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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娃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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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敢先很敏感地察觉到了荀问有些不对劲,便迟疑着后退了几步,又回到了荀问觉得安全的距离,“抱歉.....”
荀问咳了半天终于平复下来,说:“没事,就是呛到了。”
“你和谁一起出去?”
陆敢先道:“哦,就是一开始老往你家送报纸的那个小男孩。”
荀问心下一动。
只是一个小男孩而已,在独立区土生土长,应该没有可能触发陆敢先的记忆。陆敢先他真的已经很懂事了,也很信任他们了,失忆了以后一直都乖乖地听了他们的话。
......虽然偷了家里的报纸,但是目前看来他好像没有因此而想起什么。
“去玩吧。”荀问一想到这里,便答应了,“注意安全,玩的开心。”
陆敢先小声欢呼了一下,背着手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你,”他顿了一下,从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布娃娃,一只白色的猫,眼睛就是两个黑色的点,嘴巴和鼻子也就是简笔画的弯弯曲曲的黑线,很拟人地盘腿坐着,两只爪子中抱着一个小茶壶。
“送给你,荀问.....先生。”陆敢先不觉得这种礼物有什么能拿出手的,但是既然都买了,还是送出去为好,至于荀问之后会怎么处理这个娃娃,也不管他的事了,“谢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
这是陆敢先在路旁一个小摊子上买的,摊主是个外围人,陆敢先是在中心城区到外围的边界处看到的这个小摊子,一眼就喜欢上了这只小猫咪。
不知怎么地,他就是觉得这只猫很像喝茶时的荀问。
他很喜欢喝茶时的荀问,只有那时的荀问,疏离而隔阂的感觉才会消散一点,陆敢先之所以每次都拒绝,也就是因为当他自己坐在荀问旁边的时候,荀问又好像不动声色地竖起了一座高墙,那样的表情,也就看不到了。
陆敢其实很喜欢荀问,他看得出来荀问虽然总是脸上挂着笑容,但是从来都未曾发自真心,他很真诚地希望,荀问至少在某段于他而言特殊的时刻,能够真心实意地开心一下。
他不该去打扰,陆敢先想。
陆敢先希望荀问能像这只猫一样、像他喝茶时一样,惬意而快乐。
似乎是那个布娃娃起到的作用,两人的相处气氛要缓和了许多,至少陆敢先觉得荀问对他露出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心。
陆敢先一直为此而高兴,他再接再厉,一直很努力地想法子逗荀问开心,连出门遛弯都放弃了,要出门也是想法设法地给荀问带好吃好玩的东西。
荀问当然不会没试过这些,他待在独立区的时间比陆敢先长的多,但是也不知怎么地,这个不怎么留情面的人,从来都没有拒绝过陆敢先带回来的东西。
陆敢先最近也渐渐试着和荀问一起喝茶,但是也和荀问保持着荀问觉得舒适安全的距离,对此荀问不得不承认,陆敢先是个天生敏感而温柔的人,他心细如发,事事替他人着想,这样的人,不会有人不喜欢。
两人关系逐渐升温,陆敢先也把对荀问的称呼“荀先生”改成了“荀问”,虽然也没显得有多亲近,但是总算不再客套。
也许喝茶时确实是荀问最没有防备心的时刻,当他看到坐在对面的、被热茶袅袅升起的水雾中氤氲了脸庞的陆敢先,心中的戾气确实在这样的平静中得以缓解。
体内那个属于过去的荀问,似乎在陆敢先的面前,会一点一点的复苏。
而陆敢先对荀问的好感很简单,他对荀问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追随感,更何况他很羡慕荀问这种人,仿佛天生就能给人一种安全感。他很稳重,做事情有条不紊,思虑周全。他礼貌而有修养,尺度拿捏得当。
他就是野外燃起的篝火,也许隔着不能跨越的距离,但是令人沉醉的温度却是真实存在的,这在寒冷而未知的外界,给陆敢先撑起了一方温暖而安全的天地。
因此阿雪虽然总是不明理由地想要减少陆敢先和荀问的接触,但是陆敢先却对讨好荀问这一大计乐此不疲,有时候阿雪也会跟陆敢先打直球,精挑细选地列举事例来证明荀问这个人的可怕和恐怖。
但是陆敢先听故事一般听完了荀问凶神恶煞的各色传奇,不禁举手提问:“荀问杀的人是不是要害他的人?”
阿雪哽了一下,“......是。”
陆敢先奇怪道:“换我我也杀啊,为什么荀问杀就那么恐怖呢?”
