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45、第 45 章

　　“防催婚？”何继明拉着行李箱跟上来，笑着问道：“防成功了吗？”
　　易诚翻了个白眼：“你觉得呢？”
　　要是没成功，还能现在站这儿和何继明唠叨这些有的没的吗？易诚说完，也不等何继明回复，便拎着行李率先进了酒店。
　　他其实并不太想和对方讨论过多关于以前的事情，说得多了，倒像是要在那些满是自我正确的决定之外，硬掰出一些当初没来得及说出口的坚持和微不足道的想念来。除了增加遗憾和尴尬，没有任何意义。

　　酒店是易诚发给何继明，让明业财务订的，最开始前台并没有找到预约记录，何继明拿出手机递过去，前台来回核对了两遍，终于确认好，抬头看向何继明，问道：“那现在是一个双人间？”
　　何继明点点头，随即把身份证递了过去。

　　还双人间。
　　易诚虽然心里早有预感，但当把身份证递出去那一刻，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自在和别扭。
　　倒像是真的来建设感情了！

　　“明业刚没了大订单，出差规格不宜太高，预算有限。”何继明声音里却丝毫没有歉意，笑着说：“希望易哥不要介意。”
　　门童刚把那辆帕拉梅拉停好，见到两人还在前台，便把钥匙递了过来。
　　易诚冷笑一声，没说话。
　　前台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怪异地又看了一眼何继明的手机。何继明弯了弯嘴角，泰然自若地收下钥匙和房卡，还朝门童和前台道了声谢。

　　一路奔波好不容易到了目的地，易诚一心只想休息，压根儿懒得去纠结刚才何继明那一串奇怪的互动。进了房间之后，易诚随手把拉杆箱往窗边一踢，便躺在床上挺尸。
　　何继明无奈地笑笑，转身去把行李箱里装的衣服给拿出来挂上。自己的行李收拾完了，何继明走到易诚旁边，用膝盖顶/了/顶易诚晃荡下来的小腿，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衣服要我帮你挂起来吗？”
　　易诚掀起眼皮，有气无力地开口：“谢谢啊。”丝毫都不带客气。

　　何继明把他的行李箱给收拾完了，又走到床边，弯下身来推了推他说道：“去洗澡。”
　　“洗什么澡？”易诚下意识地反问，一睁眼却是何继明陡然放大的五官，吓得他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下。何继明被他的反应逗乐了，直起身又退回去。易诚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似乎有些过头，抓了抓头发说：“这才几点，不是应该去吃饭吗？”
　　他们从下午就出发，这一路上都没吃东西，现在回过神来，除了困就是饿。
　　“你要太困了，可以叫外卖。或者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也行。”
　　“算了，清醒了。”易诚翻身起来，低头整理了下衣服，说：“出去溜达溜达也行。”

　　为了后面几天跑工厂方便，他们特地选了建在工业园区附近的酒店，远离商圈，附近自然没有什么像样的吃的，就连四周的马路都显得有些空荡。
　　“想吃什么”何继明拿出手机，便要搜索导航附近的商圈。
　　“羊肉粉吃吗？”易诚摆了摆手，说：“听人说这附近有家羊肉粉还挺好吃的。”
　　“那行。”不用纠结吃什么，何继明自然没有任何异议，收起手机的时候随口问了句：“怎么这附近有什么吃的你都能知道？之前来过湖塘？”何继明才回国不到两年，别说从来没到过的湖塘，就连越州很多地方他都还十分陌生。这次出差，全靠易诚做好全部行程安排。之前没来得及问，现在提起自然不免有些好奇，他还以为易诚出了越州同样也会两眼一抹黑。
　　“没。”易诚摇头，解释：“有个认识的业务员以前来过，之前问她住哪儿比较方便的时候就顺便和我提了一嘴，说那家羊肉粉很地道。”
　　“我也是第一次来，只能跟着导航走。”易诚打开导航看了一眼，大概两公里不到的样子，便问何继明打算开车还是走路过去。
　　“走路吧，提前热热身，不然别明天走不动。”何继明说完，看着易诚问道：“你能行吗？刚才看你很累的样子。”
　　“走吧，这几步路没事儿。”

