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剪毛的第十二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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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拍摄工作开始了。
的确如方浚池所说，方其没有再将演员分为两拨，而是暂时跳过上午不断NG的镜头，直接进入到旅客与学生初次碰面的戏份。
这既让人松了口气，又使人面临新的压力。
不过好在经过中午一番长时间的休整，众人的疲态都消散得差不多了，方其脸上更是一点痕迹也不流露，她原本也就是一个非常善于隐藏自身情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
开拍前，方其把演员们召集起来，展示了新的分镜图。
“这是双方第一次见面。项东河、齐旌和谭世雄顺着河流找到村庄，计划在村内投宿，”她语气平静地做出一些相关解释，“学生们坐在河岸边画画，动作戏的活动范围不要超出我划定的界限，因为界限圈内会特意打光。”
说着，她用手指在纸稿上画了个圈。
“而旅客从山中来，山上的树林遮天蔽日，所以你们原本习惯的是一种相对比较昏暗的环境，”过后她继续说道，“总而言之，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这场戏冲突的关键因素不只有双方的身份，还有各自不同的心境，情绪上的光与影——我这样说，大家能不能明白？”
沈维青和其他人一同点了点头。
方其说：“那先走个完整的过场看看吧，我尽量不打断你们的思路。”
意思是要所有演员从头到尾走一遍戏，完成大致构思。沈维青插在口袋里的手，手心微微湿润了，他听到方浚池在他背后很轻地说了一句：一起加油。
沈维青深吸一口气。
数分钟后，演员们各就各位。
河岸边画架后面的小马扎已经坐满，“学生”全员到齐，写生老师正在纠正部分人的握笔手势与绘画动作，等她走开，方其就会喊开始。
沈维青与倪黎、萧天桦一起站在村庄与山野的交界处，等待着号令。
“一会儿咱们到底谁负责上去打招呼？”倪黎小声问，“应该要激烈一点的，毕竟是冲突戏。”
萧天桦摇摇头否定了他的想法：“不着急，激不激烈都不一定，先到对岸了解好形势再说。”
倪黎闻言看了看沈维青。但沈维青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只专注地把自己的呼吸放慢、放长，平复心跳与心情，默背与方浚池约定好的对手戏流程。
方其说开始。
三人各自调整成角色的状态，顺着河流朝村内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陈旧斑驳的白墙青瓦，苍老的树墩石砖。冬日里阳光吝啬，早早地隐没了，淡淡的天光扫下来，满眼沉郁落寞的景象。
沿途不见村民，只有他们偶尔踢到石子的滚动声。
“像是座荒村。”齐旌嘀咕了一句。
谭世雄道：“人少而已，再往里走看看。”
“可是这连道炊烟都瞧不见……”齐旌说，“叫人瘆得慌。”
——沈维青不由地侧头看了倪黎一眼，因为觉得这句台词并不合适，他们又不是在拍惊悚片。他感觉倪黎纯粹是为了反驳萧天桦，而忽略了影片氛围。
萧天桦也顿了顿，索性没有给出回答。
继而他们随着河流拐了个弯，眼前忽地一亮。
双重意义上的明亮。因为这一带是村庄的中心，周围空旷，少有房屋遮挡，视觉上本就明朗开阔一些。此外对岸还坐着数名画画的年轻学生，那种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沐浴在恰到好处的光线里，和周围古朴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人都有片刻的失神。
项东河的目光落在其中一名学生的身上。那是个男生，在一群人当中个头最突出，头发有点长，眉宇线条利落，穿着军绿色的厚外套，咬着一根草面对画板皱眉苦思。
或许是冥冥中的缘分，使得项东河一下子就被这个男生吸引了视线。项东河觉得他很有意思，有股形容不出的灵气。
“总算看到人了，”齐旌感慨，“不过怎么是帮小孩？而且不像是村里的。”
谭世雄道：“是高中生吧。听说每年都有美术集训班组织学生到农村写生，所以我们应该也能在这里找到住处。”
“那我过去打听？”齐旌问。
说完，他和谭世雄都看了一眼始终一言不发的项东河。只见项东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自顾自朝学生的方向拍了几张照。
齐旌和谭世雄对视一眼，都感到不解。
“东哥你拍什么呢。”齐旌凑过去想看。
