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38、游逛

　　戏台上正在唱贵妃醉酒，那优伶身段妖娆，眼波流转。王也行看了一会儿，小声说：“她好像在看咱们。”

　　顾宗茂哈哈一笑，道：“这是她功夫好，眼睛全场一扫，每个人都觉得是在看自己。要不然那么多富商大贾都喜欢捧角呢，自然是戏子的好处比别人……”说到这里，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住口，又说：“这个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王也行没甚在意，专心致志地听完了整场戏，没听懂唱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就觉得挺新鲜的。散场之后，两人正要出去，一个跑堂小跑着过来，笑道：“大少爷留步，咱们花想容老板请您到后台坐一坐。”

　　这花想容自然和顾宗茂是老相识了，平日里顾少也很捧这女伶的场，但是今天带着个正经姑娘，不好跟戏子相见，于是顾宗茂作出生气的样子：“我跟她有什么可谈的，别挡着大爷的道。”

　　那跑堂的这会儿看见他身边有个姑娘，也懊悔没有眼力劲，忙闭着嘴跑了。

　　两人出了戏园子，又去酒楼吃饭，店老板早一溜烟地迎上来，将他们带到雅间，穿过大堂的时候，又有许多熟识的人过来拱手聊天，顾宗茂众星拱月地站在人群里，略微点点头就算了。

　　王也行跟班似的站在他身后，两人进了包间，顾宗茂将房门一关，叹气道：“我就不爱在白天出门，到处都是熟人，烦人得很。”

　　王也行微微一笑，道：“自然是你交际广泛，为人随和，人家爱和你交朋友。”

　　顾宗茂微微一笑，也不再说什么。过了一会儿跑堂的进来，茶水点心冷拼热菜一样一样地摆上来。王也行见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就说：“你今天要请客吗？”

　　顾宗茂说：“没有呀，就咱们两个。”

　　王也行道：“我们两个哪里吃得了这么多。”

　　顾宗茂笑道：“因为我不知道你爱吃什么，所以每样菜都点了。这时头一次跟你出来吃饭，以后知道了你的喜好，就能投其所好了。”

　　王也行心中一动，又想到，他是顾家长公子，一向都是阔绰豪奢的，这一点事情对他而言其实算不了什么。自己若是为了这个就感动，那也未免小家子，当下也就泰然接受了。

　　顾宗茂自小在女人堆里厮混惯了的，最拿手的就是讨女人的高兴，掷千金博一笑的事情也没少做。这一顿饭把王也行照顾的体贴周到，当下宾主尽欢，尽兴而散。

　　两人下楼时，迎面遇到一群衣着鲜艳的富家公子，顾宗茂本打算避过去，那群人一眼看见他，哪里肯放，一起涌上来问好，又邀请他吃酒。

　　王也行躲在顾宗茂身后，听这些人寒暄了一会儿，感觉好像有个声音很熟悉，便透过顾宗茂的肩膀往外面看，一眼看见人群里有个穿着绸缎衣服的黑胖男子，正是抓了自己的胡勇，他的地位大概不高，只是站在人群后面赔笑附和。

　　王也行想跟他打听湖蓝的下落，听见那些人邀请顾宗茂喝酒，就扯了扯他的袖子，表现出跃跃欲试的样子。

　　顾宗茂却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王也行以后可能是自己的老婆，那自然跟平常结交的女人不一样的，不但不能和这些酒肉朋友厮混，连面也最好不要见，因此他笑着推辞了。

　　那群玩伴中有几个女子跟顾宗茂是熟识的，就笑着说：“这个妹妹是顾少爷新交的朋友吗？为什么不给我们介绍一下。”

　　顾宗茂笑道：“她是小家庭里出来的，很不成材，见了外人是不会说话的，跟你们不一样。”

　　那几个女人听见他这样说，心里酸溜溜地不是滋味，便撒娇道：“怎见得跟我们姐妹不一样，难道我们就低人家一等吗？”

　　顾宗茂心想跟她们几个斗嘴那是没完没了的，当下胡乱敷衍几句，带着王也行就走了。两人出了酒楼，坐在马车上，顾宗茂把车帘子拉上，这才舒了一口气。

　　王也行笑道：“我看你对那些男性朋友不假以辞色，对女性朋友倒是很客气。”

　　顾宗茂打开一把折扇摇了两下，又移到王也行身边给她扇风，然后说道：“胡说，我待人都是一样的。”

　　王也行想了想，好奇道：“那些女人都是做那个的吗？”

　　顾宗茂心不在焉地说：“哪个？”一把纸扇呼呼扇着凉风，他心里想，以前认识的女人身上都香喷喷的，王家妹妹大概是不用香料的，身上一点脂粉味道都没有，但那种若有似无的幽香似乎更动人心魄。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王也行在说什么，就解释说：“她们不是做那种皮肉生意的，其实她们是本地落魄地主小吏家的女孩儿，仗着有些姿色，平日游走于富商豪门家的宴饮场合，结交一些富家公子，维持自己日常开销罢了。”

　　王也行点点头，说：“你认识一个叫胡勇的吗？”

　　顾宗茂摇头：“不认识。”

　　王也行皱眉道：“明明刚才他就在那群朋友里，你怎么会说不认识？”

　　顾宗茂笑道：“你不要冤枉我，我真的不认识，你想想这京城里都是人家巴结我，跟我做朋友的，个个都说是我朋友，其实我哪里认得过来。”

　　王也行听他这么一说，也有道理，也就罢了。

　　顾宗茂却疑惑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王也行想了想说：“这人以前跟我有过矛盾。”

　　顾宗茂疑惑道：“你是闺阁中的女孩，怎么会和外面男子有矛盾。”又想到父亲仿佛说过她家里遭遇了变故，她在江湖上流浪了几年，于是又说：“那么我叫人把他革了职，撵回老家怎么样？”

　　王也行忙说不用，又说：“我不是要打击报复的意思，我有些事情要跟他核实一下，你闲了带我跟他说几句话就行。”

　　顾宗茂笑道：“你倒是个慈善宽厚的人。”

　　王也行道：“并不是我宽厚，只是就事论事，不愿意借别人的权势压人罢了。”

　　这话正和顾太太说他借父亲的威名在外面胡闹的话一样，顾宗茂脸色一沉，心里很不高兴，以为她在讽刺自己。

　　王也行倒是毫无察觉，她是沉静的人，见顾宗茂不说话了，自己也沉默地看着窗外。车夫见两个人不再提去哪里玩，就把马车赶到了家里。

　　到了顾府门口，一帮小厮婆子簇拥过来，顾宗茂先下了马车，也不搭理人，径直往院子里去了，王也行有些莫名其妙，被婆子搀扶着下来，往两个小姐的住处去。

　　顾家姊妹午觉刚醒，正坐在一块儿刺绣，看见王也行回来，笑着说：“你们两个跑哪里玩了，不带我们去。”

　　王也行笑着说：“大哥带我去戏园子玩了。”解下披风递给丫鬟，然后丫鬟们把水盆递过来，她洗了一把手脸，端着茶喝了一会儿，才说道：“我今日不知道说错什么话了，回来的时候，顾大哥好像有些不高兴。”

　　无邪年纪最大，一向以大姐自居，听她这样说，忙问：“他朝你发脾气了吗？”

　　王也行忙说：“并没有，只是我自己有些疑惑罢了。”

　　无尘道：“大哥哥的脾气就是这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坏，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无邪皱眉道：“老大也太不懂事了，在自家胡闹就算了，怎么连亲戚也得罪了。”放下手里的刺绣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