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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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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愣住了,在池鱼说完之后,太史大人折断笔杆的声音清晰可见。
池鱼在突然的脑热冷却下来之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嘴巴子。而程玧看着池鱼明显不适的脸色,倒是笑得开怀。
太和殿——
一顿接风洗尘宴吃的并不是那么宾主尽欢,至少太史大人并不是特别想看到那位清奇的公主殿下了。
期间成姬欲言又止好几次,看着程玧黏池鱼黏得紧,似乎生怕池鱼的身份败露,连面前的餐点酒水都没有吃进去多少,只是双眼空洞洞的,不带着一丝情感,直勾勾地盯着池鱼和程玧。
“吃点吧”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只桂花糕,四溢的清香瞬间勾起了当年的记忆,还是不变的味道。拿着桂花糕的手已显现了老态,明明才不过不惑之年。成姬眨了眨眼,硬生生将鼻腔中的涩意逼了回去,可终是嘶哑了声音。
“多谢陛下。”
成公拿着桂花糕的手明显顿了顿,微微抖动着,成姬此时伸手接过了桂花糕。
斜晲了阶下的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成公叹了口气,伸出手理了理成姬的鬓角。
成姬却未曾有过只言片语,只是埋头吃,吃到眼前视线开始模糊,嘴里很快便混杂了桂花糕的甜腻和微微的咸涩还有几分胭脂的味道。成公扬起广袖,遮挡住下方众人的视线,擦了擦成姬的脸颊。
“随寡人走吧。”成姬奉命起身,搀扶着成公。赵灏也紧跟其后,准备离开。
池鱼抬起头,与成公对了视线,点了点头。
“寡人身体不适,先行一步,二位来使与公主请在此尽情享用,伯鱼会代寡人招待各位。”成公已经晃晃悠悠地往太和殿门口走去了。
“恭送父王/王上。”
太和殿正对的便是御花园,出了门才发现已是黄昏日落时刻,金色铺满了天地,树影倒在地面,踩碎了满地璀璨。
“赵灏,你退下吧。寡人与王后四处走走。”
“那奴就先告退了。”赵灏挥了挥拂尘,眼角带笑,领着身后跟着的宫侍们离开了。
成公没有说话,只是牵起了成姬的手,慢慢走在御花园的小道上,就像许多年前情窦初开时一样。
秋意已深,知了的鸣叫已经渐渐歇了下去,徒留下青鸦在青砖红瓦之间无力地呻吟着。两个人并排走着,虽是无一言交流,但两人之间缓缓流动着的温情却是明眼人一看便看得出的。
成姬看着眼前男人的面庞,阵阵酸涩感冲击着她的眼眶。男人早已不再矍铄,明明灭灭的眸光看得出已是风烛残年,剩下的时日不多了。
男人伸出了他的手,抚了抚她的头,温热的触感一如当年。男人具体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清,她闭上了眼,只想静静地感受此刻的缱绻缠绵。
山头上的最后一丝霞光被大地吞噬,黑夜降临了世间,就像只恶兽想要为祸人间。可不过片刻,星星点点的灯火在这片庄严中亮起,将这肃穆的天地照的如同白昼。
池鱼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装着程玧的车驾,心底稍稍松了口气。申岐整整一天都很安静,彻彻底底敛去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风采,让外人丝毫看不出这位相国大人有何特别之处。
“天色已晚,二位大人早些回驿馆休息。”池鱼袖手,再没给程玧一个眼神。“孤就只能送到这里了,这宫里还有政务等着处理。至于定亲诸多事宜,待父王选个良辰吉日,届时自会告知诸位。”
“那就静候储君殿下的佳音了。”
