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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梦魇 ...

  •   世界一片光陆怪离。

      长羲睁开了眼,她困在伊路人的飞艇残骸下。

      呛人的粉尘在昏暗的间隙里浮动,周身一片蒙昧。她听到了烈焰焚烧的独有声音,她想要从废墟的缝隙看清外面的场景。大脑想要动作的指令还没有被执行,突然一阵剧烈的疼从她的神经末梢贯穿到了脑髓里,她以一个怪异的姿势停住了动作。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上猛地出了一身冷汗。触及在壁面的身体处

      大概是被汗浸透了,冷冰冰地贴在身上。

      待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疼痛过去后,她小心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

      长羲在逼仄的空间里,微微睁大了双眼虚无地看着碎石和废墟。她逼自己环顾四周。她用能探查到的有限信息判断外面大概是深夜了,月光一如既往从残酷的暗空中照耀下寒冷而明亮的光。长羲皱了皱眉,她不喜欢那些嘈杂的声音:风穿过残破舰艇发出令人不安的啸叫,铁板吱嘎作响,战场上燃起的流火的爆鸣,还有乌鸦在细瘦的树木互相交错光秃的枯枝上下乱跳乱叫。

      她记得结界爆炸了。这场战斗算了结束了吧……外面的人呢……

      她想要挣扎着从地上起来,但是事情显然没有那么简单。她的□□被困在了地上,灵魂像是飘荡在身前,看着自己挣扎。越是咬牙想要挣脱起来,一股浓郁的腥锈气息就越浓厚。她停下了动作,耳朵却捕捉到了某种声音。

      这声音让长羲的后背上冷汗瞬间冒了出来,甚至连带着呼吸都停了片刻。是真选组的那些人,只是这声音让她有种浓浓诡异感。

      土方似乎正在愤怒地对谁咆哮着什么,这种语调似乎有些声嘶力竭。

      “你们不是医生吗!你们继续救人啊!她肯定还活着!!”

      这一刻,长羲的灵魂不知怎么从那个逼仄的空间里飘了出去,她飘在众人上方,看到了外面发生的事情。

      眼前的一切似乎是过去的回放,长羲看到土方和总悟带着众人在废墟里拼命挖着。大声呼喊着发现了废墟里的她,他们合力小心地把她挖了出来。她虽然没有这些事情的记忆,但总觉得有人告诉过她这一切。

      只是出了坑洞的那一刻,众人突然发现,在一片血污里长羲腹部插进去了一大块飞艇的残片。她看到自己躺在那个废墟间隔外,身边的两个医生似乎是沉重地摆了摆手。

      土方揪着医生的领子指着地上的人大声地说着什么。总悟的表情阴郁无比,黑色的眼神里是浓浓的杀意。

      长羲看到自己的眼睛瞳孔扩散了开来,逐渐失去了色泽。

      突然,长羲背后攀上了一股阴冷的感觉,一个扭曲的声音附在了她的耳边,“你看,其实你已经死了。爆炸发生的剧烈冲击把碎片扎进了你的肚子。你一个人靠在废墟里,流尽了血……这片废墟真的太大了。根本没有人发现你,只有你一个人,一个人死在了那里……”

      那个声音终于停了下来,长羲脸上不动声色,嘴唇已经唰得白了。刹那间,她只是惊异万分,根本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长羲从那个狭窄的空间里缓缓直起了身,有些微微颤抖,就那么兀地穿过了墙壁,走了出去。她用手捂住了脸,反复告诉自己眼前的都是幻觉。

      然而这却不是结束,下一步她猛地踏空,浑身一抖。她竟然站在了伊戈尔最惨烈的爆炸坑洞里。她浑身都抖了起来,她看到了焦黑的尸体倒在那里。其中两具尸体紧紧地抱在一起,真的太熟悉了,在心里勾勒过千千万万次,那个人身影她闭着眼睛都很描绘出来。长羲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越临澈的尸体。他怀里的那具尸体身上仅剩的物件表明了他的身份,竟然是自己……?

