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爱》阮咸竹笙

18、快乐

　　若要说会安古镇有什么地标的话，最著名的应该就数眼前这座日本廊桥了吧！
　　这座桥的照片，我在网上见过不少次了，今天才算是亲眼见到了。
　　“这座桥有很多名字，有人叫它日本廊桥、来远桥、也有人它叫寺桥。
　　“它是建立在秋盆河上，注意，是秋盆河左岸的一条支流上。你们别看它短短小小的一座桥，其实它很了不起哦！
　　“它原本是日本侨民投资建造的石基带顶的石桥，所以就有了日本廊桥这个名字。”他说话时神情自如，看来老爸刚才的话对他没什么影响。
　　“那它为什么又叫来远桥呢？”白蓉问。
　　“来远桥这个名字嘛，1719年的时候，有一位黎朝的贵族来到会安，就给它起了个名字。
　　“来远桥这个名字的出处是«论语»中的一句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这句话的意思是：有朋友从远方来，难道不快乐吗？”
　　然后他顿了顿：“白蓉小妹妹，你快乐吗？”
　　“嗯，我快乐，非常非常快乐！”她高兴地喊出来，还手舞足蹈的。
　　果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有童真就是好。
　　看着白蓉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天真无邪的笑容，我也忍俊不禁了。
　　“那导游叔叔，你快乐吗？”从她肉嘟嘟的小嘴巴吐出一句话，此时的白蓉纯真可爱得让人妒忌。
　　不知怎么的，我好期待阮信的答案。
　　“当然快乐啊！”真的么？我怎么又看见你眼珠往右上了。
　　“真的吗？”白蓉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
　　“当然是真的啊！导游叔叔怎么会骗白蓉呢？白蓉那么可爱。”真是一张巧嘴，惯会油嘴滑舌。
　　没人注意到，笑容悄悄爬上我的脸颊了，还捉住了我的眉梢。
　　这是我见过，最可爱的他。
　　“好了，回到正题上吧！
　　“其实这座桥还有一个名字，叫寺桥。至于为什么叫寺桥呢？那是因为，桥上有一座庙。”
　　“庙？在这么小的桥？”有人发出疑问。也是，宽不到两米的桥也算小了，更不用说在桥上建一座庙了。
　　“哈哈！我就知道，一定会有人这么问的！
　　“既然有人不相信，那好，我们就上去见识见识吧！”
　　桥的下半部是砖石结构，桥身则是由木板铺成，桥的屋檐上还有精美的龙凤雕刻，古朴典雅。若不是建在水上的，远远望去，我还以为是一座庙呢。
　　那桥也是有门的，此时大开着。桥两旁有一对雕像，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不清，变成一块石头了。
　　“这是……狗狗？”白蓉问。从轮廓上依稀可以分辨出，这是一对狗。
　　“对。因为这座桥是在1595年建造完工的，那一年是狗年。
　　另一边也有一对猴子的雕像，因为开始建桥的那一年是猴年，也就是1593年。”
　　“所以说，这座桥用了两年来建造。”白芙说。
　　“是的。”
　　桥上有一座小庙，这是庙与桥合一的廊桥。
　　不过……我看那小庙快要被里面的游客挤爆了。我不禁有些担心，那老旧得快要腐朽的木板是否承受得起那么多成年人的重量……
　　我小心翼翼地踏进小庙里，避免在这窄小的空间里与其他人有肢体接触。
　　人挤人，会气死人的。
　　庙里供奉着白帝少昊和玄天上帝。
　　从脚下木板的隙缝，可以见到水波粼粼，一闪一闪的，直照到屋顶上。
　　“白蓉小妹妹，你快乐吗？”
　　“嗯，我快乐，非常非常快乐！”
　　我脑海里一直重复着这句话，像个复印机，重复得不亦乐乎。
　　我快乐吗？
　　若说快乐，那是骗人的。
　　若说不快乐，那也是骗人的。
　　所以，我到底快乐吗？
　　清澈的眼神被蒙上了一层迷茫。
　　墙上有一些介绍文字和老旧的照片，看起来，会安经历了很多，也变了很多。
　　下了桥，总算是从茫茫人海中逃出来了。我深深地吸气，刚刚在桥上差点就被挤成饼干了。
　　纠正一下，是被臭汗味、烟味和二氧化碳熏成了咸鱼干。
　　“其实，你们知道为什么当时日本人要建这座桥吗？”
　　“为什么，不是因为要连通河的两岸吗？”
　　“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就是……你们知道日本常常地震吧？”
　　“知道。”
　　“以前的人都比较迷信的嘛，当时的日本人认为是一条蛟龙惹的祸。传说这条蛟龙的头在印度，身体在越南，尾巴在日本，它每次抖动尾巴都会在日本引起强烈的地震。
　　“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家乡受到地震的破坏，便想出了一个办法来牵制这条蛟龙的行动，就是在这里建了一座颇有特色的桥。
　　“一开始日本人只是建立了桥身，而桥上的廊道和寺庙，还有供奉的神像都是中国人建的。
　　“后来十七世纪的时候，日本人离开会安了，于是这座桥的修建和管理就落到了留在这里打拼的中国人的手中。”
　　“为什么日本人要离开这里呢？这里多漂亮啊！”白蓉问。
　　“因为啊，那个时候的日本政府，也就是德川幕府的锁国与海禁政策，日本人不得不离开会安。”末了还担心白蓉听不懂，特地加了一句：“就是他们的国王不让他们待在这里了，硬把他们逼回去了。”
