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南秋澄

4、第四章

　　“孟鹭，你等一下。”

　　刚下班，还没来得及走出局门，孟鹭的胳膊就被人猛地一拽。他没回头，光是听那人的声音就知道是谁。

　　三年了。他的声音，一直在脑海里，从来没有消失过。

　　他紧了紧拳头：“什么事？”

　　“你现在住哪儿？”沈熙一边笑着说，一边轻轻按摩着孟鹭的手背，然后猝不及防地凑近，在孟鹭耳边低声道，“……我很想你。”

　　孟鹭耳尖烧了个通红。他自动忽略了后面半句话，认真道：“就住在局旁边。”

　　“那去你家。”

　　“我有说过让你跟我走么？”孟鹭推开沈熙，“还是这个臭不要脸的德性。”

　　“孟大大……让我去嘛……”沈熙晃着孟鹭的胳膊。

　　局门口人来人往，不少人进进出出，都投来异样的目光。孟鹭“啪”拍掉沈熙的手，“你一个一米八的大高个儿跟我在这撒娇，你不嫌油腻啊沈熙先生？”
　　说完赶紧离开。

　　太丢人了。孟鹭低着头飞快地走着，却发现自己的两条腿旁边多出了另外两条大长腿。

　　沈熙的声音就在自己的左上方：“别闹了宝贝儿，回家好不好？”

　　“傻逼。”

　　沈熙左右看了看，发现路上没什么人，直接弯下身子，抱住孟鹭的腰不让他走。

　　“沈熙你幼不幼稚？”孟鹭拖着身子和沈熙，咬着牙，举步维艰地往前走着，“大庭广众之下不好动手，等会收拾你。”

　　“怎么收拾？”沈熙加重了“收拾”二字的字音，“收拾？”

　　孟鹭气得没脾气。他把沈熙的手扒开，扯着他的手臂，勉强把他带回了家。

　　“严昕案调查不到一周就出了结果，孟鹭果然是兵贵神速啊。”沈熙笑道，“鬼做的案子，你们是怎么惩罚的？”

　　孟鹭动了动眼皮：“反正不是我管，方胜明全权负责了。”

　　“这严昕被张雅之害死了是因为自己傻了吧叽当小三。那你说这严倩……到底哪里有问题？”他往沙发上一瘫，打开了电视，“严昕的财产交给严倩，她的理由，其实说得过去吧？”

　　“根据严倩的说辞，严昕是自愿将工资交给严倩打理。不过严昕拿的钱并不多，自己的生活费还得挤着用，她为什么那么心甘情愿地把钱都交给严倩？”

　　“你是说严倩在撒谎？”孟鹭说，“严昕是被严倩要挟了？”

　　“极有可能。严昕和孙新的事做的并不隐蔽，严倩作为严昕唯一的亲人，不可能不有所察觉。如果她的目的是钱，她有可能会以严昕以后在公司的声誉，来威胁她交出财产。”

　　孟鹭打开笔记本，翻了翻：“那严倩又说，她并不知道那天晚上严昕去了孙新家，严昕也并没有和她提及。也是伪造的？”

　　“严倩的话或许真假参半。”沈熙盯着电视里的新闻，“有的她知道，有的或许她真的不知道。”

　　两人相视，沉默良久，直到电视里的播到了本地的一些八卦娱乐新闻。

　　“今日上午，孙氏集团长子孙淳宣布与其秘书严倩将于后天结婚，目前婚礼正在筹备中……”

　　孟鹭倏然站起身。

　　“沈熙，”孟鹭盯着仍然在研究新闻的沈熙，“你考虑过，如果严倩的目标不仅仅是为了那么点小钱呢？我是想说……”

　　“她有更大的目标。”沈熙的声音淡淡的，“这个婚礼，我们非去不可。”
　　“还有，帮我联系一下孙淳，我想跟他谈谈。”

　　孟鹭点点头，抓起外套就要出门。临走前，沈熙忽然朝他扔了个东西。他顺手一接——一瓶热乎乎的牛奶。
　　沈熙：“喝完再走。”

　　“来不及了，我没想到这个疯女人会动作这么快，也不知道避避风头……”孟鹭握着牛奶，“我带到局里喝。”

　　沈熙嗤笑：“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然后我就会在厨房的垃圾桶里发现大量的白色不明液体。……哦，如果不是牛奶的话那就是……”

　　孟鹭差点把手上的牛奶当成凶器砸过去。

　　沈熙没把那话说完，咳嗽了两声，继续道：“必须喝，我走这三年，你怎么一点没长个子。”

　　孟鹭：“呸！长你大爷！”

　　孟鹭已经算得上挺高的了，175厘米的高个。不过不是有句话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沈熙181厘米。

　　看来不喝今天这事完不了。他一仰脖，强行灌完了一瓶牛奶。这牛奶不知道上头还是怎么的，他晕晕乎乎地抹抹嘴，撞到了某人怀里。

　　孟鹭：“……”

　　“我也去。”沈熙把拖鞋丢了，换上鞋子。

　　得到孟鹭的一个大白眼儿：“你也要去？求我。”

　　再三软磨硬泡，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之下，孟鹭终于点了头——以一个不太见得人的条件成交：

　　今天孟鹭要做上面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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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走吧，你们都走。”严倩朝化妆师和顾问挥挥手，赶走了所有人。房间里只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坐在镜子前，欣赏着自己那副姣好的面容，朝自己僵硬地笑了笑。

　　“姐姐，如果我有一天死了，你会不会一直想着我？”

　　严昕的话忽然在严倩耳边响起。她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什么，才有些后怕地倒在了椅子上。

　　她习惯性地摸了摸手指，才意识到本应在那里的戒指已经被自己丢进了鱼缸。
　　严倩深深地吐出一口气。

　　过去了，都过去了。

　　“咚，咚咚……”
　　门口一阵敲门声。严倩身子一歪，差点一口气没上得来。她推开椅子，警戒地站了起来：“谁？”
　　无人回应，敲门声依旧。

　　严倩慢慢地走了过去。她美丽而冷酷的脸十分苍白，似乎能看到一根一根细细的红色血管。

　　她听得见脚步声、自己的心跳声、敲门声，甚至血液流淌的声音，还有……
　　尖锐的笑声……

　　“不做亏心事，怎么会怕鬼敲门！”

　　严倩简直觉得自己疯了。她捂住耳朵，冷静了一会，才打开了门。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严倩对着门口站着的孙淳无力地笑笑：“进来吧。”

　　孙淳也不客气，反锁上门，低声对严倩道：“严倩，我们说好了合作，我不会反悔。但又闹出严昕这一出，我怕……”

　　“就是看不起你这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样子。”严倩轻蔑地笑起来，“我妹妹的死确确实实是我没有想到的，我也没想到那死老太婆会上来索命。如果料到这一步，或许我会做好更充足的准备。”
　　“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警察那边关于严昕一案的调查结果也已经出来了，未必就会继续深入下去。我们的最终目的，也没有人会知道。”

　　孙淳紧紧地绷住脸，不敢说话，只是摇着头。
　　严倩对着镜子阴森地一笑：“他们查不到什么，除非……”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叩门声紧跟其后：“小姐，孙总，时间到了！”

　　“唯一知道内情的管家已经死了，”严倩握着门把手，根本不去看孙淳，“知道谁害死的吗？”
　　“谁？”孙淳突然后背有些发凉。

　　“我，”严倩低低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我下的毒。”
　　说完便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孙淳盯着严倩自信的脚后跟，眼神从空洞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