      尸体开始不断抖动,像被浓烟呛到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让人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就散架碎了一地。长羲像是着了魔,定定地盯着那具尸体,不知多了多久,他竟然翻身爬了起来,许多地方已经被烧成了焦黑的骷髅模样。他露出了自己的脸,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脸上一半是完整的皮肉,另一半是焦黑的骨头还有翻出来烧干了的血肉的痕迹,一半代表了美好,一半象征着恐惧。合在一起的狰狞样子让人毛骨悚然。他朝着长羲看了过来。

      “羲羲。”那具尸体用熟悉的声音,温柔地叫出了她的名字。

      “阿澈……”长羲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从嗓子里挤出了几个字。

      尸体拖着自己的腿,姿势怪异地走了过来。一人一鬼四目相对,眼前的人已经完全没有了越临澈清朗俊美的样子,面目可怖。只是长羲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了温柔的意味。

      他有些想触摸长羲的脸庞,却抬不起胳膊,只能作罢。柔声说到,“羲羲,你终于回来了。”

      长羲死死咬着嘴唇,倒退一步。

      “羲羲,想起来了吗?”死掉的越临澈的身体似乎开始崩塌,眼珠掉了出去,用剩下的黑洞洞的眼眶,看着长羲,“我们都烧死在了这里呀。”

      长羲瞪大的眼睛里汪满了泪水,下一秒就要决堤了,她依然拼命地撑着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她有些声哑,“你是什么东西!胡说八道些什么!”

      “整个星球都覆灭了,你还会活着吗?”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羲羲,那都是世界树为你编造的记忆。现在世界树消失了,你终于要记起来了吗?”他有些困难地抬起了手,“羲羲,过来我这里。”

      她有些愤怒地吼了出来,“你他妈别想骗我!你怎么可能是越临澈!”

      “为什么不是呢?”那个空洞扭曲的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还是说,你不愿意接受自己已经死了的事实?”

      长羲露出了十分难过的神情,看着他轻声说:“明明是越临澈骗了我……”

      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危险,可是我遇见了你。有些事,一个人扛不起的,两个人一起就可以一往无前。『我们说好了,生生死死都要一起。只是,绝对不能为了保护对方,丢掉了自己的性命,不然被留下的那个该多难过。』你却骗了我,连尸骨都没给我留下。

      长羲看着眼前的骷髅,“你不要骗我。我不想他死的时候遭受过这些。”

      “可是,你不是也不知道,为什么世界树会消失吗?你不是也怀疑,为什么会感应不到我的灵魂吗?”他侧过了身,指着不远处那具一动不动的尸体,声音像是在安慰长羲,又像是在道歉,“因为我也没能保护好你啊,羲羲。”

      长羲知道眼前的这一幕是假的,只是有些情绪压抑了太久,突然就开始决堤。她咬着唇,慢慢蹲在了那里,双手摸上了那片土地,瓦砾划过的刺痛都异常真实。

      “我真的还有很多话想跟他说,有很多问题想问他。”她脑子里窜过了数不清的关于越临澈的画面。“我想过,见到他可能会忍不住揍他一顿。我那么努力护住了整个星球上的魂体,偏偏就他消失的一干二净。”长羲自嘲地轻笑了一声,“可是我连梦里也见不到他……”

      所以说这个幻觉真的很过分啊……长羲抹了一把脸,站了起来转身要走。

      身后的越临澈却好像在哭,“羲羲,你不相信我吗?爆炸的时候我真的很疼,你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他说,“羲羲,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你陪我说说话好不好,我一个人真的很孤单……”

      长羲脚步一顿,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终于还是面无表情背着离开了。

      身后的人好像还在用和阿澈同样的声音不停地呼唤着她的名字。

      长羲的灵魂里有一丝越临澈的气息。是那丝几乎快要消散的气息,在最后护住了她的神智,唤醒了孤身躺在伊戈尔星上的她。自她醒来后,长羲用尽了一切办法再也没有找到关于越临澈灵魂的半点痕迹。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如果不是阿澈,自己也许是活不下来的。

      至于越临澈,从任何可能来讲都大概是死了……只是长羲不明白,越临澈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他会消失地彻彻底底。只有身上留下了的一丝气息,也是个微弱的印记吊着她,让她不敢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在一个又一个地方流浪,没有归途。

      长羲此刻已经明白了刚才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是她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要怎么摆脱这种境况。

