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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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鸽子和它们身上的翅膀成了光的障碍物,在我身上形成了影子,像一张编织得密密麻麻的网,铺天盖地而来。
我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追赶着那些胆子大还赖在地上的鸽子,足足像一个从神经病医院逃出来的病人。
大庭广众之下的,我这学霸的形象真的是完全毁了。
疯完了之后,我往回头走,结果就撞上了一个男人。
嗯……肌肉挺结实的嘛。
谁呢?
睁开双眼一看,这不就是阮信吗?
“那个,你怎么不在餐馆里坐着,在这儿干什么?”尴尬死了。
“看你怎么疯。”他平淡自如地说。
“我能怎么疯呗!”
“刚刚那个人是谁?”
“谁啊?这街上那么多人,你说的是哪个啊?”
“刚才那个赶鸽子的。”
“我怎么知道?”我决定了,还是装疯卖傻好了。
“唉,你……”
“既然你来了,那就带我回去吧!快点儿,我可不认得路!”
他神神秘秘地笑了一下,然后说:“带你去一个地方。”说罢硬是拉着我往另一个方向走了。
“去哪儿啊?”就剩下我这句话飘散在空中。
另一边厢,玉雯、月雯和伊雯三姐妹再加上白芙、白蓉在卖纪念品的商店里挑来挑去……
“这个,这个钥匙圈美。”
“这个多少钱?”
“买点咖啡豆回去。”
“麻麻麻麻我要那件裙子!”
“这颜色真好看!”
她们逛得忘乎所以,没人发现白荷不见了。
直到……
“欸,你们大姐呢?怎么没跟上来?”买完东西结账后,玉雯环顾四周,却连白荷的影子都找不到。
“不知道,可能还在餐馆里吧?”白芙说。
“啊!都逛了快一个小时了,我们得回去了。”月雯看了看手表,惊叫道。
于是,她们拎着大包小包急急忙忙地跑回去了。
“喂喂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我决定了,要是有什么不妥,我就喊出来让全世界的人都听见。
“到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手里紧紧握着我的手,大概是怕我跑了。
其实,我能跑到哪儿去呢?我又不认识路。
我抬头看看招牌:“裁缝店?”
他很肯定地点点头。
“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做一件奥黛。”说罢拉着我走进店里。
“不要!我会自己买!”我站着不动,把他拉回来。
没什么,我就是不想花别人的钱,自己看上的东西自己买不就行了?干嘛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乖,我想送你一件礼物,不要拒绝。”说完硬是拖着我往店里去。
“无缘无故的,送什么礼物?不要就是不要!”眼看就要踏进店门了,我赶紧稳住,把他拉出来。
“我问你,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终于停下了,在我面前站住。
“能什么关系?男女朋友?”我小小声地回答,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那么,我想送我女朋友一件礼物,你来帮我选,如何?”
“你女朋友谁啊?”想让我上当?没门!
“她就站在我面前。”不知怎么的,我当时觉得这句话特别顺耳。
“所以呢?”
“你就是我的女朋友。”
“嗯,然后?”
“你就一定要逼我说出事实吗?”
我低下头,沉默不语。
他继续说:“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也可能是最后一件。”
“以后总会见面的,不是吗?”我这是逃避,我也怕他会离开我,所以还抱着一丝奢望。
“缘分这样的事,很难说。
“也许,分开了之后,永远都见不到了。”
也是,空难、车祸、天灾、战争、意外……可能下一秒,眼前来不及珍惜的人就消失了。
“你就让我,尽一个男朋友的职责,好不好?”他温柔地把我的手放在他的手掌心,然后,五指合拢,把我的小手包在他温热的大手中。
“送礼物,也算是男朋友的职责?”我笑了。
“我觉得是。”
你都很尽职了啊!是谁在我到处乱跑的时候跟在我后面追着我呢?是谁大清早牵着我的手带我去沙滩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日出呢?是谁在我说了一句想吃鱼了之后立马就打电话去餐馆点了一条鱼呢?
你啊,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些在你眼里看似微不足道的举动让我觉得倍觉温馨,让我觉得自己备受宠爱,让我尝到了谈恋爱的甜头呢?
我好像,离不开你了。
“好吧。”话刚落应,他就欢天喜地地牵着我进了裁缝店。
有时候,真的觉得他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店里,一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妇人微笑着站起来迎接我们。
“欢迎光临,请问……”
“你好,请你帮她做一件奥黛。”春风满面的阮信心急地打断了她的话。
有必要这么兴奋吗?
不过,见他这么高兴,我的嘴角也被勾起了。
“好的,过来这里吧。”
首先是量尺寸,她拿起一卷皮尺,开始帮我测量尺寸。
她量了之后便念出来,然后记录在一本小本子里。
“领围十四点三寸。”
“肩宽十五点二寸。”
眼看下一个就到胸围了,我知道我自己是有几斤几两的……
拜托不要,不要念出来!
我想,我此时的表情应该是“蓝瘦香菇”,欲哭无泪吧!
可是抬眸看见他一副等着好戏看的样子,还有嘴边的那一抹邪笑……
可恶,你这个色狼!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胸围……”
拜托你了,不要啊!
“二十九寸。”
呜呜呜……
“腰围二十六点三寸。”那位女裁缝师似乎没有注意到我丰富的表情,手一直忙着没停下来。
“臀围三十四寸。”
“臂长二十八点五寸。”
“臂围十寸。”
“腿长三十九点八寸。”
最后我几乎是在哭脸中完成测量的。
说真的,我觉得我这身材还算不错,只是有一点……没关系,我还会再长的,我才十三岁呢!
