复杂的心情。

　　“你应当知道同类亦会相斥的道理。”

　　沈莺莺不置可否，露出了一抹高深莫测的笑容，道：“我未必要与她在一起，我只是不允许有人毁了她的心血。我和她走过了血淋淋的十年，我们都是生活在黑暗中的野狼，在等待着另一场鲜血的盛宴。”

　　最后，她给了柳璃墨一个警告的眼神：“你对她一无所知，便不要随意撩拨，以免害人害己。”说罢，便离开了。

　　柳璃墨独自在巷子里呆了很久，壹鹊见沈莺莺从巷子里走出来，却不见她家小姐，连忙跑过去寻找，看见她呆呆站在那里，脸上是痛苦而迷茫的神情。

　　“小姐，她跟您说什么了？她是不是欺负您了？”壹鹊担心极了，隐隐带着一丝气愤。

　　“我无事。”柳璃墨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轻轻嘘出一口气：“我们去楼府走走罢，我有些事要问雨儿。”

　　柳璃墨是何等聪明之人，纵然被沈莺莺突如其来的话乱了阵脚，但冷静过后，很快便想通了一些事情。确实如沈莺莺所说，她对秋澜的了解只浮于表面，但她的喜欢是真，想要靠近秋澜的心是真，十几年来第一次为一个人而心动，断然不会因为几句话就打退堂鼓。

　　而想要进一步了解秋澜，找楼孤雨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柳璃墨到达楼府的时候，楼倾城恰好不在，出来迎接她的就是楼孤雨。

　　“墨姐姐。”楼孤雨虽然是笑着的，脸色却并不好，眉间似乎藏着一抹忧郁。柳璃墨多看了她几眼，暂且放下自己的心事，关心问道：“雨儿昨夜没睡好么？怎么脸色这么差？”

　　楼孤雨垮下小脸，似乎憋了一肚子的话，把柳璃墨拉到自己房里，踌躇了半晌，又用眼角偷偷看她，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柳璃墨耐心地看着她，眼里带着让人心安的暖意。楼孤雨突然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在脑海里想了半天，恍然想起她回到长安不久时，因为姐姐的忽视而闷闷不乐，她的大师姐也是在这房里，也是这般温柔地看着她。

　　楼孤雨眼眶一酸，连日来的委屈化作泪意，眼泪止不住地扑簌簌掉下来。柳璃墨猝不及防被她的眼泪惊到，快步走近来握着她的手，焦急问道：“好雨儿，这到底是怎么了？你莫只顾着哭，快跟我说说呀。”

　　楼孤雨仰了仰头，强行将泪意逼了回去，心情好了一些，红着眼眶不好意思地笑笑，带着鼻音说道：“墨姐姐，你方才的样子太温柔了，让我忍不住想哭。”

　　柳璃墨无语地看着她，楼孤雨慢慢平静下来，对上柳璃墨柔和的眼神，鼓起勇气说道：“墨姐姐，这事我只跟你一个人说，你莫要瞧不起我。”

　　柳璃墨柔柔地笑道：“嗯？雨儿为何会这般想？”

　　“因为...因为我要说的这事太惊世骇俗了，我怕墨姐姐接受不了。”

　　柳璃墨心头微动，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楼孤雨受到鼓励，咬一咬牙，终于还是红着脸说出了口：“我...我喜欢姐姐。”

　　柳璃墨手一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勉强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说的，阿城是个好朋友、好姐姐，我也喜欢她。”

　　“不是这样的!”楼孤雨急急说道：“不是朋友之情，亦非姐妹之情，是情爱的情。”

　　这次柳璃墨听了个真真切切，震惊地睁大了眼睛，一时发不出声音来。

　　楼孤雨不敢直视柳璃墨的眼睛，拧着自己的衣角，将视线移向别处，粉面含羞，低声说道：“我也不知为何会变成这样，我对她并不是简单的姐妹亲情，哪怕住在同一屋檐下，我依然会想她，会念她，会想要...亲.吻她。”楼孤雨的声音越来越低，声如蚊呐，“昨晚...昨晚我借口与她同睡，忍不住偷偷亲了她，姐姐发现了，她说我只是一时糊涂，叫我以后莫要这般了。”

　　她说的每一个字柳璃墨都懂，听在耳里更是心神巨震，又联想到自己对秋澜的情意，一时间不知是该劝诫她，还是该安慰她。

　　原本她以为自己喜欢上一个女子已经够违世异俗了，没想到楼孤雨更是惊世骇俗，不但喜欢女子，更喜欢上自己的亲姐姐。

　　楼孤雨见柳璃墨半天不作声，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心里越发忐忑不安，咬着唇又开始默默垂泪。

　　“莫哭了。”柳璃墨垂着眼眸，掩下复杂的情绪，轻轻擦着她的眼泪问道：“若我现在劝你，你会回头么？”

　　楼孤雨身子一僵，含泪望着柳璃墨，眼神却异常坚定：“我已成人，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我对姐姐的情谊并非一时冲动，爱了便是爱了，即使墨姐姐劝我，这颗心哪是说收就能收得回的？”

　　柳璃墨苦笑一声，喃喃道：“我自身都做不到无愧，又有什么资格去劝你？”

　　楼孤雨不解其意，泪眼朦胧中又听柳璃墨说道：“就这事本身而言，情感之事本是你的私事，就算你爱的是阿城，一没有伤天害理，二没有妨碍他人，我没有任何立场去反对你。但往大里说，你们同为女子，又是亲姐妹，在世人眼里这是违背人伦纲常的恶事，更何况你们贵为郡主，婚姻大事由不得自己做主，莫说世人容不下你，皇上更容不得你!”

　　楼孤雨脸色煞白，又喜又惊，吸了下鼻子道：“他人我不管!我只在乎墨姐姐你的看法，就算是皇帝也不能阻止我。”

　　柳璃墨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冷不丁问道：“你师姐呢？你不在乎你大师姐的看法么？”

　　“大师姐不会反对我的!她走南闯北，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只要我开心，她定会随我。”

　　“那阿城呢？她对你有姐妹之外的情么？”

　　楼孤雨眼神一黯，心情益发低落：“姐姐不信我。她只当我是小孩子，可我总觉得她对我不单是妹妹的情感，还有点别的，只是她不承认罢了!”话一出口，连自己都无法信服，楼孤雨手足无措，几乎又要哭出来：“大师姐曾说过两个人只要真心相爱，性别便不是问题，两人一致对外，亦能战胜一切艰难险阻，相守一生，师姐不会骗我的。”

　　“可如今阿城她不接受你。”柳璃墨冷静到近乎无情地接道：“你这是单相思，孤军奋战又有何意义。”

　　楼孤雨顿时无话可说，想起昨晚发现自己偷亲后，楼倾城那像古井一样平静无波的眼神，心里如针扎一般，猛地刺痛起来。

　　柳璃墨幽幽地望着她，颇有种同病相怜的意味在里边，最终还是不忍心道：“你既然起了这个心，不去试试定然不甘，我又何必阻拦你，但愿日后你不会怨我。若是阿城能答应跟你在一起，我自然是没有意见的。”

　　楼孤雨眼里总算是燃起了一丝亮光，破涕为笑道：“墨姐姐，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定会尽力去争取一番，若姐姐始终不为所动，我便死了这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