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爱》阮咸竹笙

16、讲故事

　　“待会儿有人说我不敬老怎么办？你先。”
　　你……这是讽刺我老吗？我才三十三啊……正值青春年华呢！
　　“行，那我先。”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说：“会安福建会馆也叫金山寺，供奉妈祖。
　　“传说，她就是观音菩萨身边的龙女。有一年，观音菩萨带着她和善财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会后，腾云驾雾回南海途中，经过莆田湄洲时，有一股黑煞气自海面直冲云霄。龙女好奇地拔开云雾一看，却看见海面上的船只沉入海底，渔民落在水中，海底有几只凶神恶煞的妖怪正在争食渔民的尸体。岸上，是女人和小孩哭天喊地的声音，十分凄惨。
　　龙女非常不忍，便请示观音菩萨，观音菩萨说：‘林家世代好善，前日向为师求嗣，为师便答应了吧！后日，你便投胎到林家，了结此缘，收除妖魔，替天行道吧！'
　　“龙女投胎到福建的一家姓林的人家，父亲名叫林惟悫，母亲姓王，为人多行善积德。”
　　“是福建莆田湄洲。”
　　“妈祖的故事你听过了吧？”
　　“是听过了，接下去。”
　　“那就没意思了。”他听见后，原本精神奕奕的脸，立马就垮下来了。
　　“接下去。”我想听。
　　“一天晚上，观音菩萨托梦给妈祖的母亲，说：‘你家行善积德，今赐你一丸，服下当得慈济之赐。'不久，王氏就有了身孕。
　　“妈祖出生的时候……”
　　“停！”我打断他。
　　“怎么了？”
　　“哪年哪月哪天出生？”
　　“你怎么这么认真啊？”
　　“我就这么认真。”
　　“……其实我不知道。”他小声地说，心虚了。
　　“宋朝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
　　“公历呢？”
　　“公元960年。”
　　“记住了。”他大力点头的样子好滑稽。
　　“ 宋朝建隆元年三月二十三日，妈祖出生的时候，一道似千万瓦电光的霞光在壶公山顶上不断闪烁，晶莹透亮。
　　“此时林惟悫正坐在自己家中的院子里，忽见一道奇异彩光射向屋里，照亮了整间屋子，空气中弥漫着芬芳的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他感到十分惊奇，急忙跪在地上，连连对着彩光的方向膜拜。
　　观音菩萨现身了，慈祥地对他说：‘此女并非平凡之人，你们须把她好好教养长大。'说完便随着彩光而去。
　　林惟悫待彩光消失后许久，才敢从地上站起来。他还没站稳，那产婆就抱着孩子来道喜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位小千金。但是她一生下来不哭也不闹，我打了，她也不哭，长大以后定是个有福气的孩子。'这孩子从出生到满月都没有哭过一声，因此林惟悫给她便取名叫林默。这个林默在家里排行第七，上有五个姐姐，一个哥哥。”
　　我等了许久，也不见他接下去。
　　“完了？”
　　“完了。”
　　“这么短。”
　　“那你要多长啊？”
　　“你就说到她羽化成仙吧！”
　　“口干，我要水。”他忽然就跟我撒娇了。
　　“那你喝水啊！”
　　“没带水瓶。”
　　“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是故意的。”我边说边把自己的矿泉水瓶子递给他。
　　“谢谢，我就是故意的。”他伸手接过瓶子，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大一口。
