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23、第 23 章

　　“行了，这是最后一车，一共一百二十匹布。”易诚说完，随手把码单撕一份下来递给司机，转头看向何继明说道：“码单照片我刚发你了，等到了你们仓库再自己核对下。”
　　自从何继明亲自来跟这一批订单之后，易诚便几乎没和王国荣联系。上次有问题本来想联系对方的时候，却发现已经被删好友了。易诚无语的同时，索性后续什么鸡毛蒜皮全都不客气地一股脑儿发给何继明。
　　“嗯。”何继明也不介意，应了声说道：“我转发给仓库了，等他们打卷完最终数据出来了我再和你说。”
　　“啧，还是何总会做生意。”易诚半开玩笑似的感慨，说：“底布是你们自己提供的，我就挣个加工费，都还要把损耗算我头上。”

　　绣花厂里是按照实际加工的数量收费，上机生产了一千米，就收一千米的费用。而明业只按最后验完货打卷后的数量来付款，如果验货时一千米里出现了十米的次品，那这十米就只能算在易诚自己头上。

　　何继明看着易诚，扬了扬嘴角：“生意是生意，人情是人情。”
　　“哦，还好。”易诚移开视线，说：“还好和何总没有人情，不然那我亏大了。”
　　“人情这事儿，也说不好是谁亏得大。”
　　易诚看了他一眼没吭声，低头继续整理手里的码单。
　　“请你吃饭吧。”何继明突然说道：“易哥不是亲自把所有货全都验过一遍么？也知道大货没多少次品，这点儿差距，请你吃顿饭应该能给补回来。”
　　“算了，鸿门宴吃不起。”
　　“真的。”何继明语气认真了起来，说：“你如果暂时没有其他新的订单要赶，就当给自己放个假。”

　　“今天不行。”易诚说完，怕对方觉得自己在找借口，便又解释道：“今天晚上有饭局。”
　　“很重要？”
　　“嗯，很重要。”
　　“相亲局，何总要跟着一起去吗？”小华花枝招展地从厂外面走出来，朝易诚挥了挥手，说：“差不多时间了，走吧。”
　　隔得老远，就已经闻到了小华身上精心准备的香水味。易诚终于反应过来，比起现在的小华来，早上她还真的不能算是“盛装”。

　　“你们……”何继明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最后看向易诚，问道：“你们俩去相亲？”
　　“嗯？也不是不可以。”小华自然而然地挽上了易诚的胳膊。
　　香水味顿时汹涌而来，易诚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便被小华给拽了出去。
　　何继明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神色晦暗不明。

　　“诶，何总，货全都出完了吧这次？”老徐拿着茶杯去路过，朝何继明打了声招呼。一般他不太喜欢和这些西装革履的人打交道，但这人来的频率实在是太高，不得已给混成了脸熟。
　　“嗯。”何继明笑着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们华总，和易哥好像关系不错。”
　　“那当然了，都认识多少年的老朋友了。”
　　“看起来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老徐顿时一脸惊恐，犹豫半晌后说道：“那您眼神儿不太好啊。”

　　“什么相亲局，乱七八糟的。”易诚系上安全带，车内空间狭小，香水的味道顿时变得更为浓烈了起来。也不知道是自己身上被沾上的，还是从对方身上传过来的。
　　“好歹我还有一身汗呢，往我身上蹭香水，我看你是想让高总在吃饭的时候吐出来。”
　　“你也太恶心了。”小华把车窗放下来，说：“我就是觉着奇怪，刚见面时，你和何继明不是挺苦大仇深的么？还要直接跳过你来和我做生意。”
　　易诚乐了，说：“我们现在关系也谈不上好啊。”
　　“还不好呢？”小华冷笑一声，说：“隔三差五就来厂里监工，正经跟单都没这么勤劳的。刚看到我要和你去相亲，眼神儿马上就不对了。当然，我可没觉得他是看上我了。”
　　“华总堂堂园区第一美，怎么还时刻那么警醒。”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小华顿了下，说：“高睿那傻逼这次要挖的人就是明业的，你估计也知道了。他这次找你，还把我给带上，摆明了就是让我做说客。你说，到时候我要不要跟着一起劝说你回越洋？”

　　易诚没吭声，小华也不着急，手指在屏幕上不断跳动飞快地回复着其他消息。

　　“我和何继明算是同学。”易诚终于还是开口，想了想说道：“也不能算同学，他隔壁班的。后来，勉强还能算得上是情敌。”
　　“你抢了他女朋友？看不出来啊易哥，玩儿这么大。”
　　“没，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儿。”
　　“哦，那看来是他抢了你女朋友？”
　　“也没有，他也不会做这种事儿。”
　　“哦，俩好人还能成为情敌。”
　　“我当时那女朋友，和我分手了跑去追他，我们就算认识了，后来稀里糊涂地成了朋友。”
　　“成了朋友？后来因为什么闹掰了？”

　　易诚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高考结束，大家各奔天涯都散了。”
　　“本来也就不是一路人。”
　　小华哦了一声，说：“看来年少时候的感情，还是脆弱。”
　　易诚笑了笑，没忍住开口：“那时候也没办法不脆弱。”
　　小华挑眉看着他，易诚没回应，继续直视着前方认真开车。

