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吝兀

6、混沌之气

　　一个少女款款而来，是四个备选圣姑之一，修为略输青青，听九长老提到过她，唤作幽幽。她见我们聊得正欢，没有打断，只是对我行觐见圣姑的礼数。
　　“幽幽，可是长老们找我？”
　　她很意外我知道她的名字，回道：“圣尊有请。”
　　小姐妹们一听圣尊，误以为是大蟹来了，笑作一团，连忙催我快去。
　　幽幽引着我往神殿方向走，我便问，可是青青让你来找我？待听到小婉跟青青在神殿斗法，我一阵摇头。
　　这小婉也真是有失她的风范，一把年纪了，还跟青青来这样一出，让人哭笑不得。我就算再修炼万年，也未必是她的对手，更何况青青呢？
　　我有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幽幽也只能跟着放慢脚步。其实主观来说，她俩打在一起，我的内心还是有那么一点开心，好吧，比那么一点再多一点吧。她们缠斗在一起，就都不会去纠缠巫明了。
　　幽幽气息有些浮，我轻缓地道：“幽幽，此事还是报大长老吧。”
　　“圣姑，万万不可。”
　　“我哪还是什么圣姑，如今不过是回族内省亲。”
　　“大长老一旦得知此事，少族长也会受到牵连。”
　　她知道我的软肋在哪，也许那也是她的软肋。巫明，你倒是风流得很啊。
　　细看幽幽的姿容，也算出众。
　　“少族长呢？”当事人莫不是溜之大吉或是在一旁冷眼相观？
　　“那个......少族长识海混沌。”
　　去你的优雅和端庄，要不是怕瞬移过去毁了禁制惊扰到长老们和族人，我定会瞬间出现在他身旁。
　　我小看青青了，她正在结界之内与小婉斗得难舍难分，当然小婉更多的是在戏耍她。我怕她俩控制不好力度，破了结界，损坏神殿，便帮她们加固一下结界。幽幽想阻止为时已晚。
　　神殿供奉的是开天之前的混沌之气，族人不敢擅动，定是小婉对这气有什么企图，惹怒了青青。我刚才正是借助这气加固了封住她二人的结界。
　　巫明正盘坐神坛之下，一股混沌之气正注入他的天灵之中。周围灵气清澈充盈，丝毫看不出他识海混沌，魂力想探入他的识海，却感觉到一片苍茫，不辨阳阴，无边无界，连自我似乎都在悄悄迷失。把持神智，催动命魂，细探他的识海，果然呈现崩溃之后的混沌状。这下可不妙，凭我的本事，别说助他澄清识海，只阻止这股混沌之气入侵也让我识海涌起波澜。但凡有其他的法子，我都不愿沾染混沌之气。
　　不停的尝试都一无所获，与之混沌之气裹绕在一起后，我的识海也跟着出现混沌之兆。我只能孤注一掷，敞开自己的识海，冲向混沌之气，以此阻断它继续入侵巫明明的识海。
　　不得不说的是，这次识海的混沌，与我之前的识海混沌又有不同，之前一个识海分化为三个，三分为九，但最终九个识海还是重在了一起，而这次，九个识海有了独立的空间，虽还有丝丝缕缕的关连，最终却不再重合在一起，其中之五火光冲天，四个冰天雪地。我头痛欲裂，神识模糊，身体仿佛随时要爆炸，保留着最后一丝的清醒，抛出魂琴，令幽幽将巫明明带出神殿，借助混沌之力将自己与混沌之气完完全全的包裹在一起，形成一界。
　　我感觉自己炸为碎片，正消失在混沌之气中。
　　时间突然静止，虽然只是一刹那，一片血光闪现之后，无尽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还魂灯重聚了我的魂魄，这灯乃是神器，便是只有一丝魂魄，时间长些短些，它总能从冥冥之中将其聚拢，更何况我只是形神俱损。感觉到阵法中弥漫着潮湿血腥的气味，我惊诧这灯所用灯油竟是鲛人油脂，灯芯的火焰之内，竟有一只眼睛在默默的流着泪，见的我魂魄留意到它，便瞬间消失了。
　　这是我第二次看到十位长老的血祭之阵，四个备选圣姑作为主阵人，灵力聚于阵中圣灵之血上。
　　长老们还真是处心积虑，圣姑与圣灵之血的融和竟与重聚我的魂魄同时在一个阵法进行，既救治了我，又选出了圣姑，还借助还魂灯之力，炼化圣灵之血上的两道裂痕。
　　看来四个备选圣姑对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各自都炼化了些圣灵之血，其中有两个人已败下阵来，失去了阵法的主控权，只在阵中暗中观望，一旦青青与幽幽较出高下，便会献上自己炼化的那部分圣灵之血。