　　“说吧！”待他喝完后，我又催着他。
　　“你不是听过了吗？干嘛还要听一次啊？不会觉得无聊吗？”
　　其实妈祖的故事，从小到大我都听了不止一遍。小时候，奶奶总会说些神话故事给我听，尤其是发生在福建的故事。奶奶是要我记得，我的籍贯是福建南安，我的祖先从那儿来。
　　“我想听你说。”真的。
　　“我想听你说。”
　　她的声音像屋顶上的盘香，缭绕着，盘旋着，一圈又一圈，仿佛要将我带入迷茫……
　　好，今天，我就为我心爱的女孩讲个故事。
　　“林默长大以后，人们称她为默娘。
　　“她自幼聪颖异常，八岁就入私塾启蒙读书，能过目不忘，而且也明白文章的涵义。
　　“长大后，她决心终生以行善济人为事，矢志不嫁，父母也顺从了她的意愿。
　　“从此，她便专心致志地做慈善公益的事业，平日研究医理，为人治病，人们都非常感谢她。
　　“自幼与海为伴的默娘还洞晓天文气象，并且熟习水性。她住的地方，也就是湄洲岛，与大陆之间有一个海峡，海底有不少礁石。默娘常常会救济在这片海域里遇难的渔舟和商船，可见她乐于助人。
　　“默娘性情和顺，乐善好施。只要能为乡亲排难解纷，她都乐意去做，甚至也不在乎牺牲自己。
　　“民间有一种说法，她是在二十八岁的时候，为了救济落水的船只才葬身海底的。更多人愿意相信，她是在九月初九那一天登上湄峰，羽化成仙了。
　　“那一天，她焚香念经后，和家人告别，登上湄峰最高处。只见湄峰顶上彩云飘飞，虹霞辉映，一道白气冲上天空，仿佛听见空中有一阵阵悦耳动听的丝竹之乐 ，直彻云天。默娘乘着长风，驾着祥云，翱翔于苍天皎日间，俯视着大地。红衣飘扬，在彩云之中若隐若现，忽然虹霞消散，彩云布和，奇景不复可见。
　　“此时，乡亲父老见到这样壮观的情景，纷纷都觉得不可思议，全都惊呆了。
　　“默娘升天之后，乡亲们常见她在山岩水洞之旁，或盘坐于彩云雾霭之间，或绾帆髻着朱衣飞翔于海上。常示梦显灵，救人急难，护国佑民。于是乡亲们便建起祠庙，虔诚敬奉，后人前来朝拜着，络绎不绝。
　　“ 妈祖一生在大海中奔驰，救急扶危，在惊涛骇浪中拯救过许多渔舟商船。她立志不嫁，慈悲为怀，专以行善济世为已任，实在是伟大。”他说完了，故事不闷，我却只是看着那妈祖的神像发呆。
　　这个故事我听过了好多好多遍，可我一点儿都不觉得腻了。因为从他嘴里说出来的，和奶奶给我讲的，还有书上写的，都是不一样的。
　　也不是因为他说得特别好听，或者特别生动，只是因为……我想听他说故事。
　　我真觉得他可以去当说书先生了，再不济，也能也能当我的故事佬，我喜欢听他说故事。
　　如果每个晚上，我都可以像小时候那样，听一篇故事后才入睡，那该有多好……
　　小时候，妈妈总会在睡前给我说些童话故事，有时候是看着书读的，有时候是自己编出来的，都很有趣，能让我轻松愉快地入睡。
　　上小学后，嫌传出去丢脸，会被人说太依赖妈妈了，便也不让妈妈说故事了。
　　好怀念那一段快乐的童年。
　　有时候，从前讨厌的时刻，却是现在最怀念，最想回去的，无忧无虑的时光，比如上学，又比如听着妈妈说的童话故事入睡……
　　福建会馆是一个四合院的格局，东廊挂着一个红底金字的“福”字，西廊也挂着一个红底金字的“寿”字，二者遥遥相对，大概是福寿双全的意思。
　　“你刚刚说的哪是故事啊？是生平简介好不好？”
　　“也算是了啊！要不，你说一段来听听？”
　　“好啊！”我就不信会输给了你。
　　不过，关于妈祖的传说故事那么多，说哪段好呢？
　　我看了看拿着方天画戟的千里眼和手持一把月眉斧头的顺风耳，心里拿定了主意。
　　“我就说一小段关于千里眼和顺风耳的故事。”我整理思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说。
