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爱》阮咸竹笙

14、贪吃

　　“到了，这里是会安。”
　　下车之后，他买门票去了，我们就在边上等着。
　　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我和爸爸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忽然就有种香味钻进了我的鼻子里，刺激了我的嗅觉细胞。
　　“什么味道啊？竟然这么香。”说完我还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黑糯米吧！好似还加了椰奶。”老爸鼻子灵，一闻就闻出来了。
　　我四处张望，寻找那香味的来源，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一个小摊子。
　　我走上前去看，那摊子上果然摆着一大锅黑褐色的液体，锅上还冒着热气，就是黑糯米了。我还看见摊子上摆着一些锅，里面盛满了五颜六色的液体，白乎乎的水蒸气正往上飘。是红豆汤、绿豆汤，还有其它一些叫不出名字的糖水。
　　我站在摊子前面，不见摊主，倒是看见几位戴着斗笠的中年妇女正坐在屋子前的矮椅子上，各拿着一个碗边吃边说笑着，时而开怀大笑，时而窃窃私语，脸上尽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也许城市之中已经见不到这样的美好生活，可以轻松自在地和街坊邻居们一块儿聊天打发时光。
　　城市里，只有无穷无尽的工作、课业，还有压力。
　　看她们的眼底，都蕴藏着一份天真的快乐，仿佛等待人们去掘发。
　　“爸，我肚子饿了！”
　　“你早餐没吃吗？这么快又饿了？”老爸睨了我一眼。
　　“消化了呗！”
　　“问你老妈去。”
　　我说老爸啊，你怎么就这么敷衍啊？
　　想从老妈那里下手定是不行的，那么……
　　“小蓉啊，想不想吃黑糯米呢？”
　　“想啊！”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你大姐我也想吃呢！可是我没钱啊，怎么买给你吃呢？”
　　“啊？那怎么办啊？”她的眼睛大大的，水灵灵的，仿佛含了泪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去问老妈给不给呗！对了，记得叫上你二姐。”
　　“好啊！”转身就找白芙去了。
　　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全家喝糖水去了，阮信就在一旁拿着一叠门票干等。
　　“我说白荷你啊，就怎么喜欢利用小孩子？稚子无知啊！”
　　“我哪有！你看白蓉她吃得津津有味呢！白芙也是！我又没占了她们什么！”我一手托着一个白色的陶碗，里面盛满黑糯米，另一只手用汤匙把黑糯米送进嘴巴里。
　　太好吃了！那黑糯米加了椰奶，鼻尖能触到淡淡的椰香，味道也不会太甜，恰到好处，吞下去后还觉得齿颊留香，回味无穷。
　　正享受着，眼角却瞥见他直勾勾地看着我。
　　嘴角扬起，这是坏笑的弧度。
　　“想吃啊？”我凑到他眼前，挑衅似地说。
　　“一口。”
　　“我偏不让。”
　　“就一口。”
　　“想吃自己买。”说罢又吃了一口。
　　“喂我。”
　　我愣住了，他脸皮还真厚……
　　“我想吃，喂我。”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其他十一个人都在谈天说地呢，可没那空闲注意我。
　　我捞了一大匙的黑糯米：“开嘴巴。”
　　“啊。”
　　然后把整个汤匙都塞进了他的嘴巴里……
　　“咳咳咳，你……谋杀亲夫啊你！”就差没把他给咽死了。
　　“欸，这话不对！我又没结婚，什么前夫亲夫丈夫大夫老夫的，我全都没有！
　　“大姐，谋杀亲夫是什么意思啊？”
