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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花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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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了,”荀问起身整理桌面,把拿出来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放回原处,转头对陆敢先说,“你稍等一会儿。”
陆敢先支着下巴,虽然脑子里却在不停地转着那一句“等你被撤职了”,他看着荀问姿态优雅地把办公桌上的东西迅速地清理掉,“荀问,刚才那个人冲进来对你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陆敢先抓了抓头发,含蓄道,“没事吧?”
荀问把笔放进笔筒中,声音和缓,“没事的,”荀问对着陆敢先笑道“我已经进入收尾工作了,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陆敢先不再多问,毕竟就算他问了也未必能懂,既然选择了交付信任给荀问,就随便他吧。
陆敢先站起身来走到了荀问的办公桌前,两手一撑,压下身子来,说道:“最近阿雪一直不在,你派他做什么去了?”
他明快地笑着,嘴角挂着笑容,他似乎永远意识不到自己容貌的魅力,他的眉眼间总是荡漾着某种风流的春情,但是笑容却是小溪般明快清朗的,揉杂成一种独特的美丽。
荀问歪着头看着从上而下俯视他的陆敢先,想起了曾经发生在陆敢先和他之间的一件事。
学生时代的陆敢先和现在大不一样,存在感很低,也不知是不是刻意为之。平常也只和他唯一的朋友进进出出,与其他同学都不大接触。
一次机甲操作概论课过后,偌大的教室里只剩下了因为被老师叫走而留下来的荀问,和不知道为什么还在座位上慢吞吞地收拾东西的陆敢先。
夏未雪真的不在。
荀问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很惊奇,这两个人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这次居然只剩下了陆敢先一个人。
荀问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把抽屉里的东西挑着放回包中。
他感觉到上方的光线被遮挡住,抬头看到了陆敢先那张明艳至极的脸。他双手撑在桌子上,眼睛如同一口玄黑幽深的古井,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自己。
陆敢先这个人,真的生的太漂亮了,那是天生引人攀折的一张脸,只需要随意地勾一勾嘴角,就像引起某种剧烈的化学反应一般,生出千种万般的风情。
可是陆敢先看着荀问的时候,表情沉默而冷淡,仿佛开口对于他来说都是一件艰难的事。于是那张摄人心魂的面容,也好似一张平平板板的美人画了。
陆敢先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荀问有些紧张地盯着他的嘴唇,平生第一次生出口干舌燥的感觉。
陆敢先站直了身子,从包里取出一张纸,搁在了荀问面前的桌子上,还嫌弃不够引人注意似的,拿指关节轻轻地敲了敲桌子。
“塞西尔教授托我转交给你的。”
言毕,陆敢先好像无法忍耐似的转背就走,脚步又急又快,和他刚刚收拾东西迟缓的动作一点也不一样。不一会儿,他的背影融入了傍晚的夕阳中了。
荀问呆呆地坐在原地,心中挫败掺失落。
他有点不太高兴地想,我有那么讨人嫌吗?
他翻开那张纸,是一次相当正式的邀请赛的身份资料表。
那个时候的他失落地摸了摸那张纸的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另一个人残留的指尖的温度,他嘟着嘴巴把这张纸塞在了包的最底下,气恼地走了。
这就是,陆敢先和荀问之间发生的第一次对话了。
...
荀问从回忆中脱身,正好对上陆敢先褪去了青涩的脸,这张脸逐渐长开,脸上带着明亮又清爽的笑容,上挑的眼角无论如何都自带一点聪慧狡黠,没带出一点荀问曾经想象过的“千种万般的风情”,反倒活脱脱地像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狐,只有可爱,没有勾人。
荀问把最后一个文件夹归于原位,又摸了摸陆敢先的头,道:“暂时还不能说给你听,别问了。”
现在就挺好,他想。
陆敢先微带不满地拉长了音调,“诶——”了一声,倒是真的没在提了。
“走,”荀问言简意赅道,“我们去看看后花园。”
...
独立区行政大楼后花园。
陆敢先惊叹地“哇”了一声,对着荀问道:“你们独立区的公务员生活品味可真够高的。”
陆敢先没说岔,这个后花园真的是相当高端了。这里栽种了价格驰名内外的绛珠藤萝,最左侧是一大片在帝国贵妇间炙手可热的星空玫瑰,艳丽如火的花瓣在风中轻颤,不胜娇羞,倾身倒下细碎的露珠,约莫是刚刚才浇过的水。
不同的花种被分门别类地隔开,竟然还是使用的古老的木篱,木头特有的纹路上还泛着青苔黏着的淡淡青色。
这里的花太过于繁杂,橘红蓝紫争奇斗艳,竟然连秀丽而繁复的蝴蝶翅膀也在花儿中变得若隐若现。
荀问四处望了望,拉起陆敢先的手腕走到了一个木制的长条椅旁边,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细心地擦去了长条椅上几不可见的微尘,笑道,“坐吧。”
陆敢先轻咳一声,示意荀问把手松开。
荀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怎么拉着人家的,尴尬地松开了手,他心微微一跳,节奏有些乱了。
荀问紧挨着陆敢先坐下,两个人都没开口说话。
远处传来时近时远的鸟鸣,而一种难以名状的、粘稠而暧昧的东西开始在空气中流淌起来。
还是荀问开口打破了沉默,“怎么样,这里是不是很美?”
