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28、第 28 章

　　全套体检相当费时，估计没个小半天不会结束，易诚安抚好混沌后出来看了一眼时间，刚好十一点过。
　　“回公司？”易诚看着何继明，朝外面示意了下，说道：“我送你？”
　　“算了，好不容易出来的，暂时不想回。”何继明靠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易诚扬眉，说：“老板旷工会罚钱吗？”
　　“不罚，但是会被念。”

　　沈青青和赵洁两人是明业的业务员，最开始来的时候还挺拘谨矜持，说话客客气气斯斯文文的。时间一长，知道何继明讲理也没老板架子之后，就开始放飞自我了，没少因为订单的事情，和他大眼瞪小眼地拍桌子。

　　易诚突然想到第一次去明业的时候，赵洁就是气势汹汹地拿着个计算器和人在对峙，那画面不管什么时候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乐什么呢？”何继明仰头看着他，说：“这俩丫头可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后面如果还有订单下来，我会让她们直接和你对接，但凡出一点问题，你都很久不能消停。”
　　“哦——”易诚拖长了尾音，说：“意思是以后没人帮我抄码单卸货了呗。”
　　何继明挑眉：“缺人帮忙，还是可以找我。”
　　“你可真是活菩萨啊何总。”
　　“嗯，特地下凡来普度你的。”
　　“谢谢。”
　　“不客气。”

　　何继明的确很忙，从进医院坐下到现在，就一直在拿着手机回消息，时不时地还有电话打进来。
　　易诚注意到，即使情绪已经非常烦躁了，但电话一接通，他的声音依旧温和非常有调理。
　　这点，何继明倒是和高睿差不多。只不过高睿绝大多数时候都算不上温和，无论心情好和差，都是一脸冷漠。

　　易诚在何继明旁边百无聊赖地坐了一会儿后，也开始拿出手机来回消息。
　　比起以前，半个小时没看手机就会有上百条未读信息来说，易诚现在的微信安静得不行。他主动给所有收到过样的都发了消息过去，又在厂里的鸡毛蒜皮群里唠了半天，实在是没有任何消息可回了，这才退出微信，随便点了个无聊的游戏来回划拉。
　　他侧头看了一眼何继明，对方依旧眉头紧锁，紧绷着嘴角，没有丝毫放松。

　　“欸。”易诚半靠在医院休息的椅子上，伸长了腿，用脚尖轻轻地踢了踢旁边的何继明。
　　对方估计是在想事情，没注意到他的动静，易诚只得稍稍用力，又踢了下，问道：“去吃饭么？”
　　“吃饭？”何继明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十一点半，也差不多到饭点儿了。
　　“不过我还没怎么饿，要不溜达着走过去，估计十几分钟，再加上饭点儿排队零零散散的时间，到时候应该就饿了。”
　　“也行。”何继明把手机放回去，起身问道：“吃什么？”
　　“不知道，先随便溜达着看看吧。”

　　两人一起出了医院，往前走了一小段之后，易诚忍不住开始有些后悔。
　　五月的天已经很热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又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两人现在几乎算是在太阳下被暴晒。他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何继明，对方的额角上已经渗出了不少汗珠。
　　“走不动了？”何继明瞥了他一眼，说：“大夏天的出来溜达，估计也就只有你才能想到这种主意。”
　　易诚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说：“那怎么办？退回去还得走五分钟，剩下统共不过就十分钟不到的路程，横竖也没多出几步来。”
　　“继续走吧。”何继明倒是无所谓，转身往前走的时候，才轻声说道：“看来这几年易哥在越洋的确没少受苦，十分钟的路程都走不了了。”
　　“当然，我已经被现在的高科技给养成四肢不勤的废物了。”
　　“以前不是挺能的么，就喜欢四处溜达。”

　　易诚一愣，他看着何继明的背影，心里隐隐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随即又被自己悄无声息地给按了下去。

　　何止是喜欢，那时候的易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外面溜达。

　　五六月正是厂里最忙的时候，生产业务步步紧逼，易诚他父母一直处于高强度工作之中，能有时间留给自己睡个好觉都能算得上是奢侈，更不用说分出精力来管易诚。
　　易诚每天回去，家里都黑灯瞎火的没人，时间一长，他就宁愿在外面瞎溜达，什么也不做，就漫无目的地四处溜达。
　　这种习惯自然也传染给了何继明。
　　最开始的时候，他和何继明只是每天一起去看猫，在咖啡馆里磨蹭到很晚。渐渐的，他们的活动范围开始扩大，从咖啡馆出来之后，就沿着路边一直走。有时候去搜刮周围的吃的，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两人就只是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或者骑车。

　　现在回想起来，明明应该是整个学生时代最为紧张的时刻，他和何继明凑一块儿却什么都没做，一天天的净在浪费时间。
　　浪费的时间很容易被遗忘，但当彻底放松下来时，这段记忆才会逐渐清晰，甚至让人开始怀念那时候的闲散和轻松。
　　什么都不需要思考，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凑在一块儿闷头往前走。