池鱼站在宫门口,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却又很快地平复了下来,回首望了一眼绝尘而去的马车,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转身回了重华宫。
“甘一,继续去盯着夹竹,她的一举一动都要报告给孤。”池鱼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烛光微微晃动着,在眉眼间投映出一片阴翳。
“应人,去长信殿那边说一声,孤乏了,明日再向父王述职。”门外的人影微微躬身,便渐渐隐去了身影。
应人,便是一直跟在池鱼身边的宫侍。
程国使团已经到达了姜京,暗地里的势力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两国联姻本就是大事,整个姜京陷入了忙碌,京畿戒备已经达到了空前的紧绷状态,各部门生怕在这节骨眼上出现了纰漏,这可就是灭九族的罪过了。心怀不轨的人则是一直在想方设法破坏这次和亲,就姬国与熊国而言,这次和亲对他们百害而无一利,若是这门亲事真的成了,那么姜国与程国的联盟将在往后几十年内都不会有什么变化了,到那时再想破坏,难度不可谓翻了几番。
若是池鱼需要顺利和程玧定下这门亲事,王后成姬氏那里绝对不能出问题。若是她不管不顾直接说出池鱼身份,那么之前的一切努力将化为泡沫,夹竹若是已经叛变,那么就绝对不能留。
唇角弧度逐渐显现出了强硬冷酷,池鱼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杯,起身吹灭烛火,往床榻走去。
“快来,等你好久了。”
池鱼内心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看着床上搔首弄姿的某人。媵人已经退下,再点燃烛火显然不可能了,只能借着窗户上逃进室内的点点月光看清楚床上的程玧。
“你怎么来了?”池鱼褪下外袍,卸下了头冠,满头青丝倾斜而下,沐浴在月光中,恍若周身已经泛起了神光,皎洁如月光女神。
程玧一时看的呆住了,火热的目光毫不避讳地盯着池鱼,这火热仿佛星火燎原,浸染上了池鱼的脸颊。
“闭眼。”池鱼伸手直接捂住了程玧的眼睛,密密麻麻的睫毛刷着手心,在夜晚各种感官又被无限放大,池鱼感受着小腹的不适,放开了手。
“我今日表现怎么样?”程玧一把将坐在床榻边缘的池鱼拉进了怀里,眸光湿漉漉地盯着池鱼,就像是在等待着主人表扬的小狗,又像是期待着糖果的稚童。
“凑合?”池鱼笑了,故意不说程玧期待着的话。
“小坏蛋。”程玧胸口顿时憋了一口气,揉了揉池鱼的头。
“小坏蛋?程玧,我可是要较你年长三载的。叫声阿姐来听听?”池鱼笑出了声,看着程玧吃瘪。
“食不言寝不语。闭嘴,就寝了。”程玧装作没有听到,将池鱼往怀里一按,就闭上了眼。池鱼闷在程玧怀里,就觉得要笑疯了。
第二天一大早,便有人传来消息:程国使团遇刺了。
成公震怒,下令封锁姜京,彻查此事。
池鱼扣着桌案,看着应人递来的条子,狠狠一拳捶在了桌面。“很好,正副使一死一伤,驿馆的人都是吃干饭的?”她不敢相信若是程玧昨晚跟着使团回了驿馆会是怎么一个结果,不管是从情感上还是利益上,她都不希望程玧出什么意外。“封锁消息,这件事不能传入程国。”
在原地踱了几步,池鱼套上了朝服,直直奔向长信殿。
“父王”池鱼阴沉着脸,看着高位上的成公“还望父王将这件事交予儿臣查办。”
“胡闹!你当能悄无声息在我姜京内刺杀使臣的人都是小孩子过家家吗?”成公咳了几声,片刻之后才道“你是一国储君,首先想到的应该是自己的安危!你若出了事,你把姜国置于何地?不用说了,寡人已经将这件事交予了大理寺查办,很快便会有结果,你安心准备你的婚礼,不要再插手这件事。”
“是儿臣冲动了。”池鱼拱手行了礼,看着因为她的服软脸色逐渐好转的成公,池鱼敛下了眼睑。
在刺杀中遇袭身亡的副使,是程国长山王的嫡亲世子程琰。程玧在接到消息之后便马不停蹄地感到了驿馆,在现场查证,可池鱼这边却受到了阻碍。
“要变天了。”池鱼从长信殿出来,看了一眼天空。应人什么都不说,只是无言站立在池鱼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