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31、第 31 章

　　吃点别的？吃点什么好呢？
　　何继明喜欢口味偏重的，可学校周围除了一些随处可见的路边摊之外，并没有什么口味重的，而且对方好像也不怎么爱吃路边摊，就连零食，易诚都几乎没见他吃过。

　　啧，讲究人。

　　易诚在脑海里纠结了半天，也没想好晚上的活动，下意识侧头往对面看了一眼，何继明正好看过来，两人拿着书晃了晃，就算是打过招呼，但谁也没主动把视线转开。
　　他们除了一起去咖啡馆喂猫之外，又有了其他活动。

　　应该能算得上是朋友了吧。

　　“易哥，到你回答了。”同桌侧着头低声提醒，伸手在桌子底下狠狠拉了拉易诚的衣服下摆。
　　易诚愣了下：“啊？什么？”
　　“没什么，问你这题会不会做。”老戴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说：“走廊外面有什么可看的？我看你直愣愣地盯着外面看好一会儿了，离高考就最后剩下几天，都坚持不下来认真看书复习吗？”
　　老戴还在碎碎念，借着机会把班上其他最近状态不好的人全都狠狠地敲打了一遍。对面的何继明听到动静，好奇地往这边张望了几下，用眼神询问易诚，到底什么情况。
　　易诚把手放在身后，朝他比了一个“OK”。
　　老戴敲打完毕，见易诚脸上丝毫没有懊悔的意思，叹了口气，心不甘情不愿地让他坐下。
　　“易哥你现在怎么这么嚣张？竟然连老戴都不放在眼里了。”同桌看着易诚，啧啧称奇。
　　“艺高人胆大。”易诚随手拍了下他肩膀，视线转到一侧，和何继明相视一笑。

　　朋友，就在身边的朋友，比所有人都要有意思的朋友。

　　这样想着，易诚心情前所未有地雀跃起来，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期待着自习结束。

　　“易诚，你等下别走，我有事和你说。”施明钰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易诚前面，转过头来朝他低声说了一句。
　　“啊？什么事儿？”
　　“等下说，晚自习结束后去操场。”
　　“不行。”易诚皱着眉头，犹豫着开口：“我还有事儿，得早走。如果着急的话，你可以现在先……”
　　“没事了。”施明钰扬着下巴，一脸冷漠地转身，只留一个背影给易诚。
　　“她这是怎么了？”易诚小声和同桌说了句。
　　“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我为什么得知道？”
　　“你不是前男友吗？”
　　“是啊，都前男友了啊！”

　　同桌无比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说：“现在这个时间段，估计是问你考什么学校吧？”
　　“就市里啊，我老早说过了。除了越州，我还能去哪儿？”
　　“易哥啊，就这小城市，你都待了十八年了，还没待腻味吗？”
　　“没腻味，而且也其他没地儿可去。”
　　“要是你谈恋爱，也能有这么长情，得多好。”同桌看着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想了想又说：“其实也挺好的，至少家人朋友都在这儿。去到陌生的城市，换一个崭新的环境，的确很难适应。但这破地方，我实在是待够了。”

　　忐忑么？
　　易诚往何继明那边看了一眼，想道：何继明转学过来这么久，也没见他和谁走得特别近，但他好像又也挺适应的。
　　这种人，现在心里估计只剩下期待和笃定了，应该不会发愁能不能适应新环境。

　　“你会觉得忐忑吗？”易诚和何继明并肩走在校园里，突然问了一句。
　　“什么忐忑？”何继明转过头来看着他，认真问道。
　　“就……”易诚想了想，说：“你不是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念大学，还要出国，以后工作也是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不会忐忑吗？”
　　“不会。”何继明回答得相当迅速，说：“我刚来这个学校时，也是谁都不认识，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对我来说，新奇感和成就感，能代替忐忑。而且，再陌生的环境，待久了也总有变得熟悉那天。”
　　和同桌不同，何继明每次提到这些事情时，脸上都没有太过明显的向往和激动，仿佛像是谈论一件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果然和自己想的一样。

　　“话说回来，你之前为什么会去帮那个谁打架？”易诚有些卡壳，他只记得起那人是施明钰的室友，不记得具体的名字。
　　但何继明还是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说：“程然？哦，她之前说可以领养猫。”
　　“领养猫？”
　　“嗯。”何继明点点头，解释：“我姐那边暂时还能养得过来，但想着要是能送出去几只，她后面就能把别的猫捡回来。”

　　“程然说她可以养一只，但前提是我得去帮她打架。”
　　“怪不得。”易诚乐了起来，说：“那天一脚踹得最狠的，没想到竟然是卖力的群众演员。”
　　“你也差不多，就跟要冲着拿MVP去似的。最开始我想着在旁边凑凑数混一混，但你出手实在是太猛了，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窜，没法儿，我只能先把你给解决。”

　　“不过。”何继明话锋一转，也跟着笑了起来，说：“没想到你这人打架的时候特狠，打完就不记仇了，在奶茶店的时候，还会给我递冰块儿。”
　　“那当然，又没大仇。”
　　“其实本来我当时也是想去要点儿冰块，用来敷一敷。但是……”何继明看向易诚，脸上难得地带上了些许腼腆，说：“但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一片儿的人还都挺好。就算是我不主动要，她说不定都会随口问一句。”易诚看着何继明，故作嫌弃地摇了摇头，说：“估计是你当时冷着一张脸，又带着一堆伤，看起来太凶了，人没敢问。”
　　“也是，没易哥这么讨喜，四处都能刷脸”
　　“那是。”易诚打了个响指，想了想又问道：“那那个谁，哦，程然，最后有领养到吗？”
　　“还没呢，得过几天领她去我姐那儿看看。”
　　易诚拖着嗓子哦了一声，轻声感慨：“那咖啡馆里的猫就要少一只了啊。”

