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剪毛的第十一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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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时间到了。
大锅饭的味道称不上可口，但除此以外别无选择。沈维青捧着饭盒坐在河边，听到有人在讨论一则通知，方其让全剧组午休三小时。
对于这个消息，许多人感到惊讶，包括跟随方其多年的摄影师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整个上午他们毫无进展，而方其生平最反感的就是拖延日程。
只有沈维青嘴角浮现出一个苦笑。
将心比心，如果是耳朵敏感的歌手，长时间听粗制滥造的旋律一定会导致之后在短时间内很难再戴上耳机。那么同理，方其大概也是遭受了太多他拙劣演技的折磨，需要一长段时间好好缓解。
岸边的人愈发少了。
沈维青让一直打瞌睡的葛小鹏也先回去休息，自己却迟迟没有离开。
他并不觉得困，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情绪。现在是休息时间，放松？一上午拿不下一个镜头，这样的事没人能放松。紧张？他对这种情绪好像都有点麻木了。
正午的阳光比早晨明亮一些，细细碎碎洒在河面上，对岸一排被人留下的画架静静地立在那里。
一共有六名演员扮演学生，所以画架也是六座。方浚池的位置在最左边，旁边是张涵蓉。
说起张涵蓉，其实葛小鹏的那句问话沈维青听清了，只是没有回答。葛小鹏问他，是不是觉得张涵蓉像蒋宜。
蒋宜是一个与迟早非常相配的女孩，曾经差一点就要成为迟早的女友。沈维青至今还能回忆起她和迟早站在一起的情景，那种画面，你只需要看一眼，就会发自内心地感受到这个世界有多美好。
所以很多时候，他都是看着他们，做一个虔诚的观众，结果最后看到的是，这段来不及正式开始的感情以迟早的意外身故告终。
……
沈维青陷入在久远陈旧的回忆里，直到方浚池走到他旁边坐下来，叫了一声：“沈老师。”
沈维青回过神，侧头看见了方浚池的脸。方浚池的容貌是很独特的，辨识度极高，否则也不会一登台就使得观众席鸦雀无声，半首歌过去以后才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叫与喝彩。这张脸，如果非要说和迟早有哪里相似的话，大概只有同样的年轻而已。
但他为什么要把这两个人放在一起比较？
沈维青忽而觉得内心有愧，收回视线不敢看方浚池。
“沈老师？”方浚池注意到了他不同寻常的反应，表情有点疑惑。
沈维青低头注视着缓缓流淌的河面：“浚池，怎么不去休息？”
“沈老师不也是。”方浚池笑了笑。
沈维青说：“我不太困。”
方浚池“噢”了一声，双手向后撑着地面，上身挺直后仰，抬头仰望天空，柔和的光线铺泄在他脸上。
“其实我是因为上午的拍摄不太顺利，”过了片刻他说，“回去也睡不着。”
“怎么会？”沈维青闻言讶然。
他明明记得方浚池做得很好，还被美院那位指导老师夸奖了。
方浚池耸了耸肩：“你知道的，我没演过戏，什么也不会，耽误了大家不少进度，刚刚还被方导抓去训了一顿。”
确实，之前分发盒饭的时候，沈维青都没怎么看到他人，印象中他是在和几名剧组工作人员交谈，然后就被带走了。
“那你吃午饭了吗？”沈维青不由地问。
方浚池说：“方导说她要是我，气都被自己气饱了。我一想也是，就不吃了吧。”
沈维青道：“她只是说说而已。”
“是吗？”方浚池露出一副怀疑的表情，“我觉得她还挺认真的。”
沈维青四下看看，看到负责分饭的工作人员已经在收拾东西准备走了。
“我去帮你——”他一边说，一边要站起身。
方浚池连忙拉住他：“不用了沈老师，我和你开玩笑的。方导又不是魔鬼，怎么会真的不让我吃饭，我早就吃过了。”
“……真的？”沈维青有些犹豫。
方浚池道：“当然是真的。”
沈维青这才重新坐下。
方浚池侧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说：“沈老师很关心我啊。”
“什么？”沈维青没听清。
方浚池微笑着摇摇头。
两人并肩坐在长长的河岸上。
周围最后几名后勤人员也陆续离去。袁源和葛小鹏不在，他们身边没有其他人，只有几名衣着朴实的农妇在对岸洗衣，衣杵与浸湿的布料有节奏地拍击着，发出响亮而又莫名能使人静下心来的声音。