　　何继明笑了笑，像是漫不经心地感慨了一句：“不过也很久没和你这样漫无目的地溜达了。”
　　易诚毫不客气地戳穿对方：“前不久不是还一起去了一趟学校？”
　　“那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那时候想着取消的订单，心里有事儿回忆都回忆得不够畅快。”何继明看向易诚，视线灼热而又坦诚：“但是现在不同，现在，我们在重新开始。”
　　订单在重新开始，他们之间似乎也是一样。
　　尴尬和别扭从脖颈间蔓延上来，被灼热的夜风一吹，很快又消失不见。
　　易诚原本还想嘲几句有什么可回忆的，最后还是选择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说：“走吧。”

　　工业园区的马路上白天都看不到什么人，更不用说晚上，不少路段甚至连路灯都没亮起来，黑漆漆的一片。混着四周此起彼伏的蛙叫虫鸣，道路一侧的田野杂草，倒像是什么黑夜巨兽一般，跃跃欲试地随时准备一涌而来。衬得对面路边摊小车上的灯，也显得明亮了不少。
　　路边摊相当简陋，没个椅子凳子，铁锅旁边摆着一大片看不清形状和颜色的菜。注意到马路对面的何继明和易诚，老板隔得老远地就开始吆喝：“炒面炒饭，两位帅哥来份儿炒面呗。”
　　声音在这空荡荡的马路上传开来，四周的虫鸣声当即短暂地偃旗息鼓。

　　“以前小华那绣花厂附近，有一家炒面也挺好吃的。”
　　“也是这种路边摊？”何继明回应得相当快，像是一直在等着易诚开口似的。
　　“嗯。还在越洋的时候，公司里的事情忙完，往往还要再去趟厂里。错过厂里的饭点，外面也就只剩下路边摊了。园区里的那些路边摊，我几乎都吃了个遍，只有那家最好吃。”易诚笑了笑，说：“不过老板后来去CBD那边开店了，除了开业的时候去捧过场，就再也没时间去了，不知道现在味道变没变。”
　　“不就在明业附近？等回去之后，你带我去尝尝。”
　　易诚挑眉：“你信我的口味？”毕竟之前小华也在何继明面前就易诚尝不出好赖这事儿，足足吐槽了三十分钟。
　　“当然。”何继明顿了下，说：“一直都信。”

　　马路对面的老板见两人停下来，顿时招呼得更热情了。附近的青蛙不肯服输，停顿了片刻后也开始扯着嗓子叫。
　　夏夜突然就这样热闹了起来。

　　“要不先去尝尝？垫垫肚子。”何继明想了想，提议道：“反正走过去也要一段时间，说不定好吃呢？”
　　“可是……不好吃的概率很大。”易诚有些犹豫。
　　“你不是尝不出来味道？”
　　易诚瞥了他一眼，说：“行。”

　　没想到等两人走到小摊前，犹豫的人反而变成了何继明。
　　小摊车上的灯非常昏暗，但走近了，还是能看到案板四周厚厚的黑色油渍。或许是灯光的原因，就连旁边摆着的一大片蔬菜，也带上了些许让人不敢轻易尝试的色彩。

　　卫生状况实在堪忧。

　　“两位帅哥，炒面？”老板见到人来，乐得喜笑颜开。起身将手里的烟头随便一扔，便站在铁锅旁开了火。
　　何继明的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但对方火都开了，拒绝的话堵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来。
　　“两份炒面加点儿什么菜呢？肉沫鸡蛋，这俩加上好吃，要不再来点儿香菇和小青菜？”老板却相当的自来熟，说完便要伸手去端菜。刚才还没注意，离得近了，才发现对方身上的烟味实在是有些重。
　　何继明的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

　　易诚身上也有烟味，但对方很有老烟枪的自觉，收拾整理得非常清爽，只有凑得近了才能闻到非常淡的烟草味。对比起眼前这位身上还夹杂着汗水的烟味来说，易诚身上那点残留的烟草味简直堪比大牌香水。
　　何继明不自觉地朝易诚这边靠了靠，不动声色地吸了吸鼻子。