　　我一听见这声音就在想……怎么又是你？
　　“唉，小蓉你怎么跑过来大姐这儿了呢？快回去，快回去，待会儿老妈找不着你该着急了。”
　　“小蓉知道！可是，谋杀亲夫又是什么意思呢？”她的眼睛眨巴眨巴地望着我，看来不给她个答案，她就不会走了。
　　“哦，那个……没什么意思的，就是句骂人的话，别学了去啊。”我边说边牵着她，把她带回老妈身边。
　　就别让她知道了，还是让她单纯些的好。
　　好不容易把那电灯泡给送走了后，我没好气地瞪了阮信一眼：“在小孩子面前别乱说话。”
　　“我哪有乱说啊？明明就是嘛！”
　　“反正你就别给我乱叫了，被爸妈听见还不把我大卸八块。”
　　“小媳妇儿，什么时候给我煲糖水呢？”
　　“呸！谁是你媳妇儿啦？你媳妇儿在家里！”我就提一句，你还当真了，我们俩今早才刚确定男女朋友的关系好不好？
　　不过这话说起来，还真有点心酸。
　　原本，我就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第三者。
　　只是个小三，说好听些，叫妾。
　　想到这里，我心中迅速黯然，像一朵枯萎的花，连放进嘴里的黑糯米也味同嚼蜡了。
　　“对不起。”他说。
　　“没事，我经历过的事还不少吗？不过还是别提了吧，省得你我都伤心。”
　　“对不起，我……不能给你什么。”他低下头。
　　“我不在意这些。”说完又怕他不信，还加了一句：“真的。”
　　我怕他再提起这样扫兴的话，便主动说：“要不要再吃一口？”
　　“好。”
　　这一次认真的，我舀了一口喂他，然后自己也吃了一口。
　　等一下……我看着手里拿着的汤匙。
　　这汤匙进过他嘴巴，然后我又用来吃了黑糯米……
　　这叫什么来着？
　　间接接吻。
　　……干！
　　偏偏这时，老妈还走过来了。
　　“这个特别，我们那里见不到的，要不要尝尝？”说罢就拿着汤匙要来喂我。
　　我张口吃下了，心里却盘算着刚刚的那一幕老妈究竟看见了多少，我又该如何应付她。
　　“你那黑糯米看起来好好吃呢？怎么样啊？”
　　“呃……还不错，蛮特别的，和家里做的不一样。”
　　“那是当然。”说罢就要拿起我的汤匙要舀我碗里的东西。
　　不，不行！
　　“啊！那个……我这几天好像有些咳嗽……还是别传染给你才好。”在老妈把汤匙放进嘴里的前一秒，我急中生智，喊了出来，说完还装咳了两声。
　　“晚上睡觉得盖被子啊，还有，别喝冰水了，回去好好休息一阵子。”还好，没吃下去。我心里暗想，松了一口气。
　　“嗯嗯，我知道了。”我敷衍着说。
　　待老妈走远了，我立马把汤匙丢到阮信手里，仿佛那是什么脏物似的，然后昂起头咕噜咕噜地把黑糯米都喝完了。
　　“慢点啊你，别哽到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要你管。
　　“怎么啦？黑糯米好不好吃？”
　　“原本是很好吃的，掺了某个人的口水之后就变得难吃死了。”我在他身后小声嘀咕。
　　我看着他把汤匙和陶碗还给了那卖糖水的妇人，她也微笑着接过了。
　　“我听见了。”他脸色阴森森的，看着有些恐怖。
　　“听见什么？”我装作不知。
　　“待会儿让你尝尝。”
　　你什么意思啊？最好别给我干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会毫不犹豫地宰了你。
　　“那个，刚刚老妈给我吃的，是什么啊？”
　　“里面有什么？”
　　“糯米、椰汁，好像还有玉米，粘粘的。”
　　“那是椰汁粟米羹。味道怎么样？”
　　“糯米香甜软糯，玉米清淡可口，椰汁浓郁，整体看来，甜度适中，有嚼劲，黏口，汁清爽滋润，回味无穷，使我欲罢不能。”我脸上露出享受的样子，做起评论家来了。
　　“你去吃一口你妹妹那一碗，然后再来告诉我。”
　　“我两个妹妹呢，你说谁啊？”
　　“大的那个。”
　　“白芙啊，你还不如让我去抢呢！”
　　“那就抢吧！”
　　“没搞错吧，你教我抢我妹的东西？”
　　“是又怎么了？”
