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梦里花》白色云

7、美人跟我求婚了。

　　次日天亮，有雾。
　　我躺在塌上，心头淡淡的涌出安逸，微闭着眼，不想起床。
　　一只手突然缓慢的轻覆上我的脸，顺着眼睛慢慢往下，睫毛，鼻子，最后停在唇上，一笔一画的描绘着。
　　一丝困意涌上，我呓语着。
　　“梦柯，不要闹。”
　　“小小，起来吧，人家有东西送你。”
　　梦柯的手一下一下轻拍在我的后背上，如对待婴儿般轻柔。
　　“我没兴趣。”
　　转了个身，我继续蒙着头大睡。
　　“小小真是讨厌呢。”
　　他嗔道，了无生趣的走开。
　　听到梦柯关门的声音，我才慢悠悠地起身。
　　一阵无奈叹息，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梦柯，想起昨夜的梦我不仅一凛，感觉真是可怕。
　　起床洗漱，随便盘了个髻，带上面纱独身出门。
　　大街上人来人往，一派欣欣向荣的景像。
　　我在街道上百无聊赖的走着，走累了见到一家茶楼便走了进去。
　　这茶楼的位置不错，上了二楼的雅间，靠在窗边可以看到远处的江水，一侧的帘子打开还可以听到楼下大堂说书先生的说书。
　　小二送上茶水。
　　我倚在窗边边看风景边听说书。
　　说书先生说了一段江湖轶事，逗得一众茶客哄堂大笑。
　　我把玩着茶盏也是一般悠闲。
　　“江湖轶事在下也说得差不多了，现在在下给大家说说这些年天都里发生的事……”
　　说书先生停下来喝了杯茶，一众茶客催促那说书先生快快往下讲，只听那说书先生接着道。
　　“这些年发生的大事小事可谓不计其数，最大一件莫过于一代花神花蕊心离世……”
　　花蕊心？
　　我心下一紧，竖起了耳朵。
　　“大家都知道我们淮渊朝信仰四神，水神，月神，梦神还有花神。水神代表万物，月神代表皇家，梦神代表希望，花神代表美好。这水神之位从开朝以来便一直空缺着，月神正是当今圣上，梦神至今下落不明，而花神花蕊心也离世一年有余，是开朝以来四神最不完整的一年啊……花神花蕊心，真是一个如花的绝色女子，那种决绝妖异的美人恐怕以后都不会有……”
　　说书先生仿佛沉浸于过往的回忆里。
　　“她与梦神的爱情故事更是惊天动地……话说，先帝当年为了保护太子，把太子寄养在神侯花家，侯爷对外也宣称太子是自己的儿子，太子一直平安长大，只到去年先帝驾崩，太子才入宫当了皇上。这太子当了皇上，神侯也算没有辜负先帝的重托，按理来说应该重赏才是，可没想到，这皇上上任的第一件事竟是罢免了神侯的官职，抄了花家，灭了全族……可怜那花蕊心，为了逃避追杀，郁郁寡欢，死在了淼海边……”
　　花蕊心生前竟然发生这种事？
　　突感心脏难受，喉咙又干又痛，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有传闻说，这皇上之所以如此对待花家是因为喜欢花蕊心，皇上想纳她为妃，可神侯不同意，况且花蕊心与梦神也已私定了终生，他们如此忤逆，皇上的颜面何存，这才招来的杀身之祸……”
　　我咬紧唇，眼泪哗啦啦地掉下来。
　　一时之间我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花小小还是花蕊心，她的情感好似融入到我的身体里，仿佛她经历过的一切都是我亲自经历过，她曾经幸福的过往，以及被皇家逼婚，在淼海郁郁而终，连同我到这陌生环境的孤立无援融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再也无法分清，我是她还是她是我……
　　“梦神也在花蕊心离世后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人说他可能也追随花蕊心而去，可惜了一对碧玉佳人就这样死了……唉……”
　　……
　　一时间，茶楼里半天没有一丝动静，一众茶客都沉默不语。
　　我低头抽泣着，胡乱抹着脸上的泪水。
　　有风徐来将发丝仰起，不知何故面纱就这样掉落下来。
　　时间仿佛停止了。
　　有茶客看见我的脸，皆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人恍然清醒，颤抖地指着我。
　　“大、大美人！”
　　我擦掉眼泪，不好意思地回道。
　　“别，你夸张了。”
　　带好面纱，我慌忙从茶楼里离去。
　　跌跌撞撞回到梨花小阁，进门的时候与刚好出房间的梦柯和秋水兮撞个正着。
　　眼神相遇的一瞬间，梦柯望着我。
　　秋水兮一脸错愕，她扶住我。