项东河也不躲他，继续抓拍，拍到貌似满足、满意了，才把手机收回口袋。
“去问问看吧。”随后项东河说道。
“我去？”齐旌又问。
谭世雄说：“一起去吧。”
三个人上桥走向对岸。
对岸有的学生专心致志在画画，有的已经注意到了他们。项东河关注着的那名男生明显是后者，早就分心了，眼神轻飘飘的，自以为在偷偷地、悄悄地打量着他们。
项东河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
“同学，你好，”他们走到一名学生的身边，齐旌特地找了位女生询问，或许是觉得女生比较好说话，“麻烦请问——”
“什么人啊。”旁边一个短头发的男生转过身来，皱眉打断了他。
齐旌道：“是这样，我们是来这旅游的，想请问一下，这里是不是能住宿？你们大概是什么价格？”
“……骗谁呢，来旅游的连住宿的事都不知道，”短发男生不信，“思思别理他们。老师说了，她不在的时候别惹事。”
谭世雄连忙说：“同学你别误会，我们没有恶意的，真的只是想问住宿相关的事。相信大家也明白，人生地不熟，不先了解行情容易吃亏。”
短发男生迟疑了一秒。
这时忽然又响起一个声音：“没有恶意？我怎么看到刚才你们有人用手机偷拍我们啊。”
说着，一名穿军绿色外套的高个子男生站起来，“噗”地吐掉嘴里的草，锐利的眉毛上扬，态度冷淡，语气戒备，与之前项东河见到的灵动模样截然不同。
“啊？春深你说真的？”
“什么？偷拍？”
“偷拍？不会吧，拍了谁啊。”
……
而随着他的这句话，其余学生也警惕起来，议论纷纷，起身把三名旅客围住了。
项东河、齐旌和谭世雄虽然都是年轻力壮的成年男人，不会被区区高中生吓住，但他们也做不到真的与一群小孩子争执，顿时感到一阵头痛。
“东哥你看你，没事乱拍什么，”齐旌低声抱怨，“你快给个说法啊。”
谭世雄也道：“就是，等会儿真闹起来看你怎么收场。”
然而项东河并没有很快开口解释。
他注视着那名指责他的男生的脸——通过学生彼此的对话，他现在知道对方的名字了，很特别，叫做“春深”。
项东河越来越觉得这个男生有意思了。哪怕春深现在的表情十分冷漠，但那种冷漠实际上有些虚张声势，带着一种青春期男生特有的、可爱的勇敢。
项东河笑了笑。
“对不起，我是拍了几张你们的照片，”他坦率地把手机拿出来，“但这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你们可以全都一一过目。如果觉得喜欢，我就发给你们，如果不喜欢我当场删除。怎么样？”
学生们略微犹豫。
春深带头哼了一声：“不会有人喜欢的。”
“是吗？”项东河耐心地问，“但是同学，我觉得你好像就对我拍的照片很感兴趣。”
春深闻言一僵，抿起薄薄的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项东河仍面带微笑地看着他，一直看到他的耳朵泛起了一层薄红。
“——Cut。”方其喊。
场内气氛一下子变了，每个人都松垮下来。沈维青整个人有种脱力感，两腿微微发软，不自觉地后退半步，被身旁的萧天桦扶了一把。
“维青，你节奏控制得很好啊，这样台词和剧情差不多都能定下来了。”萧天桦惊喜地看着他，止不住地赞叹。
倪黎在旁边没有说话，脸色晦暗不明。
沈维青向萧天桦道谢，站直后抬头接触到方浚池的视线。方浚池对他轻轻眨了一下眼。
然后方其走过来了。
她脸上的表情不明显，众人一时又感到紧张，等待着被评判。倪黎主动先认错：“对不起方导，我们好像有点乱了。”
“嗯。”方其淡淡应声，点了点头。
大家都有些丧气。
但方其紧接着就道：“齐旌是乱了，台词编得不像样子。不过其他大部分人都不错，走向和节奏挺好的，谭世雄和严笛最自然。”
沈维青愣住了。
他来不及反应，只听到一阵欢呼声，身边一个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与兴奋。方浚池笑着说：“那方导，我们今天下午是不是能一条过了。”
“想太多，”方其说他一句，但嘴角也露出了一抹微笑，“大家休息一下，我做些细节调整和补充，十五分钟后正式开拍，争取——三条之内通过。”
周围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这是今天所有人取得的最大进展。
之后方其走到一边去找副导演商议，十余名助理随即进入场内，把自家艺人带去歇息。这时沈维青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心头一松，情不自禁地与对面的方浚池相视一笑。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剪毛的第十二步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