“好了,你可以去选你喜欢的布料,你想要什么颜色呢?”她和蔼地问我。
她这么说我才注意到,墙上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布料,什么颜色都有,多如牛毛,只有你叫不出的颜色。
“这么多啊……”
墙上挂着的布料都是那种鲜艳的色彩,我倒是比较喜欢浅浅淡淡的颜色……
“请问,有没有比较浅淡的颜色呢?”
“有,今天刚进了一批布料,我去拿给你。说罢转身进去房间里了。”
“等等,是纯棉的吗?”
“是。”
“那好,我想看看粉色、浅蓝色和浅紫色的,谢谢。”
“好的,你稍等。”
待她走远了之后,我生气地掐了阮信的手臂:“笑什么笑?没见过胸小的女人?”
“我可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哦!”他脸上还挂着胜利的笑容。
“哼!我才多大,那儿能多大?”
“你还是个孩子呢!”
“是啊,我是小孩子,又怎么样?”
“祝你快高长大啊。”
“都高过你了,还快高长大。”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说话间,那裁缝师也抱着一堆布料从房间里出来了。
“这是你要的颜色,你看看。”
我拿起一匹近乎白色的粉色布料察看,嗯……
质地柔软,穿在身上一定非常舒适,又是棉制的,透气性和吸湿性都很好,最重要的是不会造成皮肤敏感,反正怎么看都觉得很好。
不过,布料上没有花纹或者刺绣图案,看起来有点空荡荡的。
“这个布料是好,但……你能绣一些图案上去吗?”
“可以,不过价格会高一些。”
我看看阮信,他向我点头,表示可以接受。
“你要什么图案呢?”
“就……荷花。”站在一旁的阮信开口了。
正好,我也想要绣荷花。
“就这样吧!我们什么时候来拿?”
“嗯……十二个小时之后吧?”
“我们晚上来拿,行不行?”阮信说。
“可以,我就住在楼上。”
“好的,谢谢你,钱我晚上再给你。”
“好的,谢谢。”
走出裁缝店后,我看看手表,过了这么久,不知道老妈她们发现了没有。
已经过了快半个小时了。
“快点回去吧!要是老爸和老妈都发现我不在就糟了。
”急什么呢?慢慢走回去吧!”
唉,你倒是不慌不忙的。
餐馆里。
“你去了哪里?你妈她们呢?”老爸问。
“不知道,我没跟上她们。在外面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别到处乱跑,危险。”
不是还有阮信吗?这样的话我只敢在心里想,可不敢说出口。
“知道啦。”我低眉顺眼,一副认错的样子。
“算了,没事就好,过来吃吧!”
跑了这么一大圈,我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便开始狼吞虎咽,能吃的就吃下去了,都忘了品尝它是什么味道了。
“慢慢吃啊,瞧你吃得像饿鬼一样,一点儿女孩子的样子都没有。”坐在邻桌喝咖啡看报纸的阮信忍不住酸我。
那又如何?我翻了个白眼,却又看见他笑容里藏着满满的沉溺。
哼!口是心非!
再看他,他若无其事地阅读着一份越南语的报纸。
装、装、装,装什么呢,整天就只知道装!谁看不见你眼珠子往哪儿瞟了?
我也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那样,静静地细尝口中的越南咖啡。
香味浓,酸味淡,口感细滑湿润,香醇中微含苦,芳香浓郁,又提神醒脑。
但是……很甜!
杯子低下的炼奶不知道什么时候掺进咖啡里头了,甜得我直皱眉头。
玻璃杯上的花纹原本是一半黑一半白的,现在变成褐色了,不过看着还挺均匀的。
在我喝了第一口之后,老妈她们就回来了。
“白荷你去了哪里?我们还以为你被柺了呢!”月雯阿姨开玩笑地说。
“我多大啊?还被拐,那也太恐怖了吧?
“你们都买了什么?”
“我们买了一些纪念品,对了,还有奥黛,不过没买你的,谁叫你没跟上来呢?”
“你们走那么快,像火箭一样,我怎么跟得上?”我嘴巴嘟得老高,为她们没有买东西给我而不忿,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不过不要紧,我刚刚不是去做了件奥黛吗?晚上就能拿了。
想到这里,我心里泛起一丝甜蜜和幸福感。
我看着她们谈天说地的,也开心地笑了,但笑的却是另一件事情。
在裁缝店里,他说要在衣服上绣荷花的时候,刚好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他抢了去。
这,算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
不知道他是不是也这样觉得呢?
“为什么?”在大人们嘹亮的声音中,我小小声地问他,应该不会被大人们听见。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要绣荷花?”
他会心一笑:“因为那是你的名字。”
只是因为这个?
他又接下去:“也是我们的国花,优雅、高贵、纯洁,和你一模一样。”
你有一点高估我了。
我其实没你想象的那样纯洁。
“衣服上会有惊喜。”
“什么惊喜,难道还会有一枚戒指不成。”我开玩笑道。
“我倒是想。”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想象力太丰富了。
我瞬间脸红了,整张脸红扑扑的,像敷了番茄在脸上。
戒指……我居然还想要他向我求婚吗?才认识了五天的男人?
“总之,晚上你就知道了。”
“嗯。”我的眼光落在了他的左手上。
无名指,金色的戒指。
它似乎在警告着我,我的身份,一个尴尬的身份。可它又像是在向我示威,告诉我它的地位不可动摇,让我离它远一些。
更多的是,它反射出来的金色的光芒,像是一把利剑,刺中了我的心脏。
好痛,好痛。
然后,我的心就和没有加炼奶的黑咖啡一样,好苦,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