　　“炒面一份就够了，其他什么菜和肉都不需要。”易诚终于还是把话题接了过来，说：“多加辣椒和蒜末。”
　　“一份啊？两位帅哥再吃点儿其他啥？”
　　何继明感激地看了易诚一眼，却在听到多加辣椒和蒜末的时候，脸色又难看起来。
　　“一份就够了。”易诚笑了笑，说：“我俩吃了饭再出来的，现在也就是随便吃点儿填填胃。”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熟稔地开火炒面。
　　老板看起来吊儿郎当，但炒面速度相当快，面和佐料一起倒在过中没几分钟就好了。只是何继明和易诚正好站在风口，却没闻到任何炒面的香味，连爆炒蒜末的香味也仅仅出现了一瞬。
　　还好只要了一份。

　　易诚付钱的时候特地多要了两瓶水，把面递给何继明，两人神色如常地离开。
　　等彻底走远之后，易诚才终于忍不住乐了起来，揶揄地看向何继明：“何总还挺要面子。”
　　看到小摊车那副模样，明明都没胃口了，死活就是说不出口，后面几乎算是捏着鼻子看完全程。
　　“他……”何继明无奈地看向易诚，原本还想吐槽那小摊老板几句，视线触及到易诚那满含笑意的眉眼，愣了下，随即转了话题：“你什么时候口味这么重了？”
　　易诚是地地道道的江浙人，口味非常清淡，这次破天荒地又是多加蒜末多加辣椒的，口味重得实在奇怪。
　　“迎合你的口味呗。”易诚随手把筷子递了过去，说：“何总应该不忍心，让我一人受苦吃完整份炒面吧。”说完，易诚还单手举起炒面盒子晃了晃。
　　何继明下意识地环顾了下四周，空荡荡的马路上依旧没有除他们之外的人，就连刚才的小摊老板也消失在了视线之外。他倒是没觉得不应该在大马路上吃东西，但就是不习惯，也别扭。
　　总不可能易诚就这么端着，两人站这儿一人一口吧？

　　“当然。”易诚回答得十分理所当然：“拎着去人家羊肉粉那儿，我怕被人嘲笑。”
　　小饭馆儿的老板们向来热情自来熟，看到两人拎着东西进来，十有八九会来问几句。
　　—怎么还带着吃的来？
　　—好吃吗？
　　—在哪儿买的？
　　—这家我好像知道，味道如何如何。
　　……

　　“谢谢。”何继明接过筷子，才又听到易诚开口解释：“味道放重一点，炒鞋垫儿都香，吃下去应该没问题。”
　　他常年混迹于各大路边摊小饭馆儿，吃得多了也就找到“诀窍”了。当然，他也没“没味觉”，向来什么都能吃，说这话只能算是宽慰何继明。
　　何继明把筷子掰开递给易诚，自己又重新拿了一双，说：“之后如果再加班，想吃什么找我，别总吃这些。”
　　何总之后要做随叫随到的陪吃吗？”
　　既然是加班，留给吃饭的时间统共就只有那么一会儿，可没工夫去慢慢约人慢慢纠结吃什么再几个地方来回反复折腾。
　　“越州统共就这么大一点儿，送个外卖也要不了多久。”何继明倒像是真的在琢磨这事儿一般，说：“不过前提是你不吃一些太复杂的菜。”
　　“如果我想吃怎么办？”
　　“那小何只能看看能不能翘班去给易总慢慢做了。”
　　“啧，何总还会做饭？”
　　“之前吃不过那边的饭菜，特地自己学的。”何继明说到这儿，不由得又得意了起来：“就算是不会，网上只要能找到菜谱，做出来也没什么难的。”

　　易诚笑了笑没说话低下头去吃面，心里却涌起了波浪。
　　他常年跑工厂，虽然早就习惯了什么都吃，但偶尔看着别人从家里带点吃的，不免还是会羡慕。现在何继明不仅要做随时随地就能出现的饭友，竟然还打算亲自下厨。

