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情人》遥情八遐

9、Chapter 9

　　德拉科清清楚楚听见血管在体内炸裂的声响，噼里啪啦，一路火花带闪电，几乎同步引燃他的理智。

　　萝塔在他腿上坐着，喝光了酒，她似乎很快产生醉意，软软地往下滑，他马上想搂住她，身体先思想一步，念头窜出来的时候，臂膀已圈了她。

　　她比想象中温暖，也比想象中柔软，先前洞察一切的锐利的光从眼里褪去了，此刻温顺地仰头微微望着他，双眸流淌出酒心巧克力般浓郁甜蜜的喜意。

　　这样美好的画面，迅速抚平了德拉科的惶惑，令他情不自禁喉头一咽，想起秘密购买强效爱情魔药时，店主对他说的话。

　　“你不需要担心，也不用害怕。”彼时店主啪啪拍着胸脯保证，仿佛他兜售的是拯救全人类的伟大创造，“那姑娘会爱死你的。”

　　德拉科卑鄙的妄念，看来终究因萝塔的胆大妄为实现了。

　　餐桌上，烛火燃烧了大半，爆开的烛花坠进分毫未动的珍馐里。

　　谁还想着口腹之欲，至少德拉科是没有空想。

　　他在萝塔徐徐检阅的视线里动弹不得，能感觉到她的目光一寸一寸自上而下地从他面颊扫落，每一次蜻蜓点水般的无声触碰，都带来细小的瘙痒。

　　萝塔仍旧充满愉悦，仿佛德拉科的眉毛她很喜欢，眼睛也很喜欢，高挺的鼻梁和透出淡粉的薄唇生得完美，也找不到讨厌的理由。

　　她越发歪倒过来，一下离他极近，鼻尖亲昵地蹭过他的鼻尖，微微偏头，要亲。

　　德拉科腾地红了脸，半点儿不夸张，短短一瞬间已是烧到耳根，耳垂红得像要滴血，不知道做什么表情，连手也不知道怎样摆放。

　　他认命一般闭上眼，打算纵了她为所欲为。

　　心里却有诚实的声音在骂他伪君子，摆出一副被动的姿态，明明他想，明明他喜欢。

　　他好喜欢。

　　萝塔笑起来，抛了酒杯，轻握德拉科的衣袖，于是听得一声清脆的裂响——

　　德拉科一震，理性瞬间回笼。

　　罪疚感铺天盖地席卷了他，他慌忙躲开萝塔的吻，抱着她站起，将她好好地安顿在座位上，而后方一拳头捶在餐桌，低声对自己骂出一句恶毒的脏话。

　　然后又发现，歪靠在椅背的萝塔将自己斯文尽失的样子看了个全，他抬起麻痹了的手，想阖上她的眼叫她别看，中途被浓重的自我嫌恶压迫得无法喘息，暴躁地解领扣，竟没解开，发力一扯，飞了两颗扣子。

　　德拉科终于感觉好些，伸手抚了抚萝塔的脸，开口，嘴里像塞了烧红的炭：“对不起，萝塔，我……”

　　“我不该……”

　　不该企图用魔药作弊，偷取一份本不属于他的爱。

　　德拉科飞也似的逃向家里存放魔药的仓库，在抽屉与抽屉、瓶瓶罐罐之间手忙脚乱地翻找。

　　“姜根、牛黄——姜根、牛黄。”

　　他在背迷II情剂的解药配方，背了两个自动失语，只一味翻找，打翻两个罐子后才想起自己是个巫师，抽出魔杖令药材飞来，一时间许多抽屉齐齐抖动，最后都飞了出来。

　　原材料散在空中，如同下了一场复杂的雪，漫天纷飞。

　　大满贯。

　　萝塔进入仓库时，德拉科正坐在地上捣药。

　　看那背影，倒像一头蔫了的小兽，锐气尽挫，骄傲流散，连一贯漂亮的金灿灿的头发也黯淡许多。

　　萝塔走路没声，德拉科默不作声，仓库里只有铜杵与研钵单调的撞击声。

　　笃，笃，笃。

　　萝塔来到德拉科身后，同他一样坐在地上，抱了他的腰，将耳朵贴在他背上，听他稳健有力的心跳。

　　他的心平静多了，她想。

　　“德拉科。”萝塔低声道，“你不高兴吗？”

　　德拉科的铜杵在空中顿了一顿，铜杵好歹还能撞击出点声音，他却一反常态地装聋作哑。

　　萝塔抬头，轻轻吁出一口气，看德拉科发尾微动。

　　他不反应，她便惬意地享受沉默，听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维持一段平静后故态复萌，又不规律地乱跳起来。

　　她抱他有些久，被他身上的体温煨得火热，于是适时松手，要离了他。

　　铜杵落在研钵里，咚一声。

　　萝塔的手被德拉科牢牢按住，禁锢在他腰上。

　　她听见他道：“我早该想到的。你没有中我的魔药。”

　　她没有回答。

　　德拉科也不需要她表态。短暂的独处令他逐渐摆脱面对萝塔时的情难自已，头脑清晰之后，能够剔除情绪，重新审视这个混乱的夜晚。

　　该明白的事情，于是都明白了。

　　“喝下那杯酒，不是因为你任性，而是你觉得好玩。”德拉科道，“谁都不会被那杯酒伤害，除了我。”

