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玲》观风云起

4、第 4 章

　　晚饭过后，季无双带着阿玲在花园里走动消食。阿玲有些无精打采，季无双看出她是困了，想想便带她去了玉蓉园，又吩咐小厮去找青兰和青芷。
　　青兰和青芷很快就到了玉蓉园。这个院子是侯爷在季无双尚未出生之前修建的。那时卫氏怀有身孕，侯爷很高兴。因为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侯爷便修建了两座院子。一座是季无双住的清晖院，另一座就是玉蓉院。季无双出生后，玉蓉院便闲置着。不过侯爷还是吩咐人把院子打理好，因为他还想要生一个温柔可爱的女儿。
　　可惜侯爷再也没有机会了。
　　季无双身边的小厮叫季回，他跟青兰青芷也算打小一起长大，自是熟悉的很。季回把阿玲的情况告诉她们，青兰和青芷就明白世子大约是要让她们姐妹俩去伺候阿玲。
　　听说阿玲要住在玉蓉院里，青兰和青芷都不太高兴。不过她俩都是下人，主子的决定不容她们置喙，这是做下人的自知之明。
　　青兰年长，擅于控制自己的情绪。青芷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不过是个乡下丫头，也陪住在玉蓉院！”青芷嘟哝道。
　　“怎么，过了几年好日子，就把自己当成主子了么？侯爷开恩将我们姐妹俩留在府里，可不是让你耍小性子的！”青兰说道。
　　青芷是妹妹，这些年凡事都有姐姐在前头扛着，反而将她的脾气养得有些娇纵。从前府上除了季无双外没有其他人，青芷自然也不会给季无双脸色看。如今莫名奇妙多出一个表姑娘，青兰和青芷是卫氏身边的人，卫氏有没有亲人，她们心知肚明，所以心中难免对这个多出来的表姑娘有些不满——不过是个乡下来的，何德何能被世子看中，带回府中当成妹妹，还要她们去服侍她，简直可恶！
　　青芷的想法都写在脸上，青兰看着不由叹息：妹妹还是太稚嫩，胸无城府却又容易嫉妒攀比，着实不是什么好性子。世子那般的人，向来说一不二，若是稍有不慎，妹妹的前程就全完了。
　　青兰见青芷还嘟着嘴，又说道：“这些年世子对我们多好你是清楚的，世子他不欠你什么，倒是你被惯得越发无法无天了。想想你吃得用的，哪样不是世子赏赐的？但你若是真拿自己当主子，便是大错特错！你有什么想法，我可以不管。但是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你也要高高兴兴地把新来的表姑娘服侍好，否则我便跟主子说，我要带着你去庙里为先夫人祈福，你自己掂量吧。”
　　青兰的话，只要事关先夫人，无论是侯爷还是世子都会认真考虑。青芷当然不愿意去庙里过苦日子，只好咬紧牙关说：“好！”
　　这样一来，青兰倒是觉得，有了这位表姑娘也好，好好地磨一磨青芷的性子，省得她将来说话做事都不长脑。

　　姐妹俩很快来到玉蓉院。这院子虽没有住人，却时时都有人打理，走到哪儿都是一副生机勃勃的景象。
　　见到季无双，姐妹俩都很激动。她俩结结实实地下跪，给季无双磕头行礼，然后才起身说话。
　　季无双指着卫玲淑说：“这位是我的表妹，她叫卫玲淑，你俩日后就跟在她身边伺候吧。”
　　青兰和青芷说：“奴婢遵命。”说完又转身俯身对阿玲说：“奴婢见过表姑娘，表姑娘大安。”
　　阿玲没见过这阵仗，只能抬头向季无双求救。
　　季无双在她耳边轻轻说道：“你说‘请起’就行。”
　　阿玲红着脸说：“两位姐姐请起。”她的官话说得并不好，自觉心虚，所以说得又慢又轻。
　　这一声“姐姐”也让青兰和青芷心中稍感舒适，毕竟懂礼貌的小姑娘谁都喜欢不是。
　　季无双琢磨着青兰和青芷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这一声姐姐她们倒也担得起，如此季无双就没有纠正阿玲对她们的称呼。
　　青兰青芷来到侯府时，年纪比阿玲还要小。当时她们也不会说官话，但卫夫人从未嘲笑过她们，反而总是耐心的鼓励她们，还让身边的人多帮忙照顾。如今看到阿玲，倒让她们记起小时候的事，对阿玲也多了几分真心。
　　季无双久未回府，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他叮嘱几句后就离开了。
　　阿玲困得不行，在青兰和青芷的伺候下换上寝衣，简单地梳洗后就扑倒在床上会周公了。

