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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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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重华宫静悄悄的,偶尔有一两只野猫爬上屋顶叫两声或是乌鸦哀鸣几声,巡守的禁军根本不在意,他们的职责只是确保宫殿里那位主子的安危。
换上应人带来的宫侍服饰,池鱼跟在了应人身后,看着应人与禁军周旋。
“应公公。”禁军百夫长右手握拳置于左胸之前,行了标准的军礼。
“殿下已经就寝,尔等更需打起精神提高警戒,不放过丝毫可疑之点。若是殿下在这节骨眼儿上有任何闪失,尔等的小命可就不保了。”许是跟在池鱼身边久了,应人的话语中都带着丝丝威严。
看着重华宫的灯火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池鱼这才松了一口气。
甘一现在还在宫外,一直跟在夹竹身边盯着,而这次刺杀,也和夹竹有关系。
风声正紧,成公此时绝不会允许池鱼出宫查证,相反还会处处限制池鱼的活动。地宫直接通往城外,而此时全城戒严,翻越城门的难度要比出宫的难度翻了一番不止。根据甘一传来的消息,夹竹已经对池鱼的身份有了怀疑,而且已经有了证据,若是不除,定为大患。
甘二已经易容躺在了池鱼的床榻上,在池鱼未回宫之前都代替池鱼成为姜国的储君殿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绝对不能出一丝差错。姜褍还在虎视眈眈,就盼着池鱼漏出破绽,然后一举拿下,巴不得池鱼就此翻不了身。孟桑洲和申岐还有赵灏不知道在布什么局,派去的死士无一人生还,这让池鱼头皮发麻。
看着近在咫尺的宫墙,池鱼确认四周没有人之后便让应人带着自己翻了出去,直奔向驿馆。
“小鱼儿”程玧看着池鱼翻窗进来,一把掀掉池鱼头顶的乌纱帽,揉了揉池鱼的头。
池鱼无奈地瞪了一眼程玧,“安分点儿。”拍掉了程玧在她头上作乱的手。“程琰的死,我很抱歉。”
“抱什么歉?”程玧双手环胸靠在床边,似笑非笑。
“程琰没死?”池鱼皱了皱眉。
“非但没死,还活的活蹦乱跳的。长信王知道自家崽儿是个什么性子,怎么敢就这么放到姜国来?留在程京祸害祸害自家人就算了,放到姜京来祸害,怕是嫌脖子上的脑袋太多了,这次只是弄个噱头而已。放心吧小鱼儿,副使只是个寒门子弟,构不成威胁。不过,正使可是我那位敬爱的兄长大人哦。”
“程璟?”池鱼皱起了眉,想起了幼时被暴力程璟支配的恐惧。“易容了?”
“答对了,来,奖励你个亲亲。”程玧瞥了眼应人,他便自动退下了,守在了门外。
池鱼推开程玧的脸,“说正事呢,严肃点。”
程玧乖乖退后,一脸委屈。
池鱼:……
“知道夹竹吗?”
“知道啊,姜王后从姬国带来的陪嫁媵女,怎么了?”程玧想想那个嬷嬷总是死气沉沉的脸,不由得搓了搓手臂。
“她好像已经查到了有关我身份的证据。”池鱼皱了皱眉“必须解决掉她。”
“你就不怕你母后问罪?”程玧侧躺在床上,一节藕白的手臂撑起了头。
沉默了好一会儿,池鱼手指蜷起又松开,反复好几次。
“无碍。”这一句端的是云淡风轻,“不过一介宫妇,又能奈我何?”
程玧嗤笑一声,眉眼间尽是嘲讽,伸出手一把将池鱼拉倒,随即一个翻身,跪坐在池鱼身上,双手撑在头的两侧。
“姜池鱼,你可否正视自己的内心?可否将我当做你的依靠?可否把你的坚强在我这里卸下?我准许你在我怀里哭的啊,傻子。”程玧俯身,额头贴着池鱼的额头,两眼相对,亲昵无间。
池鱼无视了程玧越来越火热的眼神,冷冰冰地开口
“程玧,手还想要吗?”