　　“花姐姐，怎么了？”
　　怎么了？谁知道我怎么了？
　　对她惨然一笑，我转过身往门里走不想理会。
　　回到屋内，叫丫环送了酒来。
　　倒满，一饮而尽。
　　真想喝醉了，一觉醒来我还是花小小，才没有这些狗屁的什么花神月神！
　　几碗酒下肚就有点头晕飘忽，眼里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
　　冰良，我要怎么办……我好想回家……
　　“冰良……”
　　一阵天旋地转，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被人按住了头，一根灵活的舌尖也趁机溜进了我的嘴里，吸食着我混合着酒香的津液。
　　这个吻仿佛野兽般疯狂，充满着欲望和占有，仿佛还掺杂着心痛。
　　“傻瓜，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蕊心……”
　　月光透过窗照进房中看来如真似幻。
　　晕晕乎乎地睁开眼睛，眼前的脸慢慢清晰。
　　“梦柯……”
　　“小小，你醉了，睡吧。”
　　“……”
　　在他的细语下我慢慢闭上眼睛。
　　人生就是这样，你越不想怎样，它就越要你怎样，人生如戏，可惜啊，我可不想当这戏里的主角。
　　宿醉的下场很可怕。
　　微微睁开眼睛，头预料中的巨痛，嗓子也哑了，我在床上折腾了半天才有力气爬起来，出了屋子才发现已经中午了。
　　梨花小阁还没有正式迎客，姑娘们也大多在午睡，大厅里寂静无声。
　　不知从哪跑来一只白色的雪团欢快地在空空的舞台上来回疯跑。
　　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白狗，雪白的毛皮，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胖乎乎的煞是可爱。
　　我走进小家伙，小家伙停下来向我摇着尾巴，银白的毛一尘不染，一双美瞳更是在看到我后溢出了亮晶晶的泪水。
　　呃？难道连狗都看出我是不可多得的美女？
　　我抱起它，它乖巧的舔了舔我的手背，蹭了个舒服的位置竟闭上眼睛安静地睡去。
　　“呵呵，人家就知道这个小东西一定会喜欢小小。”
　　梦柯懒懒地靠在门板上，露出半臂香肩妩媚动人，脸上挂着我看不清的笑。
　　“这么个小东西小小拿去玩吧。”
　　“干吗送只狗给我？”
　　总觉得此妖孽居心叵测。
　　梦柯的笑眼入到我的眼底。
　　“小小不要不领人家情嘛。”
　　“……”
　　“小小给它取个名字吧。”
　　我摸着狗子的小脑袋苦思冥想。
　　“包子！”
　　梦柯一愣。
　　我对上梦柯的媚眼一脸的无辜。
　　“我饿了。”
　　梦柯宠溺一笑。
　　酒足饭饱后，我慵懒地抱着包子坐在床上逗弄它雪白的小耳朵。
　　“说吧，什么事。”
　　“小小，你就这么想人家的嘛。”
　　梦柯嘟起红唇表达着他的不满。
　　“无事献殷勤，你要是不说以后可没机会了。”
　　“……”
　　梦柯脸一红，眼波躲闪不肯看我。
　　我直视他的眼睛。
　　许是下了什么决心，梦柯柔若春风的呵呵一笑。
　　“在小小面前人家还真是什么秘密也藏不住呢。”
　　“……”
　　梦柯脸颊绯红，轻启娇唇。
　　“小小，你……”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一阵嘈杂。
　　丫环慌忙闯入。
　　“姑娘！”
　　“又咋啦？”
　　“回姑娘，是李大人带了手下要抢走纾儿姑娘，人已经在外面打起来！”
　　“哈？！哪个李大人？”
　　他爷爷的欺负到我头上来！这还了得！
　　我正要往外冲，梦柯面色深沉的拦住我。
　　“你不方便出面，我去。”
　　梦柯的语气低沉，好似隐着一丝怒气。
　　“啊？哦。”
　　怎么感觉他生气了，我好像没惹着他吧。
　　梦柯缓缓站起气冲冲地出门。
　　我这才发现梦柯的个子很高，虽然平时他总一副媚惑人间的样子，可实际上他的背影很挺拔，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有那么一瞬间梦柯给我一种嗜血的恨劲。
　　包子在我怀里大眼睛黑亮亮的看着我，我也盯着它，眯起眼。
　　“哎，包子，你说梦大妖孽的情绪是不是太难捉摸了，难道是生理期？哎，这个李大人要倒霉喽。”
　　有梦柯出马事情当然圆满解决。
　　又是一个暧昧无比的夜晚。
　　梨花小阁内各色女子曲线诱人，腰身妩媚，上好的熏香混合了撩人的诱惑，她们调弄着自己的身体疯狂的与客人嬉闹，调笑萦绕间，那些男人就被勾去了心智，荡去了魂魄。