　　一夜无梦。
　　次日，阿玲醒来后，青兰和青芷很自然地开始为阿玲梳妆。
　　阿玲如今不过八岁，梳妆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涂些面脂，再疏个发髻既可。面脂是管家光叔一早就派人送过来的，阿玲肤色微黑，这款面脂据说能让人变白呢。
　　青芷最擅长梳妆打扮，不过片刻工夫，她就为阿玲梳了一个双丫髻，又在上边缠上两串红玛瑙珠串。即便是阿玲这样对梳妆打扮一窍不通的姑娘，也觉得这打扮比当初的大红花好看的多。不愧是京城里的大姐姐，端的是心灵手巧，长得也好看，跟仙子似的。
　　早膳很丰盛，有包子馒头这些常见的食物，也有许多阿玲叫不上名字的。阿玲一个人坐在桌边，青兰和青芷一左一右侍立在两旁。
　　“两位姐姐不坐下来一起吃吗？”阿玲问道。
　　“姑娘是主子，我们是奴婢，奴婢不能和主子平起平坐，这是规矩。”青兰回答道。
　　“可是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吃不完。”阿玲苦恼，“多可惜啊。”
　　“姑娘若是吃不完，可以赏给下人吃。”青兰接着说道。
　　“那好吧。等我吃完，剩下的都给两位姐姐。”
　　像青兰和青芷这样的婢女，在侯府里都有自己的份例，她们其实看不上这点吃的。可是主子赏赐的东西不能推辞，她们也只能点头应下。
　　阿玲虽然没见过什么市面，却有察言观色的本能。她心知青兰和青芷在侯府下人中地位不低，怕是瞧不上她吃过的食物。对此，阿玲倒是没有尴尬或者不好意思。毕竟，对方看着像仙女，自己却只是个孤女，谁高谁低那是一眼便知。她因为季无双的缘故成为府上的主子，却不代表下人心中真的把她当作主子，这种事情是强求不来的。
　　阿玲很有自知之明，为了减少青兰和青芷的难堪，她只选包子和白粥吃，其他的食物都没动。如此一来，青兰和青芷也不用觉得这是她吃剩的，大家都开心。反正对于阿玲而言，吃什么不重要，大家开心才重要。
　　青兰和青芷都是玲珑心肠，看阿玲只闷头吃包子喝白粥，马上就明白了她的用意。这表姑娘虽然是乡下来的，却是个心细的，还知道照顾她们的感受，也算是不易了。
　　青兰在心中默默叹口气，勉强自己笑着给阿玲夹菜：“姑娘吃这个。”
　　阿玲对着青兰笑，然后把她夹的菜全吃完。

　　早膳过后，主仆三人都闲了下来。
　　阿玲的官话说得不好，就让青兰和青芷多陪她说说话。可是主仆三人都还不熟，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青芷是个活泼的，她提议说：“不如让奴婢姐妹二人带着姑娘去院子里逛逛，也好让姑娘熟悉熟悉这边的环境。”
　　这个主意好，三人都赞成。
　　到了院子里，三人就有了许多话题。阿玲像个牙牙学语的孩子，对什么都感到好奇。那些个花花草草，她若是认识，就问青兰官话怎么说；若是不认识，就直接问那是什么。
　　大部分花草青兰和青芷都认识，有些野花野草的姐妹俩也回答不上来。不过就算她俩回答不上来，阿玲也不生气懊恼，毕竟她的目的是多说话，并不是要认识这些花草。
　　正午将近，外面日头太毒，三人才不得不回去。
　　回到屋子后，青芷看着外面的太阳说：“姐姐，这会儿日头正好，不如我们来为姑娘裁件新衣裳吧。”
　　侯府自然是有针线房的，不过针线房的衣裳做得精致，一般做一见衣裳都要花上几天的工夫。
　　今早管家光叔吩咐了，姑娘的份例都要比照世子的来。如此看来，在世子的眼中，表姑娘就跟他的亲妹妹一般无二。青兰玲珑心思，既然世子如此看重表姑娘，她们也要好好伺候才行。不过她们姐妹俩惯来不是会讨好人的性子，青兰正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青芷这个提议倒是不错。
　　如此，青兰点头说：“这主意不错，你去库房那边选些好料子来，我来给姑娘量尺寸。”
　　青兰说要给阿玲量尺寸，却没有拿尺子，只用手在阿玲身上比划两下，就已是心中有数。
　　青芷在衣裳的搭配上有些天分，她挑的料子咋看并不起眼，几样搭配在一起却极为和谐，让人看着舒服，阿玲看了也极为欢喜。
　　姐妹俩一起生活多年，配合得极为默契。午膳过后大约一个时辰，阿玲的新衣裳就做好了。
　　嫩绿的底衫，青绿的套裙，领口和袖口配以淡黄色作为点缀。穿在身上即有少女的灵动娇俏，又有一股子阿玲原本没有的典雅柔和。最难得的是，阿玲穿上这身衣裙，倒显得白了几分。
　　阿玲的底子原就是不错的，否则季无双也不会善心大发地把她带回侯府。只是乡下的孩子，大多皮肤粗黑，阿玲也不例外。如今穿上新衣裳，青兰和青芷也不得不承认，世子的眼光极好，随便在外头捡的野丫头竟也是个美人。等阿玲把皮肤养得白嫩柔软，与京城里的闺秀相比也不差什么。
　　青芷的想法比较简单直接，她说：“姑娘真好看。”
　　阿玲自认在两位仙子般的姐姐面前，自己实在当不得好看二子，于是她说：“两位姐姐才好看，姐姐是我见过除了哥哥之外最好看的人！”
　　她这话说得实在，青兰和青芷都捂着嘴偷笑，也不知道世子若是听了这话会有什么反应。
　　当晚，阿玲直到入睡前都没见到季无双。
　　阿玲问青兰：“哥哥今日不来看我吗？”
　　青兰回答说：“世子很少待在府中，姑娘是知道的。”
　　阿玲蔫蔫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