　　“是啊，那时候也没事，就净瞎溜达了。”易诚笑了笑说道。

　　两人似乎都不在避讳提起以前，但到这时候，又发现好像以前也没什么可拿出来说的。

　　最后两人还是顶着烈日走到了商圈，商场冷气迎面扑来的时候，易诚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身都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吃什么？”易诚问道。
　　“你呢？有想吃的吗？”
　　“没有。”易诚坦然，笑了起来，说：“小华之前不是还吐槽过，我就是个美食荒漠，什么都能吃，也什么味儿都尝不出来味。”
　　“咸淡总能尝出来吧？”
　　“嗯。”易诚点头，想了想，说：“可能就是不知道怎么去形容和表达，只要不是特别难吃的，我觉着都差不多。如果硬要我说出好吃的点或者难吃的点在哪儿，就有点困难。”
　　“你还挺好伺候。”
　　“那没法儿，以前跑工厂的时候，没少到处蹭饭，蹭饭的人哪有资格发表意见。”
　　“也难怪小华说对你而言，也就老李家的包子能算得上是心头好了。”何继明想了想，说：“上次那家烤猪蹄呢？”
　　“好吃啊。”易诚说完，蓦地一下笑了起来，说：“不过也没以前高中食堂里的好吃了。”

　　似乎是没有想到易诚会主动提起，何继明略微有些怔愣。易诚走到火锅店门口，看到他还没跟上来，便站着登了一下。
　　一旁的店员见状，马上凑了过来，热情地招呼：“两位吃火锅吗？我们家的毛肚一绝，鲜香脆爽，进来试试吗？”
　　易诚下意识地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菜单，有些为难地看向何继明一眼，他实在是不太会拒绝别人。
　　“有烤猪蹄吗？”何继明走过来，随口问了一句。
　　“你疯了。”易诚瞪着眼睛，觉得这人可能有些不对劲。
　　“烤猪蹄？”店员疑惑地啊了一声，随即马上反应过来，脸上的笑容热情不减，说：“商场出门过去就有卖的，您二位先进去坐着，我给你们买过来？”
　　“行。”何继明接过对方的菜单，认真地点了点头。
　　“你……”易诚跟在对方身后进了门，等在位置上坐下了，都还有些震惊。

　　何继明在对方面前坐下，问道：“你怎么了？”
　　易诚压低了声音，跟做贼似的：“我怕被人给轰出去。”
　　“为什么？”
　　“别人家都是禁止自带酒水，到何总这儿，就变成不仅自带，还得让人家给你去买回来。”易诚朝他竖了大拇指，说：“何总有魄力。”
　　“你想吃吗？”何继明没理会他话里的揶揄，看着他问道。
　　何继明的神情实在是太过认真，易诚突然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张了张嘴，只得说道：“行吧，我尝尝味儿。”
　　何继明蓦地一下笑了起来，易诚无语地看着他，嘴角却不自觉地跟着扬起，笑着骂道：“有病。”

　　等点的菜几乎上得差不多的时候，店员真的把猪蹄买了回来。
　　何继明完全不给易诚拒绝的机会，径直放了一个最大的在他碗里。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
　　“不客气。”

　　三模过后，易诚和何继明几乎成了固定的饭友。
　　两人白天依旧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看书做题，偶尔视线相撞，笑着无声打个招呼。等到放学，再一前一后地去食堂买夜宵。最开始仅限于食堂，后来就变成了其他地方。
　　青春期少年的食欲都旺盛得吓人，两人几乎把学校周边的所有肉食吃了个遍儿。当时小树林和湖边，早//恋的情侣在暗处你侬我侬依依不舍，他俩各自抱着一个烤鸡和几罐可乐，猫在旁边大快朵颐。

　　或许是想到以前的事情，易诚的心情轻松了起来，他注意到何继明也没有像刚从医院出来时那么烦躁了。

　　“不过这家手艺真心不行。”易诚啃了两口，说：“我尝出味儿来了，这家油太大。”
　　何继明跟着尝了一口，点点头，随手开了罐可乐递过去。
　　易诚下意识地接过，这动作实在是太过自然，自然到两人俱是一愣，看着对方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的吃相极其不好，经常弄得满手油打不开易拉罐儿，这种时候往往都是何继明来帮忙。
　　不过只是以前。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记忆和习惯还能再次重合，出乎意料的，易诚心里比起尴尬反而更多的是茫然。
　　“谢谢。”
　　“不客气。”
　　两人顿时沉默了下来，安静了好一会儿，易诚才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对了，我有事儿和你说。”
　　“什么？”何继明看着对方，没来由的有些紧张。
　　“王国荣估计要离职了，可能会去越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