阿雪:“独立区前任财务部部长仅仅是和他政见不合而已,在公开主张支持二号议案之后的第二天就遭到了刺杀,荀问自己本人都承认了的!”
陆敢先:“可是那个议案通过之后帝国和独立区的往来被官方允许至少要晚十年啊,最后无论是帝国还是独立区都因此获得了不少好处不是吗?”
阿雪:“重点是刺杀!主人!”
陆敢先:“......你等我一下。”
陆敢先从自己房间自带的书柜上抽出一本红色封皮的书,封皮上赫然写着“独立区建立十年来贪官生平收录”。
阿雪立刻就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我最近待在家没事干,一直就靠这些书打发时间,”陆敢先顺便赞叹道,“荀问可真厉害,现在大部分人都是使用光脑来浏览书籍,纸质书好像很珍贵的样子,他家居然还保留了纸质书。”
“看,”陆敢先翻开书页,把书放到阿雪的面前,理直气壮地用手指点了点,“独立区前财务部部长的贪污数额都已经足够判死刑了,提前执行也没什么不好吧?”
阿雪切齿道:“我想表达的是,这个人根本没把人当人,手腕狠辣歹毒!他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陆敢先:“可是他针对的也都是他的政敌或者什么.....反正都是立场相悖的人啊?你不是说我和他站在同一个利益立场上吗?他又不会这么对我。”
阿雪迫不得已:“你忘记了他疑似暗恋你吗?万一他对你图谋不轨呢?”
陆敢先:“哈哈哈哈哈哈阿雪这你也信啊?那封邮件肯定是哪个同学的恶作剧,或者那个同学本身得到的就是个虚假信息呢?你看荀问对我表现的这幅态度哪里像是暗恋我的样子?”
阿雪完全无法理解陆敢先对荀问那莫名其妙的信任感和好感度,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只好每天继续痛心疾首地看着陆敢先围着荀问团团转。
日子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过着,陆敢先天天泡在自己房间看书,偶尔出门放放风,去和克里斯汀聊天,听克里斯汀讲故事,陆敢先甚至学会了克里斯汀所参加教会的第一段祷文。祷文不是人类现在流行的通用语写成的,而是采用的几百年前母星时代,也就是大迁徙之前,人类中某个民族的民族语言,因此克里斯汀大肆夸奖了陆敢先一通,说他有天赋,一学就通。
陆敢先为此也很是骄傲了一会儿,回去还和荀问说起了这件事,荀问还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陆敢先很享受荀问的摸头,摸头本身是个十分亲密的动作,又代表了一定的宠爱意味,当他感受到荀问带着薄茧的手轻轻地抚摸过自己的头发甚至后脑勺时,他总感觉到一种酥麻的依赖感,使人愿意将一切,乃至生命都交付于荀问手中。
他也很喜欢看荀问的微笑,荀问笑起来嘴角边总是会有浅浅的梨涡,这经常会让陆敢先恍惚间觉得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个年近三十的青年,而是个青春少年。
同时,陆敢先也期待着在下一个月的第一天,参加克里斯汀所说的集体祈祷。
陆敢先常常为自己明明是个大人还不如克里斯汀知道的多而感到羞愧,这一个月都在闭门苦读,荀问向他开放了进入书房的权限,他寄希望于下一次见到克里斯汀的时候,能够在聊天时插上几句嘴。
荀问家的书房很大,藏书量也相当惊人。而就在某一天,陆敢先在书房的一个隐蔽的小角落捡到了一本形容破旧的书,书页相当古老而破旧,但是整体保存得相当完好。
《走向星空的人类》?陆敢先看了分类,这应该是一本历史类的书。
荀问对历史类的书籍一向警惕着不让他碰到近一点的历史,这里居然有漏网之鱼?陆敢先好奇地翻开,发现这本书只讲到了新历二十四年,那个时候荀问和陆敢先都才七八岁,陆敢先松了口气的同时还有些隐隐的遗憾。
他大致翻了翻书,瞬间被书中密密麻麻地布满每一页空隙的手写笔记惊到了。
这是谁写的?荀问吗?
陆敢先对这本书的兴趣更加浓厚了。
他翻开扉页,纸的边缘已经泛黄卷起,但是黑笔书写的内容大致清晰——
“这是人类最大规模也是最长时间的文明停滞的时刻,重建文明是一个漫长的过程,我们在一个光秃秃的星系一点一点地积累生命存在的每一丝痕迹。”
笔迹稚嫩,拐弯的弧度总是带上一些小小的圆弧,似乎是小孩的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