　　他自嘲地笑了笑：“当然，我活该。必须承认，发现你根本不受魔药摆布时，除了庆幸，我还有那么一点点遗憾。”

　　德拉科终于转身面对萝塔。抓乱的金发在他眼前芜杂地耷拉着，他狠狠地瞪向地面，眼圈与鼻尖却抑制不住地泛起柔软的潮红。

　　活像要哭了，小可怜。

　　“我坏极了，却也对你无计可施。”他道，“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萝塔叹口气，挑起德拉科打结的额发，轻抚他紧蹙的眉心，奈何他这次是轻易哄不好了，良久良久，仍然执拗地目光朝下，不肯与她对视。

　　她觉得好笑，于是真笑出声，愉悦之色跟德拉科的苦大仇深对比鲜明，德拉科越发绷死了唇，偏开头不让她碰，手倒是还牢牢握着她的手。

　　德拉科真是得不偿失，坏事做了，没尝到半点儿甜头，只有沉甸甸的恶果。

　　或许这世上许多的坏事遇到良心未泯的人，都会无疾而终。

　　德拉科自以为坏极了，但他始终都如当年霍格沃兹校长邓布利多所言，是个灵魂还未被完全糟蹋的人。

　　这样的人活着，将比至善或至恶的人辛苦许多。

　　“你躲避我的吻时，像个伟大的圣人。”萝塔道。

　　德拉科觉得萝塔在讽刺他，他没有辩驳，开口道：“现在你看到我的虚伪了。”

　　他到底不是一个光明正大的绅士，还能凭什么索取垂怜。

　　萝塔指尖在德拉科下颌一拨，令他回正了脸对着她，他仍躲避她的视线，这也无所谓，反正她的关注点不在他那双琉璃般易碎的灰蓝眼瞳，在他优美的唇。

　　“真不巧。”她道，“我最讨厌圣人。”

　　话落，她往前一凑，就亲了他。

　　德拉科傻了。

　　他真傻了，萝塔凑近那个瞬间，他的大脑就当机停运，无法再进行任何思考。

　　唯有最后一点微弱的感官在运作，让他不至于失了宝贵记忆以至遗憾终生。

　　柔软又甜蜜，久旱逢甘霖，如梦似幻。

　　便有一丝电激荡到前额叶，神魂颠倒，他于是不再是他，只是甜蜜陷阱里一个囚徒，渴盼着被萝塔宣判无期徒刑。

　　每一滴血都在血管里沸涌，要冲破躯体的桎梏，挣脱出来，替当下这个忘记回应为何物的他狠狠抱住萝塔。

　　衔在唇间的蜜糖，要酝酿它，加深它，吞吃入腹。

　　萝塔没有给德拉科太长久的梦来温存。

　　她不过贴了他一下，旋即撤离，像个高深的实验家，观察着他的反应。

　　德拉科错过了最佳时机，没能更进一步，几秒之后，他眼珠子才动了动，表现出一副被雷劈了的呆样。

　　看惯了他装腔作势的高傲和孤冷，忽然摆出这种脸，倒挺有几分可爱。

　　他又爆红了脸，终于松开她的手，屈起双腿，将头深深埋了下去，双手无所适从地拽扯头发。

　　德拉科没有疯，他只是害怕这不过又一个即将醒来的梦境。

　　然而糟心的头皮拉扯感是真实的，萝塔残留的气息也是真实的，他抬起手，用手背贴着唇，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萝塔真的亲了他。

　　四面八方的抽屉又开始嗡嗡颤抖，这次并非施错魔法，而是受德拉科外泄的魔力影响，在共鸣他的心。

　　萝塔又一次亲历了德拉科的失态——虽然她才是他次次失态的始作俑者——收起观察姿态，转而关心德拉科扔在地上的研钵，伸手沾了一点儿磨得过细的粉末，放进嘴里品尝。

　　“好吃吗？解药。”她道。

　　她随即皱起眉，因为那东西真是苦得过分。

　　她想找点儿甜的东西来压一压，刚起身，就被德拉科拉住。

　　“我刚才没准备好。”他迫切地道，“再亲一次！”

　　萝塔拍拍他的手，示意他松开，他本来还想抱她来着，这下不敢再动，却也没有放掉拉她的手。

　　“好萝塔，求你了。”德拉科道。

　　人家浅尝辄止也不过分，毕竟要循序渐进，但这对他不公平，他根本连什么滋味儿都没寻摸出来，就结束了。

　　“只是轻轻碰一下，对你来说这就是好了么？”萝塔笑道。

　　“你是最好的。”德拉科道。

　　萝塔抬手，没有念咒，德拉科的魔杖却自动飞到她手中。

　　她用魔杖点在他心口，悠悠道：“那么，你说。”

　　杖尖随即从他心口爬出，一路上游，锁在了咽喉上。

　　“说。”萝塔重复。

　　德拉科知道她要他说什么。无非是将他方才的请求再逐字逐句说一遍，或许这样，她就更能以胜利者的姿态施舍解药给他这个在追逐她过程中中毒已深的病患。

　　德拉科配合地张口：“我想……”

　　他是只想让她再亲亲他而已的，目前来说，这是最合适的愿望。

　　但心里突然有股蛮力横冲直撞，自我脱颖而出，将最深层的渴盼开了闸。

　　“我要成为你的情人。”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