　　很快到达目的地，易诚两人按照高睿助理发过来的消息进了包厢。现在时间还早，高睿肯定不会太早过来，易诚和小华便肆无忌惮地说说笑笑走了进去。
　　里面早就有人在了，听到推门的动静起身，随即愣在了原地。
　　王国荣怎么也没想到，易诚会出现在这里。

　　“王总。”易诚装作没看见对方的疑惑和尴尬，泰然自若地朝对方打了声招呼。
　　小华和对方点点头微笑示意，丝毫没有主动自我介绍和对方认识的意思，王国荣只能尴尬笑着坐回位置上。
　　小华落座之后朝旁边站着的服务员示意了下，说：“我们这桌都点了些什么，你和我说下。”
　　“您还要点菜？”
　　“当然。”小华毫不客气地开始吐槽：“高睿那助理，肯定是按照什么所谓的点餐礼仪来点的，能吃的菜没几个。既然都来蹭饭了，肯定要点几个自己喜欢吃的。”
　　王国荣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不知道面前这突然出现的两人到底是做什么的。
　　易诚在心里乐得不行，心里那点尴尬和烦躁终于消散下去不少。

　　不出小华意料，高睿果然迟到了。
　　对方推门进来的时候，易诚特地看了一眼时间，正好迟到半个小时。

　　“高总。”王国荣站起身来，看向对方的脸上堆满了笑意。易诚也跟着起身，朝高睿简短地打了声招呼。小华坐在位置上，抬起头点点下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王国荣，生产上很有经验的老师傅。”高睿转头看向易诚，说：“易诚，之前我们越洋的王牌业务。不过暂时出去放松了，所以我现在也是想着，如果能够把你们凑在一起，以后的越洋一定会是另一番模样。”
　　“哦，原来是易经理。”王国荣脸上挂着笑意，说：“来之前就听高总提过，业务能力非常强，对生产也懂不少。”
　　“哪里。”易诚强撑着笑意，举杯和对方碰在一起，说：“肯定不如王总懂。”
　　“那肯定。”王国荣皮笑肉不笑地继续说道：“不过要我说嘛，术业有专攻。你们业务啊，还是好好坐在办公室里打打字，应付应付客人得了，来和我们生产部抢什么饭碗。而且啊，生产不怕不懂，最怕的就是只懂一点，沟通起来可太累了。”
　　“没办法，做业务客人为难我，我总得自己了解了才能知道怎么沟通。”易诚笑了起来，说：“如果王总想学做业务，我可不会藏着掖着。”
　　“算了，我们野性惯了，有自知之明，弄不懂的东西就不懂。在厂里混熟了，也不想挪地儿。”

　　酒过三巡，高睿终于说出了最后的目的：“易诚，我希望你回来。越洋的生产部接下来会逐步进行调整，你回来我觉得值得。”
　　易诚没直接拒绝，只是说道：“我考虑考虑。”
　　这是易诚辞职之后第一次松口，高睿顿时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笑容，旁边的王国荣装作什么都没听到似的继续喝酒。
　　反而是扮演高睿说客的小华，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想通了？”小华把易诚送到小区门口，终于还是没忍住问道。
　　“没。”易诚摇了摇头。
　　“懂了。”小华顿时一副了然的表情，说：“看来是和以前断了联系的情敌同学准备要重修旧好了，准备送个人情给他？”
　　易诚本可以直接拒绝，却选择了先拖下来。如果没有回越洋的想法，那就只能是给何继明找替代王国荣的人而争取时间。
　　“什么重修旧好？”易诚被她的说法给震了下，索性直接开门跳下车，不再搭理她。
　　“重修旧好了记得请我吃饭。”
　　“谁的饭你都要蹭是吧？”易诚都快被气笑了。
　　高睿知道小华和他关系好，特地把她找来做说客，没想到小华扭头就往何继明这边添了把火。
　　“当然，请美女吃饭是你们的荣幸。”小华说完，便一脚油门踩到底把车开了出去。

　　易诚喝了点酒，靠着电梯的时候还有些晕乎，点开手机看到何继明中途给他发过消息，问所有订单出货的总数量。
　　易诚心想，明明自己每次出货都把数量发过给对方，总数量只需要全部加起来就行，何继明自己也几乎算是跟了所有订单，怎么还要来找他。
　　本着还没收钱，客户都是老大的心态，易诚回复：等我回去整理下发你。
　　何继明马上回复过来：饭局结束了？
　　易诚：嗯，喝了点儿酒，头晕。
　　何继明：我来接你？定位发我。
　　易诚乐了：谢了何总，我都在家门口了。
　　易诚想了想，又说：不过真有件事儿和你说。
　　易诚按下开锁键，还没来得及开灯，何继明的电话便打了过来。

　　“什么事儿？神神秘秘的。”
　　“我还有点儿晕，等我组织组织语言。”易诚靠在玄关门口，正准备脱鞋，抬头扫了一眼，顿时被屋子里的凌乱给震惊了。
　　“我……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