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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秋家有女名水兮。(秋水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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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秋水兮,本是一富商之女,爹爹是做丝绸生意的,家中还有两位哥哥。
我从小就体弱多病又是家中独女,爹娘很是宠爱,随着年龄的增长我的身体非但没好还越来越严重,竟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更有大夫对爹娘说我活不到双十之年。
爹娘很难过更多的是狠心,他们开始不再管我是死是活,那些日子里我受尽了冷漠与排斥,我很伤心,我不明白一直如此疼爱自己的家人为何会变成这样。
那是炎夏里的一场暴雨,雨势巨大,天空中阴云蒙蒙缓缓随风滚动。
我在凉亭里享受着这难得的清爽,天色已黑,可我依然坐在亭中,我早已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无人会来询问。
正在胡思乱想时,雨里传来说话的声音。
“爹!你怎能答应这门婚事!”
男子的声音从雨里半隐半现的飘来听不真切,可我却听出来,是二哥的声音。
“有何不可!和孙家结亲对我们有利而无一害,这以后咱家的丝绸销售会遍步全天都!”
“可是、爹!孙富涯已经六十多,兮儿才十六,兮儿怎可嫁他做妾!”
爹爹的声音狠毒丝毫不留情面。
“哼!为何不行!我养她这么多年,让她为家业做点贡献怎么了!当年若是知道她如此命短我就不会收养她!真是个废儿!”
“爹!你怎能这么说!”
突然一个惊雷裂开乌云,电闪之下,那电如同一把利剑直逼心底,让我感觉喘不过气来。
泪水瞬间急如雨下,噼哩啪啦地落下。
“当年若是知道她如此命短我就不会收养她!真是个废儿!”
“真是个废儿!”
真是个废儿!!!
我猛得跌落在雨里。
爹爹的话像把尖刀一样刺入我的心头,一刀刀刺着,痛得我几欲窒息。
站在倾盆大雨中我整整淋了一宿,心里的痛丝毫未缓还越发翻涌,刺痛着,微抖着,挣扎着。
“原来……原来我不是你们的女儿……难怪你要如此对我……”
雷声轰隆,闷得人心头发慌。
我在雨里声嘶力竭的大哭,直到哭得精疲力竭,然后晕倒在雨里。
晕晕乎乎中听见耳边有一个柔软的声音。
“兮儿,我带你离开这!”
我睁开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二哥……”
“兮儿,别怕!”
二哥的话如春水般柔和,他拥着我。
“二哥带你离开这个家!”
“嗯。”
二哥把我从那个寒冷无情的家里带了出来,我们一路向西。
夜晚我们找家客栈住下。
来到房间,二哥把我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
“兮儿,你好好休息,一切有二哥。”
看着二哥俊朗的脸,我的眼圈红了却强忍着泪水假装坚强,微笑着点了点头。
“嗯,谢谢你二哥,咳咳……”
“兮儿,你等着,二哥这就给你找大夫去。”
二哥依依不舍地走了。
二哥刚离开,我就从床上折腾起身披上披风走出了客栈。
我不想拖累二哥,二哥对我好我知道,可从昨天开始我和秋家已没有任何关系,心中哀恸悲绝之极,我从没想过有这么一天身边所有疼爱我的人都这么决绝地抛弃我,我活着还有何意思。
恍惚间,地点一转我来到一处悬崖边。
万丈高崖,缭绕着厚厚的云气。
好痛苦,好难受,受不了这种撕心裂肺的伤痛,毫不犹豫,我跳入幽深的悬崖。
“兮儿!”
电光火石之间二哥出现了。
他伸手抓住我的衣袖,他的身体也被我坠落的势头拉下了半个身子,只是以足尖勾着崖上凸出的树藤稳着。
我们两人一上一下悬吊在断崖上岌岌可危!
“兮儿!你疯了吗?疯了吗?”
二哥惊骇大叫,手紧紧抓着我的袖子。
“二哥,对不起……可兮儿真得好难过,真得好痛……我不是爹的亲生女儿,爹娘不要我了,我到底是谁……哥,我是谁啊……”
“你是兮儿!是我最爱的兮儿!他们不要你二哥要你啊!不管你是谁,二哥都会一辈子对你好的!兮儿!上来!听话!”
“不!哥,我们下辈子再见……”
我想给二哥一个微笑,笑容却根本未达嘴角。
“不要!兮儿!”
二哥的眸中露出难以抑制的恐惧。
“兮儿!抓紧我!”
二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着我,衣袖却依然渐渐从他手中滑落。
二哥大吼着。
“兮儿!把手给我!”
