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际]零和博弈》湘聆

5、第五章 嫉妒

　　陆敢先很新奇地四处张望。

　　独立区，尤其是独立区的中心城区是真的非常美丽。独立区一贯标榜是大迁徙之后，人类文明传承得最好的地区，也可以说是复古风最盛行的一片人类区域，哪怕街区风景都力求向旧历时代的母星靠拢。因此，他们能够将大部分在帝国需要挂个牌子写上“xxx风景区”或者贴个广告“百分百还原母星生态”的景观彻彻底底地镶嵌进了人民生活。

　　即便如此，能够每时每刻享受这些的，也只有独立区中心区的居民。

　　这里的居民，多半都是独立区的统治阶层。

　　陆敢先其实很想找到他刚刚来到独立区看到的那个媒体站，借此获取有关外界，尤其是帝国的消息，虽然屋子里一人一机明显知道的更多，奈何这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把他排除在外。

　　他很坏心眼地想，既然我不能随意地探寻我的过去，但是探查一下周边环境还是没问题的吧。

　　上一次媒体站的实况播放是在那一片区域的最高的楼上，按道理中心城区也差不多。

　　中心城区是权贵专属的地域，居民不多，面积也不大。媒体站更是常见于高楼之上，按道理应该相当扎眼。

　　可是陆敢先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媒体站。

　　难道只有独立区外围有媒体站吗？

　　小算盘落空，陆敢先一阵气闷，便沿着原路返回，打道回府了。

　　这个时候的陆敢先就好像一只被关在门外的猫，哪怕他的主人坚决不肯给他开门，而且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这间房子里头有他肯定会讨厌的东西，他膨胀的好奇心促使他仍然试图伸出爪子挠门撒娇，一探究竟。

　　半路上，荀问和阿雪的讳莫如深让陆敢先的脑子一刻不停地转着疑问。

　　他们在等待什么呢？荀问和阿雪是怎么联系上的？让那个我们立场一致的利益究竟是什么？那么这个把荀问和阿雪联系在一起的人是谁呢？阿雪又是我的人工智能，说明这个人与我也有关系。

　　“会不会是那个设置了【回避问题】的那个人？”陆敢先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

　　“先生！”一个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先生！请稍等一下！”

　　陆敢先转头，果然看到一个十岁上下的小男孩朝着自己跑了过来。

　　“先生，您是荀区长的客人吧，我看到您从区长家中出来了。”

　　陆敢先听到一个“荀”字，下意识地望了望前方，原来自己已经站在荀问家的门口了。
　　然后才后知后觉地在那个“荀”后面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称谓。

　　荀......区长？

　　这一晴天霹雳直接把陆敢先之前所有的思绪轰杀成渣。

　　小男孩金发碧瞳，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笑起来很有喜感，他高高兴兴地道：“我是今天负责派送报纸的志愿者，如果可以的话，能否把荀区长家的那份带回家呢？”

　　“哦......哦......”陆敢先还在三观崩塌的边缘反复横跳，完全凭借本能接过报纸。

　　“非常感谢！”小男孩露出甜甜的微笑，他变戏法一般地从身后拿出一朵玫瑰花来，塞进陆敢先的手里。

　　他学着自己曾经在书本上看过的关于绅士的传说，优雅地鞠躬，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鞠躬礼：“美丽而善良的先生值得玫瑰花和星空的赞颂。”

　　然后蹦蹦跶跶地走了。

　　陆敢先一首抓着报纸，一首拿着玫瑰花，呆呆地立在荀问家门口。

　　荀问正好打开门，和陆敢先猝不及防地碰头了。

　　陆敢先呆呆地看着荀问，还没有从“同班同学居然是独立区的最高首领”这样的消息中缓过神来，又想起自己还被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委以重任。于是就把手里的东西往荀问怀里一塞，飞快地上楼回了房间。

　　回了房间，陆敢先终于神志回归，低头一看，报纸还原模原样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楼下的荀问被突然塞了一枝玫瑰：？？？？

　　荀问：陆敢先他不会真的失忆了以后还喜欢我吧？

　　这么一想，手里的玫瑰立刻就烫手起来，没想到陆敢先还在读书的时候死活不表白，还是毕业后被别人告知的；结果记忆没了，反而突然变得大胆热情起来= =

　　楼上的陆敢先立刻尴尬的恨不得找一条地缝钻进去，如果荀问真的暗恋他的话，因为这一朵玫瑰花产生什么不妙的联想.....