      她有些心不在焉,漫无目的地在一片混沌中游荡,突然她的胸前出现了一个拇指大的小人儿身影,双手描绘着什么图案。

      长羲有些惊讶,“这不是在飞艇的时候看到的么…原来不是错觉……”这次她看清了小人儿的样子,并不认识,但是让她有一种亲切的感觉。

      长羲伸出手指想要戳一戳这个身影,小人儿伸出手臂虚虚地抱了一下她的手指。接着示意长羲看他的动作。

      “那是…世界树?”长羲睁大了眼睛。

      胸前的那道幻影连着比划了好几次,然后做了一个结印的手势,噗得消失了。

      那大概是个什么咒术。长羲像是被茧包裹起来的幼体,一丝丝抽离了丝线。她的世界逐渐清晰,感官又回到了身上。接着,梦醒了。

      病房里,清凉的风捎进来了啁啾的鸟叫,清凉的带着软乎乎热度的阳光充满了整个房间,夏日静好。

      长羲手撑在床上做了起来,白玉一样的手微微吃劲,有些青的针眼在手上格外醒目。

      她不想西城夫妇整天陪在病房里,所以只有在饭点前他们才会过来。

      长羲一个人静静地靠在松软的靠枕上。一场沉重的梦魇结束,醒来的人总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虚幻感。

      长羲脑海里只剩下些不完整的画面,脑子里钝钝得疼。突然,她想起了那个胸前出现过的小人。抬手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在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后放了回去。

      长羲很随意地比划了一下召唤世界树的结印。没想到半个巴掌大的虚幻的青玉色树影出现在了她面前。长羲窒住了呼吸,她在伊戈尔星球上醒来以后就不停地尝试和世界树建立联系,都失败了,没有一丝回应。她以为世界树在那场爆炸中已经消散了……

      这时,过来检查的三澄医生推门走了进来,一下子大风涌进了房间,吹得长羲的头发在空中飞扬。

      长羲下意识翻手收了世界树,看向了三澄。

      “你醒着呀,我过来看一下你的伤口。今天感觉有什么不一样吗?”

      长羲摇了摇头。
      “那头部有没有什么不适?”
      “都挺好的。” 她没说头疼的事。事实上,长羲琢磨着什么时候可以下地了就赶紧出院。每天躺在医院病床上的日子,静下来的时候,仿佛生命在逐渐枯萎腐朽,最终化为不知名的尘埃。
      ……

      三澄医生检查完出去后,在门口碰到了一个老头。看到他径直要进去,三澄问到,“你是来探望长羲的吗?”
      “哈哈,是啊。”
      “病人刚做完检查,注意不要待太久。”三澄医生带着记录离开了。

      长羲发现门口进来了一个奇怪的老头,鹤发童颜,但是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感觉。长羲本能地有些不喜来人。

      冰冷地开口,“你是谁?”

      “哈哈哈,小女娃。我就是路过感觉到了一点儿动静,所以来看看。”他手里袖口里小心地捏着一串木铃,像是在试探什么。

      “这里不是什么人想来就随便来的地方。看过了就快点儿走,趁我还没改主意之前。”

      老头大概是失败了,把木铃收进了袖筒里。哈哈笑着说,“老朽没有什么恶意。我就再多问一句,你刚才是不是睡着做梦了?”

      长羲淡淡地看着他,没有搭话。

      老头也不在意。环顾着四周,说到,“有句话我得告诉你,小女娃。不要随便和梦中的人对话,那是彼岸的语言。梦境与现实之间是魂之居所,谁能通过这条路,就能看到彼岸的世界。”他怪笑了两声,“知道吗,枕头的词源是魂之居所,有魂之居所一说。人的一生有近三成的时间是在枕头上度过的,有人认为那是灵魂居住的地方。而且枕头作为梦野间的巢穴,变成梦境与现实之间的道路。”

      说完也不管长羲什么反应,应该是没有找到想找的东西,说了句“我们还会见面的。”就自顾自地走了。

      长羲挑了挑眉,揉了揉太阳穴。那个老头提到梦的时候,梦里经历的一切如同洪水一样灌在了她脑子里,重新清晰了起来,让她很不舒服。

      阳光有效地驱散了梦里阴冷的感觉。长羲琢磨着刚才那个老头说过的话。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他应该也是个阴阳师。大概是梦里她无意中触动了什么能量,吸引来了心怀鬼胎的人跑到这里装神弄鬼。

      医院外,那个怪老头从楼里刚出去,迎面遇到了另一个老人。来人的头上一片银白,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似年迈但精神矍铄,一举一动气度非凡,整洁正装下的肌肉似乎蕴藏着无限力量。

      他看到从医院出来的怪老头时,两人都有些惊讶。怪老头想要溜走,来人闪身一把抓住了他,“你来这里做什么?”

