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爱》阮咸竹笙

3、宫城

　　天刚揭晓，我就醒了。
　　翻身，拿起手机查看时间。
　　七点准。
　　这么早。
　　我又翻了个身，起床。
　　奶奶早就醒了，妹妹还在睡。
　　我去厕所洗漱了一下，然后把妹妹叫醒。那懒猪，怎么都叫不醒。
　　“起来了！”
　　“去你的，不要。”白芙把被单盖在头上，把身子缩进被单里。
　　“那你一整天都呆在酒店里吧！”我跟她怄气，不打算理她了。
　　“哎！我才不要！”
　　“那还不快点起来！”
　　“呵……”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全家出动，吃早餐去。
　　酒店自助早餐，在昨天晚餐的地方。
　　人挺多的，看起来都是外国人。
　　准备好了之后，九点半，准时出发。
　　这雨都下了多久了，从昨天到现在都没停过，仿佛老天爷哭了很久。
　　第一站很靠近，是顺化大内皇宫。
　　第一眼看见它的时候，它给我的感觉是好小，和紫禁城比起来。
　　虽然是仿照紫禁城建造的。
　　车停下。
　　准备下车了。
　　一、二、三、四……雨衣只有八件。
　　但我们有十二个人。
　　没关系，还有雨伞。我用雨伞好了。
　　阮信他也穿上了雨衣。他的是蓝色的。
　　我打开雨伞，跟随大队下车。
　　他带我们走了一段路。
　　进了城门，还有车辆来往。
　　“我去买入门票一下。”他去干他该做的事了。
　　我们就在原地拍照。
　　我是摄影师，相机由我负责。妹妹总是会和我抢那相机，然后拍一些没意义的照片。
　　没几次得手。
　　我启动相机，一幅旗台的画面映在相机屏幕上。
　　咔嚓！拍到了。
　　“这是旗台，是嘉隆皇帝在1807年下令建造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在我面前说这些话。
　　“哦。”我一边检查照片，一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我们进去吧！”他笑着对我说。
　　我们？我转头一看，家人早就不在了。
　　“等等我！喂！”
　　我看见白蓉转过头，对我扮了个鬼脸。
　　臭丫头！胆子还真大！
　　等等，先拍一张皇宫正门的照片。
　　我跑到入口，才发现自己少了什么。
　　呃……没有入门票。
　　阮信呢？
　　“我在这儿。”
　　他突然从我背后出现，冷不防吓了我一跳。
　　“你吓死我了。”
　　“喏，给。”他递来一张入门票。
　　“谢谢。”
　　刚刚的那道城门，叫午门。
　　怎么听起来那么熟悉？
　　对了，北京故宫的正门也是午门……
　　这分明是抄袭人家的名字嘛……
　　算什么啊？
　　午门之后，有个大池塘，叫做太液湖，湖里种满了荷花。
　　中间有一道中道桥。
　　我走到桥边，往水里看去。
　　水里有橙白相间的鲤鱼，似是在追逐嬉戏。
　　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的心情豁然开朗，看什么都顺眼多了。
　　走过棂星门，看见上面写着“正直荡平”四个字，另一面写着“高明悠久"
　　什么意思？
　　正当我在苦苦思虑着的时候，他却好像看穿了我：“‘正直荡平’的意思是刚直坦率，公正无私。”
　　原来如此。
　　“那，‘高明悠久’呢？”我指着另一面问。
　　“崇高明睿，日月长久。”他回答得含糊不清，似乎不太确定。
　　之后，我们走到了一座宫殿前的一片空地。
　　他说：“这宫殿叫做太和殿，我们现在站着的这一块空地叫做大朝院。你们猜猜，它是用来做什么的？"
　　兴许是太闷了，所以他才问这白痴问题。
　　对我这种历史学霸来说……
　　嗯……真是小菜一碟。
　　“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举办大朝仪时，官员们站立的地方。
　　“它是用清化石砌成的。两边的石碑则标示正一品到从九品的官职。
　　“举行大朝仪的时候，文官立于左侧，武官立于右侧。只有四柱官与皇亲国戚才能入太和殿朝拜。"我娓娓道来，似亲眼目睹大朝仪举行。
　　我得意地接下去说：“而太和殿，就是皇帝登基、举行诞辰、接见外国使臣，还有举办大朝仪的地方。
　　“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的象征。”
　　说完，我才发现……
　　糟糕，我好像把他的台词都抢光了……
　　只见阮信咳了一声，然后说：“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台阶下有两只狮子？”
　　有吗？我下意识地望向台阶。
　　果然有，之前真的没注意到。
　　然后又听见他说：“那是铜制镀金的。”
　　然后呢？没了？
　　他词穷了。
　　我在心里得意地偷笑。
　　“我们进太和殿参观吧！”我怕他们又抛下我，连忙跟上。
　　太和殿。
　　偌大的宫殿内，因为没有阳光的照射，显得昏暗。
　　阴雨天根本就没有太阳。
　　大殿深处，有一座金光闪闪的椅子和一把雨伞。
　　什么椅子雨伞？
　　分明是皇帝宝座和宝伞。
　　“太和殿里有柱子八十根，均着朱漆，上雕金漆云龙。”他说道。
　　我也没心思听他说，便在这大殿里四处看看。
　　趁他们没注意到我的时候，我赶紧溜开。
　　我走到大殿的右侧。那儿有根被腐蚀的柱子。
　　看起来很烂了。
　　地上有积水，大概是从屋顶上滴下来的。
　　漏水了？
　　我抬头，望向屋顶。
　　雨水正往下流，滴在地上。
　　地上铺了塑料地毯。
　　滴答、滴答。
　　他们正向我这儿走来。
　　“好好跟着，别到处乱跑。”老妈的语气里有些责怪的意思。
　　“我就爽，怎样？”我不在意地说。
　　你能拿我怎么样？
　　“我们去后院。”
　　欸？那里有个建筑模型。
　　去看看。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我迈开脚步走向那张放了模型的桌子。
　　玻璃板罩着模型。
　　周围都是游客，也有正在讲解的导游。
　　他们看见我走过来，纷纷停下，望着我。