这里村民的生活距离演艺圈太远了，对剧组的到访只在一开始有过好奇，之后就还是安安静静的，自己过自己的生活。
沈维青觉得这样很好。
“我小的时候……”他不知不觉说道，“也这样在河边洗过衣服。”
“小时候？”方浚池问。
沈维青其实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但既然方浚池问了，他就还是继续说下去：“嗯，大概六岁。”
方浚池顿生感慨：“好辛苦啊。”
“也没有，”沈维青笑了一下，“当时都没有辛不辛苦的概念，只知道有些是自己必须要帮忙做的事。而且那个时候，我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方浚池说：“那后来呢？”
“后来我开始上学了。”沈维青回答。
方浚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我听说过，中国的很多学校都比较严格。”
实际上并不是学校有多么严格，学习压力有多么大的问题，但沈维青没有具体去解释，觉得有些事情不用讲述得那么清楚。
“那做歌手的时候，沈老师开心吗？”方浚池又问。
沈维青微怔。
“又或者说现在，”方浚池说道，“我总觉得你有很多、很重的心事。”
沈维青顿了顿，说：“可能是拍戏太难了。”
“也是啊，”方浚池叹了口气，“确实是太难了。我都有点怀疑，这部戏我们最后真的能拍完吗？”
其实沈维青心里也这么想，但方浚池先说了，他就只能宽慰方浚池道：“应该会有办法的。”
“但愿吧，”方浚池说，似乎有些消沉，“当初约好一起试试的，我不想拖沈老师的后腿。”
“怎么会？”沈维青没料到他会这么想，忍不住反驳，“我才是，上午一条镜头都没通过。”
方浚池苦恼道：“那我们这边也一样。虽然方导不在，但她手下的副导演也特别严格……我觉得我要想想办法。”
说着他抱起双臂，埋头陷入一番苦思。
沈维青突然有点想知道他究竟会想出什么样的方案。
“我要想办法过戏，”方浚池像念经一样，嘀嘀咕咕地重复几遍，“让我想想……有了。”
没过一会儿他就灵光一现：“我想到了一点，就是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沈维青不禁问：“是什么？”
“这个办法需要人帮忙，”方浚池没有直接给出答案，而是说，“我一个人肯定完不成，就是不知道沈老师愿不愿意帮我了。”
“愿意——是愿意，”沈维青先是回答，继而又迟疑了一下，“可是我……“
可是他又能做到什么？
方浚池忽地放轻声音，向他招手道：“沈老师，来。”
那种语气和动作，像是蛊惑一般。明明附近都没有人，沈维青还是下意识地靠近过去，脑袋和方浚池挨在了一起。
方浚池附在他耳边悄声道：“既然我们都说好一起了，我觉得这会是一个优势。所以我的办法是，我们两个结对，互相搭戏。”
“结对？”沈维青一呆，“但我们好像不在一个场地。”
“这个啊，我听摄影说了，方导打算换一种拍摄方式，”方浚池轻轻说道，“上午那么做本来是想用一段铺垫来帮助双方演员各自入戏，结果效果反而不好。所以她决定下午直接拍冲突戏份，就在河岸这一带，让游客和美术生互相碰面。”
“那……”
方浚池小声说：“所以我们提前先商量好、对好，找到感觉，等开拍就不怕了。我想过了，就按照天桦哥和露露姐的思路，天桦哥或者倪哥找一个女生搭话，我们这边一定会有人出面阻止，那沈老师你就负责调解，我反驳你几句，你——”
“我该怎么做？”
“还是这样吧：沈老师你在对岸，先用手机拍几张我们的照片。等大家吵起来了，你们应该会表示自己没有恶意，那么我会指出你刚才在偷/拍我们。之后大家找你理论，你就说，可以把照片全部交由我们过目，只要有本人不同意，一定当面删除。”
沈维青听完愣了一下：“拍照？”
方浚池说：“是啊。我记得项东河、齐旌还有谭世雄，你们都是喜欢旅行的人。旅行总是离不开摄影和记录的，沈老师你说，这会不会是方导的潜台词？”
……好像是。
沈维青一直没想到过这个层面，现在方浚池一点破，他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方浚池继续与他耳语。
沈维青越听越专注，以至于忘了思考，凭方浚池此刻展现出的思维灵活程度，是为什么才会在整个上午连一场戏都得不到通过。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剪毛的第十一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