　　虽说青青修为略高一畴，又得了大长老的血脉之力，四人中炼化的圣灵之血最多，可能之前与小婉争斗时损耗巨大，此时渐渐显出疲态。而幽幽却是厚积薄发，占了上风，却不急功近利，更有圣姑的风范。
　　圣灵之血还有大半未炼化，我虽幻出虚形，就算凝实本体，也要等新任圣姑炼完圣灵之血。百无聊赖，我细细打量我的虚形，果然是枚果子，三棵赤魂朱果结成阵法，吸呐还魂灯不断聚拢来的魂魄，以朱果自身的灵气来加剧魂魄的壮大和归一。
　　这毕竟是血祭之阵，小婉不在神殿之内倒也在意料之中，巫明也不在，就说不过去了。按众长老的决议，少族长要与圣灵之血完全融和后，才能晋升为族长。莫非......这血被巫明滋养了这些年，只要他与新任圣姑结为伉俪，行了合各之礼，效果也是一样。
　　终于，我还是没有说服自己平心静气从容面对。我刚加入她二人的战局，幻体溃散成渣。灯芯中的那一只眼睛突然出现，眼中，我的幻体还在，眼光一闪，凭空还原出了我的幻体，我立即去炼化圣灵之血，阵内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我的异常举动，不过没有来干预，朱果散出的灵气一冲入幻体，幻体便再次崩溃。那眼睛再次还原出幻体，幻体只要不去沾染圣灵之血，便能利用朱果的灵气来复原，一旦幻体有了出格之举，这灵气便会将之毁去。
　　如此数次，大长老终于开口：“婴婴，为救治你，巫明命悬一线，你还要怎样？！”
　　此言一出，正中要害，我所有的不甘一扫而光。
　　这三枚朱果所结之阵，竟是让我的归我，他的归他，从此两不相关。
　　我终将还会是那条在乾书爬来爬去的小蛇，独自逍遥自在，不必被拘着捒着，不必这样不必那样，想想也未必不好；沮丧却偷偷地将我淹没，凝视着灯焰中那只流泪的眼睛，与他的以住正一一浮现又一一消失，原来它流的眼泪竟是我自己的。
　　或许，要是我顺从了长老们的意愿，恢复原来的模样，一切皆大欢喜。可这样三枚朱果的阵法会留在我识海之中，与我共生共死。受制于人从来不是我的风格，我自毁了幻体，待新的幻体再次出现时，便拒绝从阵法中获得灵气来滋养魂魄，把三枚朱果硬生生的从幻体中剥离出去。幻体一阵晃动，还好没有碎裂。
　　幻体渴望灵气来壮大和凝实，而我却小声的告诉自己，既然选择新生，便从此抹去以往。盯着魂灯中的那只流泪的眼睛，它仿佛在召唤我，让我投入其中，作个了断。这召唤越来越强烈，而幻体因为拒绝阵内的灵气越来越透明，我的挣扎显得无力而苍白。那是毁灭还是新生？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已做了选择，一切不过刚刚开始。
　　幻体脱离了朱果的阵法，冲向那只眼睛。还魂灯的焰火爆跳起来，仅仅是焰火灼烤便让它变了形状，其外焦头烂额，其内如万蚁蚀骨。
　　我这样自取灭亡的举动自是惊动了阵内所有人，维持阵法的稳固已经让她们手慌脚乱了，就算想挽救我，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还魂灯的焰火与星火燎原出自同脉，皆是炼化魂魄的不二之选。我九个识海中五个火属性的安然无恙，另外四个水属性的却没有那么幸运，一一被炼化成一颗颗灰白色的珠子。炼魂曲曾炼化过不少的魂魄，原来被炼化是这样生不如死的滋味，甚至另外的五个识海也附和灯焰，与其合为一体，来炼化它们。
　　四颗珠子皆化为灰烬，另外五个识海也熔在灯焰中再也分离不出来。
　　灯焰刚刚恢复平静，焰火中出现了一个微弱的气漩，一丝一缕地吞食着什么，初极缓，复极快，三颗朱果因灵气耗尽而瞬间化为虚无。气漩没有停止吞噬，阵中灵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其中。
　　大长老令四位备选圣姑护住圣灵之血，想毁去血祭之阵，可为时已晚。
　　这气漩由混沌之气形成，它什么时候想怎么样，谁也无从得知，照这情形，它不吃饱了，定是不会停下来的。当然，我是最初就被它吞入腹内的，在我以为自己化为虚无时。借着它吞入的灵气，我也迅速的在成长和蜕变。
　　血祭之阵破了，是因为灵气尽失。混沌之气在吞噬了圣灵之血后，终于满足地重回混沌。十位长老和三位备选圣姑都已白发苍苍，倒在地上虚弱不堪，只有青青容颜不变，勉强站在那里，死死盯着混沌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