　　“好可惜啊。”她感慨地说。
　　可惜吗？
　　有时候，也许只有你觉得可惜，其他人都不把它当回事，那才是真正的可惜。
　　“桥的西侧，也就是刚才我们经过的地方是中国人居住的地方，而东侧则是日本人的聚居区，所以这座桥实际上也连接了两个不同国家的人，是名副其实的友好之桥。”
　　石砖砌成的桥墩，木栅栏似的桥栏杆，构成了一副经历沧桑的桥体，它就像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默默地接受岁月的洗礼。
　　“所以，这里是日本人以前居住的地方。”
　　“是的。”
　　这里的屋子还是明黄色的，但风格也有些变化，和刚才的中国风格有所不同。而且，游客似乎也较少了些。
　　“老妈啊，要不要买点东西呢？”
　　“也是呢，总不能空手而归吧？”女人嘛，没有不爱逛街购物、讨价还价的。我就有些心痒痒了，没想到老妈她更心痒。
　　“不如回去刚才那边吧？也可以去吃些小食。”
　　“好啊。”听见老妈答应了，我赶紧对阮信使眼色，让他介绍一家好的。
　　“嗯……福建会馆周围有好些著名的咖啡店和餐馆，你们可以去试试。”
　　“那好，就听你的，你介绍。”
　　“好，跟我来吧！”
　　听见有好吃的，大伙儿立刻来了精神，尤其是白蓉那馋嘴猫。
　　“麻麻我肚子饿了！”
　　“咱们现在就吃早茶去！”
　　“耶！麻麻最好了，麻麻万岁！”
　　好一张巧嘴，把大人们都哄得眉开眼笑。
　　我看着阮信，他也在笑着。只是不知道，他阳光般的笑容之下，是不是也藏着什么伤心难过的事。
　　你说你快乐，但是……
　　你真的，快乐吗？
　　路过同样的地方，不过是回顾自己所留下的足迹。
　　阮信……他都回到这里多少次了，不知道旧地重游的感觉是怎么样？
　　我从口袋里拿出刚刚他帮我戴上的九重葛，放在手里把玩着。
　　它轻轻的，薄薄的，似乎一碰就碎，风一吹就带走了。
　　多娇小玲珑的一朵花！
　　我把它放到上衣的口袋里，露出紫红色的一角。
　　“九重葛没有香味。”我在他身旁小声嘀咕。
　　“因为它把自己的香气隐藏起来了。”
　　“不是，它原本就没有香味。”
　　“香味被你吸光了，不就没了？”
　　“不是的，哪是这样！”
　　“就是这样！”
　　“啊，对了，刚才在博物馆，我爸和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
　　“真的没什么？”我紧追不舍。
　　“别太好奇，对你没好处。”他警告我。
　　“好吧，不说这个了。”我很明理地结束了这个话题。
　　“到了，就是这家李小姐餐馆。你们可以尝尝他们的白玫瑰、炸云吞、越式煎饼等越南小食，都非常美味。
　　“我们大概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女士们可以去逛街买东西。我就在餐馆里，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他交代说。
　　我们找了个位子坐下，点了好些食物，看来午餐都不用吃了。
　　“啊，对了，白玫瑰是什么？不会是真的玫瑰吧？”白芙问。
　　“不是，是米粉做成的面皮，然后里面包着肉碎和鲜虾，再淋上鱼露和柠檬汁一起吃。
　　“相传正宗的白玫瑰一定要用女子温婉的双手制作才会好吃，所以才取名叫白玫瑰。”
　　“哦……那个，越式煎饼又是长怎样的？”
　　“越式煎饼啊……是把粘米粉、姜黄粉还有其他材料混合了放在锅里煎，再包上虾、猪肉、豆芽、洋葱……"
　　“呃……你的口水……”我提醒他。
　　快要滴到桌子上了，我把后半句吞进肚子里了。
　　“不好意思。”然后他舔了下嘴唇，继续说：“吃的时候用蔬菜或春卷皮包起来，蘸上鱼露或花生酱汁，那滋味……真是太好吃了，让人垂涎欲滴。”说罢又舔了下嘴唇，陶醉在想象美食的当中。
　　说真的，有被恶心到。
　　“呃……那个，加杯咖啡给我，谢谢。”我残忍地打断了他的美好幻想。
　　“好的。”
　　“老妈，我看这儿客人挺多的，估计还要等一段时间，不如先去逛逛？”
　　“也好。”
　　于是，这桌子是女的全都一窝风跑出去了。
　　果然，购物是女人的天性。
　　“待会儿食物要是来了，记得留一份给我。”我丢下这句话，赶紧追上去凑热闹了。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追的，走着走着就走到河边了。
　　一排一排的船，像弯弯的月牙儿，船夫们都把自己的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希望能够获得游客的青睐。
　　我看了一阵子，忽然才发现……
　　糟糕，跟丢了。
　　人生地不熟的，怎么走啊？
　　回去那家餐馆吧？我想想看，刚才转了多少个弯？好像没有，一路都是直直走来的……
　　那就好办了，直直走回去就行了嘛！
　　解决了这么回去这个问题，心情特别特别好。
　　看见距离自己几步路的地方有一群鸽子，在地上享受它们美味的早点，恶作剧的心理就来了，想去吓一吓它们。
　　我悄悄走近它们，但还是被那些胆小又灵敏的鸽子察觉了。
　　它们本能地挥动翅膀，四处散开来，飞到附近的电缆上。
　　如果有人在这个时候见到我，一定会觉得我百分百的是个傻子，口里念着：“鸽子满天飞，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