　　“梦柯，你上回的话还没有说呢。”
　　晚饭后，我和梦柯面对面坐着赏月。
　　梦柯一愣，脸微粉如花瓣般靡丽动人。
　　梦美人这闭月羞花害羞的脸看的我眼睛发亮。
　　他伸出手，手指纤纤，握起我的手。
　　“梦柯？”
　　“小小，嫁给我好不好。”
　　“……”
　　我看着梦柯的眼，他如水的眼眸难得有如此真挚的神情。
　　我不仅一凛，声线不稳。
　　“哈？”
　　这剧情的发展也太不按常理了。
　　梦柯的掌心湿热，眼神如江南缱绻的雨丝荡漾人心。
　　可我却害怕看到那样的眼神。
　　他又说了一次。
　　“小小，嫁给我。”
　　“……”
　　一直很羡慕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渴望那种执子之手白首偕老的永恒，但我也知道，爱情故事是浪漫的但生活是现实的。
　　我承认我害怕了。
　　我害怕看到梦柯眼中那化不去的情意，可那深情只属于花蕊心，它不是为我。
　　就算我是花蕊心的转世，可我并不是她，我不活在这个朝代对这里的人一无所知，他们把我当成谁都好，他们以为我是谁都好，可我不想跟他们有任何关系。
　　那日后我就躲着梦柯。
　　生平第一次有一个人这么真挚的向我求婚，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可梦柯的这份爱不管它有多么的刻骨铭心多么的缠绵悱恻，对于我来说它都是错的，它不属于我，我不能让梦柯沉溺于错误的感情里，他爱的是花蕊心，可我只是花小小。
　　天色沉暗，午后还下起了大雨，雨骤风急。
　　雨滴劈劈啪啪地坠落，梨花小阁里仿若铺展开一道若有若无的淡薄幕帘。
　　我坐在窗边赏雨。
　　风吹来的雨迎面扑到面纱上，凉凉的。
　　“咚咚。”
　　有人轻轻地叩门。
　　“请进。”
　　来人一身款款淡淡的浅色紫衫，明明滟滟，媚色灵动。
　　“姐姐……”
　　“秋姑娘？”
　　我很意外，这人竟是秋水兮。
　　“何事？”
　　“花姐姐，可否请你去看一下梦公子。”
　　秋水兮睫毛微湿，显得分外楚楚动人。
　　见我没搭话，秋水兮仿佛拼命压抑着什么情绪，泪盈于睫。
　　“我知道这样会让姐姐为难，我也没资格去要求姐姐这样做，可是、可是姐姐，算我求求你，你去看看梦公子吧，公子他喝醉了一直在叫姐姐的名字……”
　　望向她泪水盈盈的眼睛，我突然就明白了。
　　“你喜欢梦柯？”
　　秋水兮似受到了惊吓，睁大了美眸看着我，像被人猜中了心思心虚地低下了头。
　　悄然间我们都收敛回声息，屋里一片寂静。
　　“唉。”
　　我叹气。
　　“问世界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
　　“……”
　　“原来那时你说要找的人是梦柯……”
　　我凝视她的眼眸底处。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是对不起，我不能去。”
　　秋水兮愣住，求助似地看我。
　　“姐姐……”
　　我挥了挥手，不去看秋水兮的翦水明眸，语重心长。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去。”
　　“姐姐，可公子他……”
　　秋水兮极力想说着什么。
　　“别说了！”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眼光不着痕迹地微微掠过却不经意地停在她的眼中。
　　“梦柯对我来说只是朋友，朋友，你懂吗？”
　　“……”
　　“不管他多么难过，不管他说有多爱我，我不爱他，我！不！爱！他！”
　　够了！真是够了！我又不是花蕊心为什么要我承担这些！别人对她的爱凭什么要我接受！他们跟我有什么关系！他爱的又不是我！
　　眼神婉转，我稍微平静下来，对秋水兮说。
　　“梦柯就劳烦秋姑娘照顾了，你多陪陪他吧，这些日子我不会出现在他面前。”
　　秋水兮见我心意已决也知多说无意，只能淡淡应着。
　　一时无语，我和秋水兮寂静的待了半天没有一丝动静。
　　“原来……”
　　我终于忍不住心里的好奇，开口问道。
　　“你和梦柯早就认识？”
　　秋水兮原本莹白的俏脸顿时火烧飞红格外的动人。
　　“姐姐可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我一愣，被她此刻害羞的样子所迷住，突然耳边响起细微的风声吹凉了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