陆敢先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回道:“很漂亮,看样子这些花都是经过精心培养的。”
荀问笑了起来,“这一开始是我提的建议,其中大部分都是我来负责的,直到现在,我下班的时候还得给花浇水呢。”
陆敢先“啊”了一声,“这么多都要浇?”
荀问彬彬有礼道:“也不是,我主要负责浇星空玫瑰。”
陆敢先赞赏道:“你把星空玫瑰养育得很好。”
这也不是陆敢先的客气话,星空玫瑰本来是帝国培育的名贵品种,也是相当娇气的一类花,对于空气、温度、湿度、土壤等要求都不低。星空玫瑰花瓣层层叠叠,颜色艳丽且毫无杂质,最中间的花蕊顶端是极其明亮的明黄,在夜晚里面会发出淡淡的微光,远处看犹如玫瑰上方的一方小小的星空,因此得名“星空玫瑰”,又称“荧光玫瑰”等,但是“星空玫瑰”这样浪漫的提法还是占据了主流。
而眼前的星空玫瑰,绝对是品质最上等的那一批,现在本来就是花季,星空玫瑰正处于最巅峰的状态,每一朵玫瑰都竭力吐露着最绚烂的美丽。
陆敢先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争奇斗艳的一大片花圃,迫不及待地戳了戳荀问的手臂,“我想到玫瑰那边去仔细看看。”
他很轻微地朝着荀问的方向偏了偏头,眼中的期待几乎溢了出来,“可以吧?”
荀问笑道,“你去吧,我刚才看到有认识的人来了,要跟他去聊聊。”
陆敢先自觉要给荀问的谈话留出空间了,飞快地点点头,步子轻快地走了。
荀问慢悠悠地转过身来,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走了几步,面上森寒毕现,“怎么不出来?”
粗壮的树干后背转出来一个军装青年,面上笑嘻嘻的,眼睛里面盛着无穷的恶意,“荀区长带来的那个小美人是谁呀?介绍我认识认识?”
荀问脸上的笑影像泡沫一般转眼间就消逝了,他一边暗暗地骂这些人都要挑着自己跟陆敢先出来的时间找茬,真是不知好歹,一边漫不经心地往前几步靠近了军装青年。
“应昆,”荀问慢条斯理地道,“你跳出来挑衅我,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随着荀问一步步靠近,应昆的鬓角悄然滑过几滴冷汗,他咬牙道:“何必装蒜呢?事情已经成定局了。”
荀问比应昆半个头,两人越是靠近,这点身高差距就越是明显,荀问近乎凶悍的眼神像阴影一样兜头盖下,应昆不敢直视荀问的眼睛,生怕自己无法承受那种强悍的压迫感,露出懦弱胆怯的本相。
他明明都要......哪里来的胆子和自己对峙,应昆这么想着,仿佛从这个想法中压榨出了一丝勇气,他轻轻地颤抖着,语句仿佛从牙齿缝中挤出来一样,“过不了一周,你就会被......”
荀问笑了起来,嘴角咧开,露出洁白的牙齿,“被撤职了是吧?”荀问停下脚步,此时的荀问和应昆只有半个手掌的距离了。
应昆只是感觉脑后一痛,窒息感如潮水般淹没了全身,死亡的预感跗骨之蛆一般在毛孔中涌动。
他对上荀问的眼睛。
荀问的眼睛正对着他,但是应昆根本感觉不到他在看着一个垂死挣扎的人,而是在看着一只小小的昆虫被困在玻璃瓶里,他正欣赏着虫子在瓶中振动着翅膀,最后无力落地的那一刹那。
他眼睛微弯,月牙似的,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应昆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中,好不容易积攒的一点狐假虎威的勇气顷刻间溃不成军。
应昆疯了一般想要张嘴求饶,想要投降,他的眼泪鼻涕已经淌了满脸。可是荀问轻轻松松地拿手扼住了他的喉咙,突然他松开了手指,应昆刚刚缓过一口气。
一道雪亮的刀光闪过。
应昆发出惨绝人寰的惨叫。
荀问把玩着手里的小刀,轻轻笑道:“揭人伤口不太礼貌吧?”
应昆跌坐在地上,长长的血痕沿着锁骨的方向一气而成,不断有鲜血汩汩流出,应昆一手捂着伤口,一声都不敢吭,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走了。
春风掀起荀问略微有些长了的额发,露出一双戾气逼人的眼睛,“唉,”荀问遗憾道,“不和我再多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