　　“何总打的好算盘，让我给你加班，你做饭向我卖好，资本主义奴役人的新方法吗？”易诚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
　　“算是吧。”何继明挑眉，看他吃面便转了话题，问道：“好吃吗？”
　　“还行，你试试。”易诚神情平静，不似作伪。
　　何继明一想也是，这人是出了名的没味觉，问他好不好吃肯定也得不到什么答案，犹豫着还是自己尝了一口。
　　辣椒蒜末的辛辣味入口一瞬间便涌了进来，但也就只有这两样的味道。面和当做佐料一起炒的小青菜，要较真儿地去形容，只能勉强说上一句“熟了”。好在有重口味撑着，即使辣得奇怪，也不至于让人无法下咽。
　　何继明总算是懂了，为什么易诚会被形容“没有味觉”，长期吃这，任谁都会麻木，没法儿再形容出来好坏。

　　易诚看着何继明一脸难受的模样，顿时不受控制地大笑了起来。
　　“好吃吗？”易诚看向何继明，把对方问过的话又重新问了一遍。
　　“还行。”何继明淡定地点了点头，易诚挑眉，把手里的面碗朝对方递了下，说：“那何总继续加油。”
　　两人就这样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就着夜风吃完了一整份炒面。
　　一如往昔。

　　“还饿么？”易诚猛灌了大半瓶水，才勉强把口中的辛辣味给压下去，他本身就不太能吃辣，现在鼻尖和唇角都还有些微微泛红。
　　“饿！”何继明应了一声，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易诚脸上，说：“走吧。”
　　炒面没把两人的饿劲儿给压下去，反而让人觉得更馋了，恨不得马上吃点儿什么来压一压从胃里泛上来的那股难受劲儿。

　　或许是两人无意识地又再次重温了下当年的时光，心里那点别扭和隔阂总算是放下去了不少，连带着氛围也变得轻松起来。入夜越深，周围路灯似乎变得更加昏暗，易诚没留神，好几次都差点被从路边地里伸出来的杂草枝丫给绊倒。
　　何继明伸手去扶他，把人给拉近，易诚也不自觉地朝他靠过来，渐渐的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可路只有这么点儿宽，何继明又丝毫没有退后的意思，两人短袖之下的胳膊自然时不时地触碰到一起。
　　对方肌肤的温度从相触的地方一下一下爆炸开来，炸得让人头晕眼花。
　　易诚看着地上的影子，觉得自己都快同手同脚了。
　　可越是僵硬，两人小臂碰在一起的频率就越来越高，高到几乎像是紧贴着在走一般。

　　像是有什么一直在心里不轻不重地勾着挠着。

　　易诚心里的火被勾得有些压不住，甚至还带上了些许愤怒。
　　凭什么他要被这样的鸡毛蒜皮搞得心态不稳。

　　易诚把心一横，索性也开始肆无忌惮起来。
　　两人的手-碰，何继明不让，易诚也不躲闪，两人就这样紧靠着一路走，谁也不让谁，到后面两人挨着的地方渐渐地还起了一层薄汗。
　　微妙的触感让人不由得口干舌燥起来。
　　昏暗的路灯之下，两人的身影密不可分地连在一起，就像是揽抱着彼此一般。
　　就像当年，两人紧靠在一起，模拟着牵手，谁都不肯也不舍得主动离开。心底那快点情愫，借着模糊不清的灯光，无声地肆意宣泄。
　　带着不可言说的酣畅淋漓，仿佛他们在此刻真正地在一起。

　　易诚的手背碰到了何继明那修长的手指，紧接着，他便感受到何继明的无名指勾了勾他的无名指。
　　暧昧达到了顶峰，肆无忌惮地疯狂叫嚣，前方不远处的灯光也让人目眩神迷起来。
　　易诚主动往前走了一步，走到明亮的灯光下，朝远方抬了抬下巴，说：“到了。”
　　何继明一愣，说：“走吧。”

　　当年只是当年。
　　现如今横亘在两人面前的，不仅仅是这十年以来对对方的未知。品尝回忆着旧事甜蜜的同时，以前的矛盾和失去所伴随着的苦痛，也会跟着蔓延上来，悄无声息地将现有的暧昧淹没。
　　比之前的痛苦更让人觉得折磨。
　　十年前，他们匆匆忙忙地成为朋友，又匆匆忙忙地相爱，最后匆匆忙忙地分开。十年后，即使凭借着心底深藏的那点尚未被生活里无尽琐事给吞没的情愫，两人再次踏出了那一步，但随之而来的，更多还是陌生和忐忑。
　　他们现在，只不过是想要重新成为朋友的朋友。