“我尊敬高贵的储君殿下,非常抱歉给您带来了困扰。可是,您难道不知道,神,是用来亵渎的吗?”程玧唇角大幅度上扬,像是奈何桥边开的妖冶的曼陀罗,又似是自阿鼻地狱而来的为祸人间恶魔。
在这之前程玧一直认为这世间哪里来的神明,不过是愚昧无知百姓的精神情感寄托而已。可是现在,她只想将眼前的神明拉下神坛,跌落凡尘,看她沾染上烟火气息,看她坠入情/欲之河。
“你就是我的神啊……”程玧埋首在池鱼脖颈间,低声笑着。
衣带早已散落在地,程玧的手自衣摆处伸进去,但却并未再有任何其他动作。
木门哐啷一声被人自外推开,紧接着就是一阵手忙脚乱。
“抱歉,我没看到,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程璟捂住眼睛,拖曳着自己的拐杖瘸着腿又出了门,还顺带带上了门,嘴里还念叨着非礼勿视。
池鱼回过神,瞪着程玧,一个翻身用巧劲将程玧卸了下去,随后一脚将程玧踹到了床榻之下。
“小鱼儿,你好狠的心啊,想要谋杀发妻吗?”程玧爬起身掸了掸衣袍,看着正在系着衣带的池鱼,一脸郁闷。
池鱼转头盯着程玧,一语不发,满脸嫌弃。
程玧摸了摸鼻头,转身出门,将一直在听墙角的程璟扔了进来。
应人:......奴什么都没有瞧见。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哼声以及拐杖与地面相碰之后,密密麻麻矫揉造作的哼唧声音就开始了。
程璟哼唧了半晌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睁开眼就看到自家妹子环胸靠在墙上看着自己撒泼打滚,也不来安慰自己,还不扶自己起来。程璟本来还有点心虚,现在就是满腔委屈。
小妹有了情郎就不心疼哥哥了,唉......
池鱼恍然大悟,终于知道程玧的性格是怎么养成的了。抿了抿唇,看着仍然跪坐在地上的程璟,伸出手要拉他起来。
“啪——”
程璟一巴掌拍掉了池鱼的手,哼了一声,转头就将乞求的目光落在了程玧身上。
摸着被拍红的手,池鱼神色逐渐冰冷,看着这一幕的程玧心里一声“咯噔”,便知傻子兄长要坏事。
“既然大王子不愿意起来,那便一直呆在这里吧。”程玧凉凉地扔下一句,拉着池鱼出门上药去了。
程璟几乎要石化了,自己不就和抢走小妹的男人置置气,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幼时就已经欺负惯了的人,小妹这胳膊肘往外拐的也太明显了吧?而且自己也负伤了啊,小妹都不关心自己的?!
程玧找到药给池鱼上药时,手背不仅仅是红着了,已经肿起了一片。一边在心里诅咒兄长,一边给池鱼吹着通红的手。
程璟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个景象,心里的酸味快要漫延整个驿站了:不就是个小白脸吗?至于吗?
“好了。”程玧小心翼翼地护着伤处,用布条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拍了拍手。
“幼稚。”池鱼瞥了眼程璟,又看了看手上的蝴蝶结,薄唇轻启,吐出一句,也不知是在说兄妹俩的哪一个。
此时正在偷听的程璟:......妹子你别拦着我,我要砍了这小子!!!
程玧瞪着程璟,示意他说正事,又顺手撸了一把池鱼的头。
程璟抚着胸口,不甘不愿地开口“昨日的刺客皆为死士,身上并没有什么信息供我们探寻。而且刺客是直奔着副使的屋子去的,看来此次最终的目的就是要破坏你我两国联姻,顺带挑起战争。这么一来,就很有可能是姬国与熊国的人。可是......这个也太过刻意了。”
“不论刻意与否,都不可轻视。”池鱼敲打着桌面,还有一种可能,但是池鱼不愿去想。
正常使团,会故意放出假消息吗?会偷梁换柱,在遭遇刺杀之前刻意将损失减到最低吗?堂堂一国王子,隐姓埋名,甚至刻意易容隐藏在一个挡箭牌之后,这一切太像安排好的。出使姜国,恰好遭遇刺杀,又恰好副使身亡,又恰好是他们刻意放出的假消息的原因,又恰好真正的世子并未来到程国免于灾难,这一切太过巧合,巧合到让池鱼忍不住想要怀疑。
将自己放于一个受害者的位置,这样便可以逃出嫌疑人的范围,下的一手好棋啊。而夹竹,只不过是被献祭的一颗棋子而已。和夹竹接触的,是申岐的人。世人皆知,申岐祖上,自程国逃亡而来。此刻,怕是这个逃亡,更有意思了。
池鱼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褐色眼瞳中氤氲着越来越狂躁的风暴,像是要将一切卷入其中搅碎。
我还能信你吗?
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程玧。
“程璟你继续做你的正使,不要露马脚,把已经身故的副使就当做程琰,按照世子规格下葬,把消息散播出去,只允许在姜京内部,不能让消息传出姜京。”池鱼抠着桌角,眼睑下垂,掩下了所有的情绪。“派个人,把夹竹解决了。”
程璟摸了摸手臂,只觉得浑身发冷。看了眼自家妹子,得到她的首肯之后便出去着手准备了。
“你不信我?”
池鱼皱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