　　我被十几双眼睛盯着，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们的眼睛里，有疑惑，但更多的是害怕。
　　过了一阵子。
　　终于，其中一个开口用英语说：“你身上带着定时炸弹吗？”
　　“没有啊。”
　　我哪来的炸弹？
　　正疑惑不解，忽然，“轰隆”一声，把我给吓着了，小腿肚忍不住颤抖。
　　但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原来是打雷了。妈呀，吓得我还以为真的是炸弹爆炸了呢！
　　这时，家人也向这儿走来。
　　难道，他们也听见了什么声音？
　　老爸开口了：“你手机响了。”
　　哪有，我明明关静音了……
　　而且，我的手机铃声也不是这么恐怖的声音。
　　我从背包里掏出手机。
　　“咳咳。大家，对不起。"真的是响了，还“滴滴滴，滴滴滴”的很有节奏感。
　　我奇怪着，什么时候设定的闹钟，还有这样的铃声。
　　我皱了皱眉头，不太确定地看向白芙。
　　她正在捧着肚子大笑。
　　“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我顿时明白了。
　　周围的人似乎也明白了。
　　原来是她的恶作剧！
　　我真恨不得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恼羞成怒下，我喊了出来： “原来是你！你又破解我的手机密码了！”
　　“是又怎样？”她在挑衅我。
　　真恨不得撕烂她的脸蛋儿。
　　“老妈，你来评评理！”又被她捉弄了，我不甘心啊！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
　　老妈真是偏心！我委屈地想。
　　还有，手机的音响效果，未免也太逼真了吧？
　　能把所有人都吓成这样。
　　我瞄了阮信一眼。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奸笑。
　　连他也……
　　我气得七窍生烟。
　　阮信，我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
　　我狠狠地想。
　　白芙，你也是！走着瞧！
　　真尴尬。
　　我黑着脸继续走。
　　我盯着地上，咬牙切齿地继续走。
　　“妈妈，我要去厕所。”这软糯糯的声音，绝对是从白蓉嘴里出来的。
　　又喝那么多水。
　　然后又要上厕所。
　　真烦。
　　“赶紧的。给我快点。”我压下这几天累积下来的怒气，都快憋出病来了。
　　老妈陪着她去了，剩下的我们就在走廊边上等。
　　欸，这是什么？
　　挂在墙上的一些说明。
　　给皇帝批的奏折。
　　中文，繁体字。
　　我看得懂。
　　上面写着的都是关于外交的东西。
　　咸宜帝的朱批。还有一些其他皇帝的。
　　从前，越南是用中文的。直到后来，十七世纪，法国殖民统治的时候，才出现了现今使用的由罗马文字拼音组成的越南文。
　　再后来，越南独立的时候，为了避免文盲率过高，所以胡志明就把越南语定为越南的国语了。
　　不过还好，阮信他是晓通汉语的。
　　至少，还能和他说说话。
　　呃……是拌嘴才对吧！
　　走过朱红色的宫墙，那颜色，红似血。
　　会不会，也是像宫斗小说里说的那样，是因为后宫中的女眷们争风吃醋，进而互相陷害，那些女人的血染红了宫墙呢？
　　在深不见底的地下，也许就埋着无数的怨魂。
　　都是女人的怨魂。
　　这世界上，从来都没有简单的时候。
　　墙上挂着一副又一副泛黄的照片，昔日阮朝的繁华似锦，都是从前了。
　　队伍拉得长长的，阮信他走在最前头，而我落在最后。
　　我没有多想见到他。
　　我就一边看着照片感叹，一边悠悠闲闲地走着。
　　走着走着，越走越慢。直到我发现时间过了，才抬起头来 ，却是一惊。
　　人都不见了！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走廊上空无一人。
　　都上哪儿去了？怎么都不见了？
　　我连自己在哪儿都不知道。
　　我迷路了。
　　又被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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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边厢。
　　来的时候一共十三个，怎么现在只有十二个？
　　少了谁？
　　果然，又是她。阮信想。
　　“你们在这待会儿，我去找个人。”他说。
　　他回到刚才那条走廊上，远远就望见她在那儿。
　　在拿着相机对着他。
　　咔嚓！
　　画面定格在那一刻。
　　我查看相片。
　　多年以后，我会记得，红梁之下，有一个男子，穿着蓝色雨衣，向我走来。
　　相机里的他，不慌不忙，不紧不慢，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可偏偏是他。
　　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拉着我走。
　　“痛、痛、痛！快放手！老妈救我啊！”我被他抓得疼了。情急之下喊了出来。
　　他终于放开手。
　　“你死到哪里去了？”老妈严厉地问我。
　　说骂比较适合。
　　我不语，只是张大眼睛瞪着他。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上嘴巴，别出门也要吵吵闹闹的！”外公对我和老妈这样的丑脾气早就烦厌了。
　　然后我看见阮信笑了笑。
　　还笑？
　　信不信我扒了你的皮？我带着威胁的眼神警告他。
　　他却没有看见似的，自顾自地开始讲解了：“这是延寿宫，皇太后的居所。它原本的名字是长寿宫，后来嘉隆皇帝拆了，把木料用来修建太子的清和殿。
　　“明命的时候，长寿宫重建，改名叫慈寿宫。
　　“再后来成泰年间再次改名为宁寿宫。”
　　宁寿，安宁长寿，是这个意思吗？
　　可看起来一点都不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