二哥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额上的冷汗雨点般落下。
我抬起眸看着他,二哥一向深邃沉静的黑眸此时弥漫着无穷无尽的惊骇和恐惧。
我凄凉一笑,语气轻柔。
“哥……后会无期……”
伸手撕裂和二哥之间的最后一丝牵连,我仰面急速坠下。
长发被风卷起翩飞若舞,泪水止不住地从腮边滚落。
我将要坠入无底深渊中摔得粉身碎骨,这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不! 啊——”
二哥的眼眸瞪大,凄厉大吼。
爹娘,兮儿走了,兮儿再也不是你们的累赘了……
二哥,对不起,我辜负了你的爱,找个真心爱你的女子,忘了兮儿………
感觉好像过了几万年的时光,我一直昏昏沉沉的,双眼像是灌满了铅怎么也睁不开。
仿佛在梦里一片漆黑,看不到也听不到,所有感官好似一瞬间消失了,我无助,我害怕,我恐惧,像有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掐着我的脖子,让我喘不了气。
醒来,入眼是一个简朴干净的屋子,简简单单,虽古朴却也叫人赏心悦目。
我缓缓起身。
我还没死,这又是哪里。
心口一阵刺痛,我捂着胸口忍受这痛楚慢慢过去。
就在此时有人大大方方登堂入室一下就走到我的面前。
从没见过如此风姿卓绝的人。
只见“她”着了身白袍,那白如雪一般亮,柔和亲切,让人一瞧就舒服着,彷佛在夏日的湖水中浸染而成,白中泛着些微蓝。
袍子的款式也极特别,不似女装却也非男装,轻柔宽松的袍服却异常熨贴“她”娇若芝兰的风雅身姿,发没有束起也未盘髻,只用一根绢白的丝带松松绑住。
我努力想看清“她”的脸却怎么也辨不清晰,只见得“她”非男非女,雌雄莫辨,恍若天人。
“她”只是静静地望我一眼,我却已觉得仿佛看到朗月升上夜空,春水卷走落花,似水年华,就像天空里只有这一点晶莹,迷离又璀璨。
“你终于醒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深沉,如秋天飞旋的落叶,脸上的表情也淡淡的,我这才知道原来不是“她”而是他。
“这是哪,你是……”
“这里是梨花谷,你坠落到梦湖里,还好你伤的并不重,只是你自身顽症着实让我花了一番工夫。”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秋水兮,不知公子……”
他的面容隐在昏聩的角落看不清晰却美得如同轻烟淡雨般惑人,他淡声说了一句。
“梦柯。”
人和人之间的命运真是奇妙无比。
在相遇之前都只是命运掌心里凌乱的线,若命运不让我们遇见,那今生就连回眸也没有,可是命运让我们相遇了,相遇而心生爱意,但我爱的卑微,我意识到我的卑微,我从来不信自己会爱上一人,还是一见钟情。
和梦柯在梨花谷的生活平淡无波却是我这辈子最开心的日子。
我们在梨花树下说话,梦柯教我练剑,治愈了我的顽症。
梦柯常常坐在梦湖边发呆,白衣出尘,一坐便是一天。
深邃的夜里,他最爱静静的站在湖边看那投射下来的细碎的月光,梨树花叶被风吹动的“唏簌”声响,密密的花瓣雨下,白衣如仙的男子,画面静谧却诡异的邪魅。
突然有了好奇心,我想知道梦柯在思念谁。
我轻轻的靠近,心里却有一阵莫名的窒息感袭来,猛地一抬头就呆住了。
那一刹那间,我看见他的泪就这样重重的落下来。
他低低地呢喃。
“蕊心,为何你还不回来……为何……”
心猛地一紧,我转了身,张口拼命地吸气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
早就知道梦柯会救我只是因为他把我当成了她,睡梦里我不止一次听到他的低呤。
他说。
“蕊心,你为何还不回来我的身边……”
他说。
“蕊心,你在哪……”
他说。
“蕊心,我好想你……”
他说。
“蕊心,为何她不是你……”
他说。
“蕊心,我爱你……”
如果说爱是给予和奉献的话,那就让我把所有都给予你,我的□□甚至我的灵魂,可是就算这样你不会爱我。
我向梦柯说了我要离开的想法。
梦柯只是沉默了一下。
“也好,你恢复的也差不多了,我教你的剑法你要勤练,可以强身。”
他竟然连一点挽留的话也没说,也许他根本不想留下我。
心痛如针扎。
“梦公子,你不想出谷吗?”
梦柯一点也不在意。
“出去做什么。”
他没有看见我哀伤的眼神。
“你、你可以去找她……”
“……”
像是感应到我的目光,梦柯抬起绝美的脸庞,眼睛盯着我。
那瞬间似乎烛火也暗了暗,月光也失了神。
“梦公子……”
梦柯笑了。
“我会等她回来。”
“……”
梦柯的眸里黑沉沉的一片,我怔在他的目光之中。
一愣之下,我垂眸避开他亮灼的目光,耳边响起他清亮的声音。
“她会回来的。”
“……”
梦柯虽没说和我一起出谷,但我也明白他一定会去找她,找那个他爱的人。
后来,我和梦柯分开了。
直到一年后,梨花小阁里再次相遇。
能再见他我打心底里高兴,甚至几天几夜无法入睡,幸福感溢满整个身心。
当然我也看到他的身边有了一人,那个他日日夜夜惦念的人,那个梦柯深爱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