　　羊肉粉店老板是地道的黔州人，虽然在湖塘待了很多年，但依旧操着一口浓烈的乡音，普通话别扭得不行。何继明仗着自己曾经在山城读过几年书的经历，想说上前帮着说几句，便听到易诚已经毫无障碍地和老板对上话了，根本没有任何听不懂的意思。
　　“厂区外地人不少，时间一长，差不多就都能听懂了。”易诚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得意，说：“几乎各个地方的方言我现在都能听懂一些。”
　　何继明笑了笑，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
　　这家羊肉粉的确不错，一大碗端上来的时候，雪白的碗筷就透露出和刚才那家路边摊截然不同的干净。何继明端起碗喝了口汤，却又觉得这味道怎么也不如刚才两人一起吃的那碗卫生状况堪忧的炒面。

　　吃完饭，两人一路沉默着溜达回去，路上即使偶尔再又碰到彼此，却也没了最开始的那种惊心动魄。等好不容易回了酒店，两人身上都出了一身汗，原本心里才存着的些许旖旎，此刻也泛不起任何浪花。
　　易诚打了声招呼，便率先钻进了浴室。等何继明洗完澡出来，易诚已经躺下了。何继明轻手轻脚地关了灯，在自己床上躺下。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又像是回到了前不久在一起躺着醒酒的时候。

　　易诚发现，可能是习惯了回忆。即使现在他和何继明就在一个屋子里，他也总是不可避免地想起很久以前，甚至是不久前。
　　就像，靠着那丁点的回忆来回咀嚼了十年。

　　“易哥。”何继明突然低声喊了他一句。
　　易诚没回复，过了好一会儿后，他才应了一声 。
　　“你睡了？”
　　“睡了，说梦话呢这会儿。”
　　何继明笑了起来，声音在这寂静的黑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窗外的月光透过玻璃窗从没拉好的窗帘缝隙里洒落下来，屋子里像是被罩上了一层月色滤镜。

　　“你怎么不拉窗帘？”何继明又问道。
　　易诚拉了窗帘，只不过没拉严实，中间的位置漏出一大片空白，是他特地留出来的。
　　“习惯了，太黑反而睡不着。”易诚如实回答，说：“之前有段时间跑工厂会特别累，闹钟响起的瞬间就会被我马上摁掉。后来才养成习惯，每次睡觉一定要把窗帘露出来一片能看到外面的光才行。这样就算是没听到闹钟响，第二天也不会睡太过头。”
　　“我算是知道，高睿当初为什么死活不肯放你走了。”何继明笑了起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了一句：“我也不想放你走。”

　　易诚沉默了片刻，又问道：“有光你是不是睡不着？那我去把窗帘拉上。”
　　“不用，太暗了我也睡不着。”
　　“何总这毛病可真麻烦。”
　　“以前我等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就一直这样。”
　　“什么？”易诚侧头看了一眼另一边的何继明，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有时候两人没能在晚上凑一块儿，何继明便早早地进房间，等着外面天色彻底黑下来易诚和家里人吃完饭，然后给他发消息问要不要一起出去玩儿。
　　好在江浙天黑得比较早，两人分开没多久，何继明就可以给对方发消息了。

　　“可是后来我去了山城，那边天亮得远比越州要晚，我等了好久才终于等到夜色降临，但我们还是没有发任何消息。”何继明低声说着，声音里带着无尽的茫然。
　　毕业后，两人都没有再联系彼此。那时候去外地还有手机漫游费，何继明换了手机号，装作群发一般发给了易诚，但没收到回复。
　　再后来，两人的联系就彻底断了。
　　他们开始得实在是太过匆忙，离别也匆忙，匆忙到，甚至都没能牢牢记住对方的各种账号和联系方式。

　　“何继明。”易诚沉默了片刻，叫了一声。
　　“嗯。”
　　“你这可不是想要做朋友的态度。”
　　“我只是想重新成为朋友，但不代表着一直都只做朋友。”
　　“对，你现在可是我老板。”
　　“易诚，这次我们认真地，做足了准备地开始吧。”

　　何继明：暗夜告白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