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南秋澄

3、第三章

　　“那天晚上，孙新回来睡了吗？和谁一起回来的？”是吕仪的声音。

　　“嗯……有个女孩子，好像是董事公司的吧，看到孙总把她带回来好几次了。”

　　“你们老总经常带女孩子回来吗？”

　　“呃……”看门人愣了很久，没回答。

　　“没关系，直说。……那你能给我看一下监控吗？”

　　过了大概五分钟，吕仪又补充了一条信息：确认了，那天去孙新家的就是严昕。目的暂时不明。

　　孟鹭皱眉，自言自语：“看来，两人是发生了点什么啊……”

　　吕仪：但是严昕为什么在后半夜又跑去北街？而且孙新也失踪了，为什么？

　　与此同时，沈熙的电话打来了：“严倩到了。”

　　孟鹭嗤笑：“你之前不会一直在跟踪严倩吧？”

　　“对啊，”沈熙懒懒地说，孟鹭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出他那副二流子样，“有问题吗？”

　　“死者家属除了嚎以外，还会有别的情况？”孟鹭反问，显然他更愿意相信这是沈熙消极怠工的理由。

　　“当然了，”沈熙那头人声忽然有些吵闹，“我先审着，你们这审讯室借我坐坐？”

　　严倩像个疯婆子一样，披头散发，猛地扎进一群警察里，不管不顾地喊着：
　　“我妹妹呢？她在哪儿？你们叫我来干什么！我妹妹呢！我……”

　　沈熙走出来，冷漠地打量着严倩，愣是把她吓得不敢再撒泼。

　　“你妹妹？”沈熙皮笑肉不笑，“死了。”

　　严倩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一圈。

　　沈熙继续说：“你知道她怎么死的吗——被一滩水，哦不，准确来说是水鬼……那水鬼从水里冒出来，活活地把你妹妹掐死……

　　“说不定，你还认识这位水鬼。”

　　严倩的头发遮住了猩红的双眼，她的眼珠子仿佛快要脱离眼眶，在沈熙说到“认识水鬼”时尤甚。

　　“怎么可能！这……这不可能！……”

　　“带走，”沈熙挥挥手，重新把手机掏出来，对着里面未挂断的通话笑道，“听见了吗？”

　　孟鹭：“你要审她？严倩能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她是孙淳的秘书，你想想，孙新儿子的秘书。现在孙新生死不明，你觉得掌权的人是谁？”

　　“那孙淳掌握公司，和他秘书有什么关系？照你这么推理，问题应该出在孙淳身上。”

　　“只不过是圈内的一些流言，还待考察。今年五月，传出了孙淳和其秘书严倩秘密约会的照片。因为这个事，孙氏股票都跌了不少。”沈熙微笑道。

　　孟鹭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沈熙，我总觉得我们漏掉了什么。”

　　-

　　“严倩，”沈熙递过一杯水，“你和妹妹关系好吗？”

　　严倩接过杯子，小心地抿了一口：“很小的时候，我们的父母就去世了。是我们姐妹俩互相依靠，互相照顾大的。”

　　“那严昕出事，你先前知道吗？”

　　“不知道，”严倩似乎很悲伤地掩了掩面，“我只知道他和孙董一起失踪了，本以为他俩不过是出去走走，没想到……”

　　“可是你对于她单独被杀，没有疑问吗？”沈熙问。

　　严倩有些震惊：“她难道不在公司吗？”

　　沈熙甩甩手：“没有。那天晚上，你在哪里？有确切的不在场证明吗？”

　　“那晚我和孙淳一起出去参加了一个应酬，严昕给我打过电话，我接了。那是最后一通电话。”

　　“电话里说了些什么？”

　　“她问我回不回来吃饭，听意思应该是她要回去准备做饭了。如果我有应酬的话，她就自己弄些东西吃，我告诉她我不回来，不必大费周章。”严倩依旧是捂着脸，“没想到居然是最后一通电话……毫无征兆的，一个人就没了……”

　　“她没跟你提她去了孙新家？”

　　“没有。”

　　严倩的审问进行了两个小时，她的话里没有一点点纰漏——即使她的表情偶尔会有些“反应迟钝”，不过证据不足以扣下她，时间到了必须放人。

　　依旧是毫无头绪。

　　-

　　会议室。

　　“大家把搜集到的资料都整合一下，理一下大致的方向。”孟鹭坐在中间，“有什么猜想可以大胆地说出来，我们也好一步步根据线索去证明。”

　　正巧方胜明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了。他一推门，没等孟鹭细问，便抢了话头：“抓到了，的确在北湖，确认了身份……”

　　“张雅之？”孟鹭不太确定地接话。

　　方道士一惊：“是！孟大料事如神！您是怎么知道的？”

　　孟鹭淡淡一笑，视线从沈熙的脸上轻轻滑过，假装心不在焉。

　　沈熙带着副骚气的黑框金属眼镜，浑身上下反射着一种斯文败类的气质。如果不是坐在警察堆里，直接入韩国男团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孟鹭心想：妈的，三年不见，怎么又好看了。

　　沈熙草草地扫了两眼桌上的材料，推推眼镜，笑道：“材料和线索我基本都已经了解过了，我有一个大概的思路，不知道各位可否一听？”

