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漂流记》陈留王

37、闲气

　　吃过饭，众人各自去忙事情了。两个小姐白天要学古筝，顾家请了高明的琴师来教她俩。三个少爷整日在外面交际，忙的不可开交。刚吃完饭就打算跑出去玩。

　　顾太太喊住顾宗茂，问道：“你整日在外面跑，到底忙什么呢？你父亲是一国丞相，也不见得像你那样忙碌。”

　　顾宗茂只得立住脚步，笑道：“您老人家要是有事情找我，我自然是不出去的。”

　　顾太太沉着脸说：“我能有什么事情找你？你出去吧。”

　　顾宗茂见母亲这样，一定是有事情，哪里还敢出门，只得找一张椅子坐下，因见旁边的兰花叶子长得很好，就用手一根一根地揪那叶子。

　　这时候房间里的人渐渐都散了，王也行不知道去哪里，只好坐在原地，想着陪顾太太说一会儿话，找一个时机把婚事说清楚。

　　顾太太举目四顾，笑着对王也行说：“你不必陪着我这个老婆子了，跟你姐姐妹妹们玩一会儿吧，或者到院子里逛逛也好，咱们家的院子虽然不算很好，也有些值得观赏的地方。

　　王也行听到这里，便含笑起身告退了。

　　屋子里就剩下他们母子两个，顾太太手里抱着一个波斯猫，一下一下地抚摸着猫毛，过了一会儿才说：“你和明珠公主的婚事，打算怎么办呢？”

　　顾宗茂张手蹬脚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手臂交叠放在脑袋后面，说：“您问我，我哪里知道怎么办呢？这件事情都是父亲做主的，父亲叫我娶公主我就娶，父亲叫我娶一个平民丫头，我也没意见。”说罢微微一笑。

　　顾太太被儿子这个淡然的态度逗笑了，继而又严肃地说：“你们兄弟三个整天游手好闲，一点正事都不做，这个家全靠你父亲一人支撑，倘若你父亲有一天不在了，这个家要怎么办呢？”

　　顾宗茂皱眉说：“妈把我说的也太不堪了，难道我就一点本事就没有，明日我就去谋一个差事做。”顿了一顿，又说：“其实我跟公主的婚事，若是成了，固是咱们顾家的荣耀，若是不成，那也没什么。咱们家如今的权势地位，已经是独一无二的了。也不必娶一个公主回来伺候她。听说那个公主从小刁蛮惯了，心里只有自己，没有别人，平日鞭打责骂下人是常事，有时候脾气上来，连皇帝太后都敢忤逆。妈你想想，咱们家的人都是淳厚温和的性格，若是娶了这样的媳妇回来，咱们家岂不是闹得天翻地覆。妈您辛苦了半辈子，难道临老还要受儿媳妇的气吗？”

　　说的顾太太笑起来，她原本是很愿意儿子娶公主回来光耀门楣的，也算是给顾家找个强大的靠山。如今听儿子这样一分析，倒觉得娶公主未必是一件好事，思索了一会儿，又说：“那么，你觉得这位王家的姑娘怎么样呢？”

　　顾宗茂听到这里，脸色微微一红，道：“婚姻的事情，都由父母做主，妈你跟爹爹商量就行了，不必问我。”

　　顾太太啐道：“你少跟我作怪，你要是真的听我的话，为什么不声不响娶个小老婆回来，这件事我又不好讲出去，让人家听到了，你正房夫人没娶，倒先弄出一个小妾来，很好听吗？”

　　顾宗茂被数落了一顿，心里不大高兴，低着头默默无言，然后说：“王姑娘看着倒是个温柔沉静的人。”

　　顾太太点头说：“我看她也很好，跟你平时结交的那些牙尖嘴利的妖精们很不一样，她虽然出身贫寒，也是书香门第，你素来花钱散漫，不懂持家，正需要这样一位朴素的夫人管着你。”

　　说的顾宗茂越来越不好意思了，只低着头不说话。又坐了一会儿，见母亲没别的话说，自己就悄悄出去了。

　　这边王也行带了一个丫鬟，在顾家院子里闲逛，果然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好庞大的一座园林。两人沿着一条从外面引入的河慢慢地走，只见水面上鸳鸯戏水，岸上呦呦鹿鸣，孔雀展翅，十分有趣。

　　半晌走得累了，王也行就坐在假山后面的石头上，说是口渴了，丫鬟忙转身回去给她找茶喝。王也行手里拿着手帕当扇子摇，一阵凉风吹过，她感觉到阵阵凉意，却也听到不远处的窃窃私语，只听到一句：“那姓王的是个什么东西”，王也行心里咯噔一下，暗想难道说的是我吗？但是我才来这里一天，会惹来什么闲话呢。

　　只听那女人说道：“那个姓王的是个什么东西，乡下的蠢丫头而已，我们家最下等的奴才也要比她高贵几分，凭她也想越过我的头上去？”

　　又有个丫鬟似的声音劝她说：“奶奶不要生气，咱们家大爷已经跟公主订了亲的，又是皇帝下的旨意，就算王家姑娘以前跟大爷有婚约，怎么敌得过公主呢。”

　　那女人说：“若是大爷娶一位公主回来，我自然是心服口服的。”

　　丫鬟说道：“就算大爷娶个公主，毕竟您先过门，肚子里又有孩子，论起来，公主还要叫您一声姐姐呢。”言语里十分奉承。

　　那女人听得开怀大心，又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这话不可再说了。”

　　王也行满脸通红，又羞有气，心想大宅之内，果然是非极多，自己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竟被人如此编排。正要悄悄走开，忽然肩膀被人一拍：“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也行吃了一惊，见顾宗茂正站在眼前，一时踌躇着不肯开口。假山后面钻出来一主一仆两个女人，脸色也十分尴尬，那个主人就是吃早饭的时候讽刺王也行的女人。

　　顾宗茂面对着自己的小妾和未婚妻，也十分尴尬，含糊地对小妾说：“你身体不好，站在风口里干什么，快回去吧。”

　　小妾满脸通红，点点头，扶着丫鬟摇摇摆摆地走了。

　　顾宗茂笑着对王也行说：“在院子里闷着干什么，我带你出去玩吧。”

　　王也行看了一眼还没走远的小妾，本来自己是不想去的，但为了气那个小妾，她故意说：“好呀，大哥。”

　　顾宗茂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当下高高兴兴地带着王也行出门，王也行不知道京城的年轻人是怎么娱乐的，唯恐露怯，被人笑话。两人下了马车，走进一个戏园子，里面戏台上已经叮叮叮铛铛地开始唱了，跑堂的大老远就跑过来，引着两人来到包厢里，王也行见包厢门上用红纸写着一个顾字，猜想这是他们家固定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