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豚鼠情报局》Tacitus

7、第六章

　　几分钟后，张图南按响门铃，胖子把她让进来。
　　“小圆来了吗？”她连忙问道，一边用没有提东西的那只手顶住防盗门。
　　“在那儿坐着呢。她进门第一件事也是找你，干脆你俩凑一对儿算了。”胖子笑嘻嘻地说，因为大家又平安无事地聚在一起，胖子的心情好得多了。
　　“别闹。”她顺着胖子指的方向看到了戚小圆，才安下心来。“你的脸怎么脏成这样？”她又对胖子问道。
　　趁胖子去洗脸的功夫，她走到茶几跟前。戚小圆自从她进门开始就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这时脸上现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没有说话。张图南原本打算对小圆说几句告诫的话（因为她认为戚小圆卷入他们的工作太深，冒了不必要的风险，她绝不愿意让她受伤害），此时一看到她的表情，就觉得她在来时的路上想好的那些说辞太过严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她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左臂下夹着的一个大约一尺见方的塑料盒放在桌面上。
　　“我把两位老板带来了。”张图南用一种自己意料之外的柔和语气说道。
　　戚小圆点点头。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盖子打开了，里面是被他们很久以来就怀着喜欢和玩笑的心情称做“老板”的两只豚鼠。这一对儿毛茸茸的小东西立刻靠边直立起来，搭着两条前腿，用直率而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四周。戚小圆把那只性情更安静的，名叫塔西陀的三色豚鼠捧在手心里，小动物的体温比人高一点，捧在手里毛茸茸、暖呼呼的，天真地抖动着鼻翼上的绒毛和胡须。她温柔地轻轻抚摸它。
　　“剑哥说我们最近要安顿在这里了，等会儿帮我给它们做个新家，好不好？”张图南对戚小圆说。
　　另一只棕毛豚鼠小普林尼总是躲着张图南的手。她怀抱盒子在江霜的右边坐下。
　　“我不愿意这样！”她悄声对江霜说。
　　江霜摇摇头，比了个手势。他的意思是说：这是没办法的，每个人都要经过这个阶段。
　　“这也正是我所不愿意的，”张图南一边逗弄小普林尼，一边想，“根本没必要让她成为这‘每个人’当中的一个！”
　　“可以开始了吗？”胖子回来了，打了个哈欠说。“昨天我折腾了一宿，赶紧把正事办完，好让胖哥我补觉，哎呦。”他不等回答，就自顾自地拉过一张椅子坐下，开始摆弄他的电脑，把一块移动硬盘接到上面。胖子并非不会观察气氛，可他在人际关系上粗枝大叶，又不擅长安慰别人，只好在气氛沉重的时候插科打诨，或是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糊弄过去，大家都了解他这一点，因此也感激他这笨拙的努力。
　　他们挪了座位，向放着显示器那张桌子周围围拢过来。胖子把两处公寓楼的监控窗口重新安排到最左边的两个屏幕里，在右侧两个显示器和用作大屏幕的电视里排好那次行动中录像的窗口（他选择了几个最重要的摄像头拍摄的画面），拖动时间轴，让它们进度保持一致，又把音量开到合适的大小。
　　“从哪里开始呢？啊，就这里吧。”胖子终于选中了一个时刻，他把画面暂停下来。“我们看到，戚小圆同学在女洗手间里消极怠工——这不好啊，提出批评——她这边没什么可看的。”胖子转向另一边，继续说，“江霜，你为什么要到吧台那边去？原本的计划不是这样的。”
　　“确实不是。”江霜回答。“我们最初的计划，是让图南一个人吸引他的注意力，因为这次要办的事并不难，也好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不过我们的目标，当晚在值班的郑雨阳压根儿不理会她，所以我只能过去帮她一把。”与其说他这番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不如说是在和戚小圆解释，因为只有她一人不明了另一个现场的情形。他指指他当晚在西服上衣领子里装着的隐藏摄像机拍到的画面。“胖子，如果你把视频倒退回去一点……对，就是这里，可以看到当时我一边吃面，一边看手机里他的照片，好确定是不是本人，毕竟证件照和本人的样子经常出入不小。同时，我一直在观察她那边的进展。”
　　“然后你就看到我们亲爱的小南被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晾在一边，是吗？”
　　“是这样的。说起来这是我的失误，这个套路原本是对付美国和欧洲人用的，看起来在国内效果很差。国人太内向了，就算想帮助她，也往往不会主动搭话，必须外力推动才行。这个教训我记下了。”
　　“那你过去时，小南已经喝了很多酒，对吧？”
　　“对。”江霜比了一下杯子的大小，“五杯啤酒，喝得很快，说不定已经喝醉了。”
　　录像继续放下去，当化名为林果的张图南的、带着泪痕的脸第一次出现在镜头上时，胖子按下了暂停键。
　　“小南的演技可以啊，你真哭出来了吗？”他问。
　　张图南低下头一摆手，仿佛不好意思似的。“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吧，我自己也不知道，直到江霜过来了才发觉。”她说了这个无伤大雅的谎。
　　“我也很吃惊。所以我走过去，用一个假名字和她搭话，她应对得很好，几乎很难相信这是她的表现。”江霜不看张图南，眼睛紧盯着屏幕，继续下去，随着画面的播放插进解说。“我们说话的声音挺大，这时尽管郑雨阳还不打算参与，可是已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正往这边看呢。”
　　固定张图南所佩戴的胸针之后那枚针孔摄像机回传的画面上，正录到张图南夺走那位可怜的技术员的的杯子，再命令酒保给他换上一杯烈酒。
　　“等等”，戚小圆原本在画面、现场声音和大家的讨论声中应接不暇，这时看到这一幕以后惊讶得合不拢嘴。“这怎么能办得到！他在值班，怎么可能会喝酒呢？你太鲁莽了。”她对张图南说。
　　“我头脑一热，就这样做了。”张图南红着脸回答说，“记得我当时是半强迫地让他把那杯酒喝完的。我也没料到！一定是因为醉酒，清醒时我是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她又补充道。
　　胖子嘿嘿一笑。他对着仍感到难以置信的戚小圆说：“这你就不懂了吧，这是大自然赋予女性的秘密武器，就因为你们有了这个，男人才活得这样悲惨！得，得，我惹你生气了吗？别忙着反驳，等你长大了自然就懂了。我们还是先看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