      “准你来就不准我来吗?!”被人揪住了的怪老头冲着那人吹胡子瞪眼。

      “源氏已经不存在了,我不希望你再搞出什么麻烦来。”来人警告到。

      怪老头桀桀笑了几声,“想来源家以前也算是王族身边的红人,能没落了这般地步,连阴阳血脉都差点儿断了,这世道啊。”

      “下次再发现你出现在小姐身边的话,我一定会解决了你,斑户。”

      “你也感应到生命树的能量波动了吧,奥拉夫。没想到你们真的能找到办法掌握了源氏的血脉力量。只是小姑娘看着可不太好啊,你觉得她真的还能记起以前的事情吗?桀桀桀。”

      奥拉夫放下了斑户,抚平了身上的褶皱,“别的不管,老夫只需保护好她的生命。在小姐记忆恢复之后,我会再把少爷的事情告诉她。斑户,等我联系你,不要轻举妄动。”

      说罢进了医院,找了个地方暗中留意着长羲的状态。

      西城夫妇送来了晚饭,长羲喝了点汤,有些恹恹地坐在床上,把盘子里的水果和坚果翻得乱七八糟。

      已经…多久了……
      三年了……

      距离伊戈尔星爆炸已经过去了三年……她在那个星球上到处寻找越临澈,找了大约一年的时间。再后来在宇宙里四处追杀引起了那一场灾难的萨诺斯星人。长羲想,既然他们活着就是要传播死亡和恐惧,不如就在她手上彻彻底底地灭族!

      长羲四处打听萨诺斯星人的踪迹,哪里有风声就跟到哪里,在宇宙里不停地跃迁、战斗、追查、跃迁、战斗、追查,哪怕是受了伤,也只是随便包几下。她生命的意义好像只剩下了将萨诺斯灭族这件事。两年里她杀出的名声挂上了许多中转站的一级警备名单里。

      直到,前不久她在江户歇停。踏在江户土地上的那一刻,长羲的心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一些记忆——江户这里有她的家,或者说,只剩她一人的老宅子。仿佛她本来就是住在江户一样熟悉,也从来没有想过或者感觉到奇怪过。不奇怪为什么自己会在伊戈尔星长大,为什么她第一次来就知道家族留下的土地和财产,知道西城管家,和田大厨,知道那些没有见过面的人和事。

      明明是几周前还在不停追杀萨诺斯人的事情,现在却像是上辈子的经历。
      “终于要回去了啊……”

      土方他们来病房来看长羲的时候,就看到她靠在床上,捧着茶杯下意识地小口小口喝着养生茶。屋侧的窗户开了一个小口,稍稍扭着头,便能透过窗户看见窗台上圆滚滚跳来跳去吃着米粒儿的云雀。

      风开始大了起来,西城夫妇看向他们家小姐,她披着纯白大氅不小心落了下去。两位老人对长羲说了些什么,长羲笑靥如花地对西城夫妇说着话。那双眸子里闪着他看不懂的细碎的光芒——很久之后,土方才明白,长羲眼里的光,到底是什么意思。

  •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在梦境里的一部分是如果有人觉得熟悉,那不是巧合_(:з」∠)_
    是在看《死亡万花筒》的情节给我带来的灵感(这本书敲好看不过是bl,感兴趣的话大家可以去看看)
    接下来会是一些过渡的情节,因为写的时候我是按脑洞的顺序写文的,所以这一部分是没有存稿的!
    刚刚好论文也到了数据处理的关键时期,所以可能要断更一个礼拜左右。(妈妈我也想赶紧写完论文,只要不写论文干什么都是快乐的 泪目)
    最后,发出了‘请各位小可爱再爱我一次’的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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