　　易诚脚下微微用力，山地车猛地朝前窜出去一大截。何继明跟在他身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一个身位的距离。
　　“那之后，能给我一只吗？”易诚问道。
　　“什么？”何继明往前加了下速，和易诚并排在一起。
　　“反正都是要领养出去的，能给我一只吗？”
　　“当然可以啊，我姐求之不得呢。等过两天，她店里的事情折腾完了，我带你去和她打声招呼。”
　　“欸，那行。”易诚顿时又快乐了起来，跟着何继明一起骑出去一大段之后，才问道：“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夜市？”何继明看着对方，说道：“你带我去吧。”

　　“你之前没去过？”
　　“去过，但是是我一个人去的。”何继明笑了起来，说：“我还没和人一起去过。”
　　“有什么不一样吗？”
　　“有。”何继明看着他，认真地说道：“和你一起去的话，我会觉得很有意思。”

　　连带着这个小城也变得不再那么灰头土脸起来。

　　易诚扬眉，打了个无比响亮的响指，脸上的笑容灿烂得不行：“那行，易哥带你去逛逛。”

　　夜色彻底笼罩下的街道，被骑着车飞驰而过的学生们打破宁静。所有的门店建筑仍在原地，可又悄无声息地变得鲜活了起来。
　　易诚骑着车飞驰在马路上，只觉得都浑身轻飘飘的。
　　离别的愁云里，蓦地冒出一道彩虹来。

　　越州虽然是个小城，但胜在外来人口多，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来自云贵川甚至是黑吉辽的特色小吃。夜市更是如此，四面八方的人在这里汇集，各式各样的口音在此相碰，光影交错之间，还会让人产生轻微的错乱感。
　　好像生活在这个小城，也不能说是一件不好的事。

　　“今天人怎么这么多？”易诚领着何继明在人群里不断穿梭，如果不是两人个子都高，可能早就被冲散好几回了。
　　“今天周五，估计都放假了。”
　　“哦，也是。明天肯定人更多。”易诚环顾着四周，看到前面某个摊位时，眼前顿时一亮，连带着声音都变得雀跃起来：“走走走，我们去吃前面那个。”
　　稍微远一点的地方，竖着一面古色古香的旗帜，在这一片劣质的彩光之中，显得格外独特。唯一不好的就是，从易诚现在的位置看过去，能看到那儿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了。
　　何继明刚把视线从其他地方给收回来，便看到易诚往前窜了出去，连忙往前走了几步紧跟上对方。易诚下意识地转头，身边没有看到何继明，正着急呢，身旁便有人拍了拍他。
　　“你也跑太快了。”何继明站在他旁边，语气颇为无奈。
　　两人距离不算远，但出来逛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短短几步路，得绕上好几圈，把他们冲散好几回。
　　易诚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转过头时，想都没想地就拉上了身边人的手腕。

　　周遭的空气依旧闷热得不行，但都远比不上从手上传来的温度要炽热。
　　昨天的那丁点触感，再次声势浩大地叫嚣着蔓延过来。
　　易诚莫名地有些不敢回头，只得紧了紧拉着何继明手腕的手，何继明顺从地跟在了他身后，没吭声。
　　两人一路从长街这头，走到了那头，有时顺着人群往前，有时又逆着人潮向上。最开始是易诚拉着何继明，到后来不知不觉地变成了何继明拉着易诚往前走。

　　“唉，我不行了。”易诚瘫坐在长椅上，摸着肚子感慨：“再这样天天吃下去，我估计也得开始琢磨减肥了。好不容易才练出来的一点腹肌，形状都快看不见了。”
　　“现在就开始减肥，小心个儿长不高。”
　　“那不可能，我妈说我估计暑假的时候还能再往上窜一窜。等到进大学，我说不定能蹦上一米八五。”
　　何继明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估计够呛，我蹦上一米八五应该没问题，但你差还我一截儿呢。”
　　“屁的差一截儿。”易诚往前踹了一下，说：“我们明明差不多啊。”
　　“是差不多，我是多的那个。”
　　“滚滚滚。”易诚有些不服气，站起身凑到何继明旁边，说：“不行现在就来比一比。”
　　“现在怎么比？没尺子，也没见证人。”
　　“路灯啊。”易诚抬手往前指了下，说：“来这边儿，站位调一下，等光从我们俩头上打下来，再比影子。”
　　“也行。”何继明应了下来，在路灯下站定后，又把易诚往旁边推了推：“不行，你得过去一下，这边看着影子长。”
　　“我本来就长，不然影子怎么长？”
　　“这光压根儿就不对，不能站这儿。”
　　“不行，何继明你接受不了现实，你不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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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来回纠结了半天，路灯下的影子也跟着转动交错，最后并排着停了下来。
　　影子看起来倒是没差多少。

　　“何继明，”易诚突然叫了一下对方，义正言辞地开口：“你这人真幼稚。”
　　“你也没成熟到哪儿去。”

　　“怎么办啊。”易诚重新瘫回了长椅上，仰头看着何继明，说：“如果你走了，那我就少了一个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