　　“……留着你真是个祸害，教坏小孩子。”我把他从头到脚都盯了一遍。
　　“你还不是一样，怪叔叔是谁呢？”
　　……干！
　　“白芙啊，姐姐吃一口行不行啊？”
　　“不！你别过来！”
　　我是瘟神吗？我在心里嘀咕。
　　“嗯……回去后给你三包巧克力？”
　　“骗谁啊你？”她小心翼翼地护着碗，怕我突然会攻击她抢掉她的碗似的。
　　怎么戒心那么重？
　　好，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那行，我就告诉哲维说你喜欢他。”
　　“他不会信的。”
　　硬的也不吃？
　　这下我恼了，伸手就要抢，可她护得紧紧的，不让我有机可乘。
　　“乖，让姐姐吃一口啊。”我嘴里这般说着，手上也没闲着，伸手捉住了她端着碗的双手，不让她乱动。
　　咱们俩大家闺秀的形象都没了。
　　眼看我就要抓到碗了，她费力地抽出一只手，不停地打着我。
　　“放手，放手，放手！”
　　我挡着她的攻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拿起汤匙伸进她的碗里舀了一大口放进嘴里，她挣扎着，弄得我满嘴都是。
　　我最后放开了她的手，她不依不饶地叫着：“死混蛋，坏蛋，大姐是坏蛋啊啊啊！三包巧克力拿来！”
　　“谁答应你啦？刚刚你又说不要。”我一面化解着她的招式，一面反驳。
　　“现在要了！已经给你吃了！”
　　“跟你的哲维讨去吧！哈哈哈哈哈！”
　　“哼！”看来从今天以后，她会更恨我了。
　　“我说白荷啊，你老爸和你妹妹的是一样的，干嘛非要去抢白芙的呢？”老妈在一旁摇头说。
　　啊？我懵了。
　　“反正……抢也抢了。”
　　“你故意的吧？”我问阮信。
　　他微微一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啊，又怎么了？”
　　“搞什么嘛！”
　　“全世界就只有你能吃我的口水，你也只能吃我的口水。”
　　还真会撩……
　　“我妹妹的口水也是口水。”有分别吗？我想。
　　“她是女的。”
　　“没搞错吧？你连我爸的醋都吃？”我睁大眼睛看着他，发烧了？
　　“嗯。”
　　“好吃吗？”
　　“很好吃。”
　　你……什么意思？
　　“说实话，我高度怀疑你今天早上没刷牙。”
　　“刷了。”
　　“真的？”
　　他见我不信，再次强调：“真刷了。”
　　“我还是不信。”总觉得他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者好像要干什么坏事似的……
　　“那算了。刚刚吃下了什么？”
　　“木薯、奶蕉、椰汁、沙谷米、花生碎，好像还有海底椰，没吃到。”
　　“那再去吃多一口。”
　　我白眼：“你想吃自己买去。”
　　“木薯奶蕉配椰汁，我小时候最喜欢的。”
　　小时候……每个人都有一段快乐的童年，也唯有童年才是快乐的。
　　小时候，可以为了大人的一句称赞，因为得到一颗小小的糖果而高兴一整天。
　　可长大以后，再多的钱财，也满足不了那颗贪婪的心。
　　也许长大，只是一场道德的沦落。
　　所以才这么害怕成长。
　　大人的世界，小孩子不懂。
　　从前读的时候并不觉得，可仔细一想，却才发现，原来都是真的。
　　“都半个小时了，该走了。”
　　“嗯。”我看着前方的路，迷茫着，人生的路，究竟通向何方？
　　未来无法预测，只能执着自己的心，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直到……未知的尽头。
　　我看了一眼身旁的阮信，他和我一样，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未来的路，他不会陪着我，我们很快就要分开了。
　　在一个路口相遇，下一个路口就要说再见了。
　　只是走在同一条路上，并肩而行……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