　　陆敢先不敢再想下去将会是怎样的修罗场，他飞快地蹿下了楼，一把抓住荀问的手。

　　荀问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陆敢先抽出他掌心的玫瑰花，连连道歉：“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是把别人给的东西和要给你的东西搞混了。”然后把报纸一卷塞进了荀问的手心里。

　　陆敢先做贼似的再次溜上了楼。

　　荀问蒙了一瞬，紧接着松了口气。

　　然后又反应了过来——把别人给的和要给我的搞混了，那别人给的不就是玫瑰花？谁给他的玫瑰花？？？

　　阿雪本来还在厨房为两位祖宗苦苦思索“今天吃什么”的世纪性哲学问题，一听到动静就知道是自己的主人回来了，立刻上了楼打算征求主人的意见。

　　一开房门就瞅见了陆敢先手里还没来得及放下的玫瑰花。

　　阿雪：？？？

　　阿雪只感觉自己的糟糕预感即将成真——那封邮件居然是真的，荀问对陆敢先竟然真的心怀不轨！

　　还会有谁？陆敢先在独立区还能认识谁？

　　那自己带着陆敢先到荀问家里来的行为叫什么——叫羊入虎口！

　　上次荀问说自己的异常态度只是因为陆敢先是他的同学果然是在敷衍他！阿雪越想越心惊，荀问在陆敢先面前装的人模狗样的，自己还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危险品吗？完全就是个易燃易爆的不定时炸弹！

　　更糟糕的是，自己和陆敢先现在在独立区还得依仗荀问，他要是对陆敢先下手，还有回转的余地吗？

　　阿雪想起荀问那寒气四溢的眼神就胆战心惊，但是为了陆敢先，他不得不去问个清楚。

　　而果不其然，没了陆敢先在场，荀问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把他那层热情阳光正直友善的皮扒拉了下来，露出了充满戾气的嘴脸：“那玫瑰是别人送的，没影子的事少在我面前逼逼，我虽然不能当着他的面把你拆了卖废铁，但是很巧合地撞坏了一个脆弱的人工智能让他安分几天还是很有可能的。”

　　荀问嘲讽一笑：“对吧？”

　　阿雪鼓起勇气质问道：“你在陆敢先面前和在我面前完全就是两个人，对着陆敢先阳光开朗不的得了，对着我就暴露真面目，你就好好解释一下缘由！”

　　荀问暴躁了，“我说了因为他曾经是我同学！”

　　阿雪的质疑没有丝毫消减，正如他所想，荀问和陆敢先实际上就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如果那封邮件有可信度的话，那么一切都解释得通。

　　其实荀问的异常有很多种可能，但是那封邮件完全打乱了阿雪的思维，这让他判断得出，荀问对陆敢先的心思是可能性最大的解释。

　　而这一回，荀问还真没有说假话。

　　荀问确实对陆敢先有一丝好感，也许是因为极盛的容貌，也许是因为别的......陆敢先确确实实曾经在荀问的心里特殊过，然而那也是过去的事了。

　　荀问很清楚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在独立区殚精竭虑这几年，无时无刻不生活在重压之下。这些难以抹去的时光同样给他留下了难以抹去的痕迹，他变得尖锐、有城府，变得喜欢冷嘲热讽、表里不一、草菅人命，他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警戒心和攻击性。

　　笑不达眼底，言不由心生。

　　他并不后悔作为一个军人为上级指派的任务奉献一切，却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个多么卑劣、冷酷、招人厌恨......

　　遇见陆敢先的那一刻之前，他也曾对陆敢先现在的面貌作过许多猜测，但这些猜测都不如见到本人来得惊讶和痛苦。

　　陆敢先作为他的同学曾经亲眼见证过他张狂且肆无忌惮的少年时代，而自己也曾经作为他的同学见证过陆敢先的整个少年时代。

　　陆敢先从阴郁厌世变得笑容温柔，他曾经像是一座孤岛，绝对不跨出自己认定的狭小圈子，固执地拒绝和外界建立沟通的渠道，而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陆敢先，却是那么的简单而快乐，看上去.....那么幸福。

　　凭什么只有我.....要变成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要被乌糟的垃圾埋没，要在泥泞中挣扎？

　　我做错了什么？

　　我曾经也是一个，能够指着星空壮志凌云地说“我要把我的骨灰洒在星空之巅”的人啊。

　　荀问嫉妒陆敢先。

　　所以至少在他面前，荀问想装成自己曾经的样子，让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好像这样才能向他证明，我也过得很好。

　　阿雪见他久久不答，不由道：“你是真的.....”

　　荀问很慢很慢地转过脸来，从窗外透进的阳光在他的侧脸画下一条光与暗的分界线，那阴暗的一半只剩下一只茶色的眼睛静静反射出淡淡的光。

　　就是这只眼睛，轻易地搅碎了阿雪继续询问的勇气。

　　人工智能虽然具备人类的情感和思维，但是目前的技术并没有达到让人工智能的情感功能和人类同等水平的地步。

　　这也许是阿雪出生以来，第一次那么强烈地体会到，人类口中所说的“恐惧”。
　　言毕，荀问也不再理睬阿雪，直接回了房间。无论是作为独立区区长，还是作为夏河选中的执行人，他都没有资格沉浸在嫉妒这样可笑的情绪中，他还需要保持高度冷静的状态来应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荀问把报纸扔到了床上，报纸脱离掌心，失去了将其卷起来的受力，一下子便展开来。

　　头条的标题大字黑的像一口幽深深的井。

　　《第一军团团长夏河公然叫板帝国皇帝，局势一触即发！》

　　要开始了，荀问心想。

　　成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