　　“首先，严昕被张雅之所化的水魅杀害的原因，”沈熙靠在椅背上，一副悠闲的样子，仿佛在聊自己的生活，而不是在做分析推理，“孙新与严昕发生关系，被孙新的妻子张雅之发现。当然，可能是不止一次两次。张雅之多次劝阻无果，终于引起了孙新的反感。于是将张雅之绑架扔入北湖。
　　“而对外总得敷衍敷衍吧，总不可能'生病而死'却没有遗体。为了不引起怀疑，他们又将尸体打捞上来，请法医鉴定——正巧入了钱法医的眼。尸体潮湿，这一点值得推敲。
　　“不过张雅之的怨气已经积成了水魅，那晚它正好出没，遇上了独自一人的“小三”严昕——当然，这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推测，具体是否真的是这样，靠各位警官，和方胜明师傅了。”

　　“沈先生的意思是，严昕和孙新都死于张雅之化成的水魅手底下？”一个小警察举手问，“那现场只有严昕的尸体啊？”

　　“不，不是的。”沈熙双手交叉放好，“我认为这里恐怕另有隐情。”

　　吕仪急忙问：“我都绕晕了……现在孙新不是失踪吗？怎么大家都确认他死亡了呢？”

　　安静了很久的孟鹭突然插嘴：“我估计已经死了。”

　　“是。”沈熙看着孟鹭，点点头，“先不考虑线索的问题，你们想想，孙新那种矮胖挫，我看着都恶心，更何况是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除非为了钱，只要她审美观没出问题，就不会心甘情愿地找那种男人。”

　　方胜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你们等等，要不先审审这位？”

　　大家的好奇心全被调动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盯着方道士手里的瓶子，但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东西。

　　“水魅而已，”方道士笑笑，“大家都坐下，为了各位的安全，我已经给它上了三道魂锁，等会放它出来，大家不用害怕。”

　　方道士慢慢地打开瓶盖。里面的几滴水珠忽然抖了抖，“啪”一声从瓶口冒了出来。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个个下巴尖都快碰到脚跟了。方道士把瓶子放下，冲着凭空形成的一团巨大的水雾叹气道：“……走正常程序的话，你都投胎了吧……”

　　水魅显然不想多废话。它瞪着会议室里的警察们，却因为锁的原因动弹不得。

　　“来吧，说说你的故事。”孟鹭似乎见怪不怪，轻松地冲水魅说。

　　张雅之先是将自己三番五次看见严昕费尽心机地爬到了孙新的床上的经历讲述一遍，再恨之入骨地把孙新是如何给自己灌药，把她绑了扔进北湖等等一一讲述。

　　与沈熙的猜测差不离。众人暗自佩服，对沈熙的信任度也有所增长。

　　沈熙默默地听完，随后便问：“那你恨的不应该是孙新的花心，而不是严昕吗？或许严昕有她自己的苦衷。”

　　“她？”张雅之冷笑，“那种贱女人只知道为了金钱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她能有什么苦衷？不过我这辈子看上孙新，也真是瞎了眼了。
　　“很久以前他就说过，女人不过只是生孩子的工具，生完孩子，就没什么屁用了。
　　“当时我还年轻，没把他这句话放在心上，现在回想起来也是可笑，”张雅之说着，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冷到了冰点，“要是我那时候不那么年轻气盛，或许就没这么早死。
　　“你问我为什么不恨孙新？因为，因为我居然该死地爱他。”

　　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理由，从已经变成鬼的张雅之嘴里蹦出来，有种莫名诡异的气氛，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上演“人鬼情未了”。

　　“如果我现在告诉你，孙新已经失踪，到现在还下落不明——当然有极大的可能性是死亡，张女士，您怎么想？”

　　张雅之本就雪白的脸一瞬间变得更加煞白，“不会的！他……怎么会……一定是那个贱人！一定是！”

　　孟鹭往后一靠：“作为鬼，你有足够的证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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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审问完张雅之，之前提问的小警察再一次站起来：“孟大，沈先生，我有新的线索。”

　　“严昕的银行账户没有多余的工资，显然孙新没有给她任何好处，张雅之认为严昕是为了金钱这一说法似乎不成立。而严昕账户上几乎所有的钱，全都打入了另一个人的账户。”

　　沈熙的瞳孔陡然一紧：“谁？”

　　“严倩，是严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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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倩淡然地坐在小屋里，研究着自己空荡荡的左手无名指——那里本应该有一枚小小的戒指，现在却沉在了鱼缸底部。
　　直到孟鹭带着一群人来到她的面前，她才抬起头，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一眼。

　　“严小姐，”孟鹭难得客气一回，“请问您妹妹打给你的钱，您用来干什么了？”

　　“哦，”严倩波澜不惊地回应道，“这是她自愿的。她觉得自己年纪还小，不太会理财，就交由我打理了。我用这些钱都是做正当的事，相信各位能查到每一笔消费吧？”

　　“嗯，”孟鹭轻轻一笑，对身后的警察小声说了句什么。那警察犹犹豫豫地想开口，又憋回去了。

　　他走过去，打开屋子的门，请严倩出去。

　　“严小姐，您的嫌疑洗清了，现在可以离开了。”孟鹭朝严倩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严倩离开。

　　他盯着严倩的背影，脸色渐渐阴郁起来。

　　“放长线钓大鱼——好戏还在后头。有些人，已经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