　　“好，洗耳恭听。”
　　“在湄洲的西北方，有个棋盘山，山下有个村庄，叫福安庄。
　　这棋盘山上有两个妖怪，一个贪财，一个好色，他们常常出来作恶，肆意妄为，残害百姓，欺霸良女，将附近十里八乡都搞得鸡犬不宁，人怨沸腾。人们一提起他们，就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他们碎尸万段。
　　福安庄的村民甚受其苦，便祈求妈祖娘娘惩治这两只胡作非为的妖怪。
　　妈祖见此二妖祸害乡民，有意降服，于是扮作采茶女随当地少女一同上山采茶。
　　一天过去了，妖怪没有出现，第二天、第三天，皆是如此。
　　直到第九天，她们身后背着竹筐，嘴里唱着优美的山歌，纤纤小手采着碧绿的茶叶……
　　她们的歌声特别悠扬、甜美、轻柔，仿佛含着茶香，伴着鸟鸣，还有一份穿梭在青山绿水间的自在逍遥。
　　‘天顶哪哩落雨仔呀弹呀雷啰公伊呀
　　溪仔底哪哩无水仔呀 鱼啰这个乱呀撞啰啊
　　爱着哪哩阿娘仔呀不呀敢啰讲伊呀
　　找仔无哪哩媒人仔呀 斗啰这哩牵呀空啰啊
　　大只哪哩水牛仔呀细呀条啰索伊呀
　　大仔汉哪哩阿娘仔呀 细啰这个汉呀哥啰啊
　　大汉哪哩阿娘仔呀不呀识啰宝伊呀
　　细仔粒哪哩干乐仔呀 较啰这哩贤呀翔啰啊'”唱完之后才想起，我不是在说故事吗？怎么唱起歌来了？
　　“采茶歌？你居然会唱？”阮信似乎很惊喜。
　　“从小听到大的，很难听是吧？”奶奶教我唱的，有时候爸妈去旅行了，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奶奶就会从乡下过来照顾我和妹妹一阵子，每天晚上就是这样哄妹妹入睡的。
　　“哪有？这是天籁之音啊！”
　　“眼珠往右上翻，表示你在撒谎。少拍我马屁了，我不吃这套。”
　　“没拍马屁，是真的！”
　　“眼珠还是往右上翻。”
　　“真的！”
　　“眼珠子可不可以不要再往右上翻？”
　　“好啦好啦！你接着说吧！”
　　“话说采茶女正在唱歌，忽然有一位采茶女尖叫了一声，竹筐滚到地上，里面新采的嫩茶叶落了一地。
　　“妈祖转过头去看，两个长相怪异，个子矮小的妖怪站在那儿，一人手持金斧，另一人手持银斧。
　　“其中那个好色的，也就是千里眼，他竟然对妈祖口出狂言：‘刚刚路过此地，听见采茶女在唱歌，便停下来看看。
　　“‘没想到，这采茶女的姿色比那山歌还要好呢！'说着涎着脸走近妈祖娘娘。
　　“妈祖将手中丝帕一拂，一下就将他打倒在地，半天都起不来。
　　“顺风耳见状，赶紧挥着金斧来助他，妈祖将背上的竹筐一掷，就把他压倒在筐下。
　　“然后，妈祖口念神咒，顿时霾瘴蔽空，狂风呼啸，将他们俩弄得不清所以，只能持斧疾视。
　　“妈祖用激将法让他们丢下斧头，待他们要捡起时，却发现那两把斧头纹丝不动，怎么也捡不起来，好像上面压着千斤重的石头似的。
　　“千里眼和顺风耳见妈祖神威，只好就地伏法，叩首谢罪而去。
　　“本以为，他们俩会改过自新，从此不再作恶，没想到，两年后他们有开始危害百姓了。
　　“这一次是在海上作怪，他们乘涛骑沫，沉浮滚荡，连龙王也治不了他们。
　　“妈祖娘娘知道了后，就说：‘此二怪是金水之精，当以火土克之。'
　　“于是她念起神咒，一时间林木震荡，沙石飞扬，电闪雷鸣，水波沸腾。两乖无处躲闪，只好心悦诚服地向妈祖认错，愿从善如流，皈依妈祖娘娘。妈祖将他们俩收为徒弟，列入水阙先班。
　　“从此，千里眼和顺风耳就成了妈祖的得力助手，左膀右臂，随着妈祖娘娘救灾救难，驱恶扬善。
　　“终于说完啦！”啰哩啰嗦了快十分钟，口都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