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16、第 16 章

　　高中三年将要结束的时候，易诚和何继明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情敌。

　　易诚百无聊赖地坐在位置上，四处张望放空自己，前桌拍拍他的肩膀，让他不要再继续难过伤心。
　　易诚偶尔和同样坐在后排的何继明视线相接，同桌马上抓紧他的胳膊，嚎啕着让他冷静，不要在意对方的挑衅。
　　易诚认真低头看书，想试试在最后两三个月的时间里把所有错过的知识点给一股脑儿塞进脑袋，周围一圈人胆战心惊地看着他，开始理性分析施明钰和何继明走不到同一个大学的种种原因。

　　托他们的福，易诚对何继明的了解程度飞一般地不断上升。

　　何继明喜欢吃辣，每次去食堂都只翻来覆去地点那几个口味重的菜，据说因为他妈妈是外地人。
　　何继明平时挺高冷，相处起来就会发现他挺温和，熟了还会开上几句玩笑。平时冷着张脸不是耍酷，只是纯粹地不爱社交不爱搭理人。
　　何继明看起来收拾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甩出他们这群整日在篮球场上挥出一身汗水的人一大截，但走近了，能看到他黑色T恤上细长密集的猫毛。

　　“他姐姐在后面奶茶店旁边开咖啡厅，好像养了不少猫，所以除了白T恤外，他估计没什么不沾毛的干净衣服穿。”
　　“啧，我说你……”易诚盯着同桌看了半天，说：“我现在严重怀疑，是施明钰在追那个姓何的，还是你在追人家？什么鸡毛蒜皮有的没的的八卦都一清二楚。”
　　同桌被狠狠噎了一下，说：“我倒是想追，这不是性别不合适么，谁不想追帅哥啊。”
　　易诚翻了个白眼，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下去，不然他会怀疑自己的智商。

　　“不过你说，施明钰眼光真挺毒。何继明这么大一活人在对面杵了两三年，我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就只是隐约记得隔壁班好像有这么个人，身高长相都不错，但其他姓什么叫什么具体长什么样儿就完全没印象了。现在吧，感觉他跟突然闪闪发光似的，晃眼得不行。”
　　同桌还在自顾自地感慨着，易诚侧头看着对面，闪闪发光的何继明正在聚精会神地做题。
　　派头十足，就是写出来的字儿不太过得去，估摸着和自己差不多一个水平。

　　何继明伸了个懒腰，余光瞥到易诚的视线，奇怪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易诚依旧认真地盯着对方的黑色T恤，心想：这上面真的粘上了猫毛？
　　同桌看着易诚转过去的侧影，一脸沉痛：完了，易哥这是真走不出来了。

　　稀奇古怪的传言和八卦，对于已经被各种各样考卷给彻底麻痹了神经的学生来说，宛如落在枯枝上的星火，还未落地便以摧枯拉朽之势蔓延开来。
　　在传言中，易诚和何继明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也就是两个班级前面还隔着一条过道，不然他俩上着课说不定都能打起来。

　　“你想干什么？”施明钰走到易诚面前，微扬着下巴，眼里一派嚣张。
　　“什么想干什么？”易诚一头雾水，晃了下手里一个字都没写的卷子，说：“我可以想做题吗？”
　　“不想干什么，你天天盯着人何继明看？”
　　“……”易诚瞪着眼睛，没来由的有些心虚。
　　“你很奇怪。”施明钰思索了半天，认真地开口说道：“我以为你是不会在意这些事情的。”
　　易诚同样很认真地回答：“我的确不在意，就只是单纯地看看帅哥。”说完，易诚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明明以前是悄没声儿的一人，突然跟闪闪发光了似的，所以好奇想看看。”

　　刚拎着书包从后门走出来的何继明：？？？
　　易诚：！！！

　　易诚脸上轰地一下变红，不可置信地看着离自己只有一步远的人。对方估计被自己盯太长时间了，神情也有些不自在起来。走廊光弱，不知道是不是易诚的错觉，总觉得何继明好像也有些脸红。
　　易诚尴尬地移开目光，视线落在对方黑色的书包上。
　　这下，他终于看到了上面的猫毛。
　　还不少，靠近底部的一小片儿全都是。

　　“易诚，我觉得你真的很奇怪。”施明钰扔下这句话后便走了。
　　同桌神情复杂地看向易诚，长长地叹了口气。
　　易诚小声地在心里附和：的确奇怪，当着情敌的面夸人闪闪发光的帅，谁听了都觉得奇怪。

　　眼看着三模将要来临，班里不少人终于再次感受到了压力，乱七八糟的八卦少了，施明钰也几不怎么往隔壁班窜了，易诚脑海里的何继明却还在闪闪发光。
　　一旦注意到了某个人之后，就觉得自己周围似乎全是这个人。

　　“我去食堂吃个夜宵，你去吗？”易诚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十分钟晚自习放学，现在溜去食堂正好。
　　晚上吃夜宵的人不少，去太晚排队都得排半天。
　　“不行，我不能去了。”同桌半趴在桌上，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妈在家给我煮了夜宵，不允许我在学校吃垃圾。”
　　学校食堂晚上的夜宵品种相当简单粗暴，炒饭面条外加卤鸡翅猪蹄，连一片儿青菜影子都看不见，对于家里有人精心准备好各种陪考餐的人来说，实在算不上健康。
　　易诚也不勉强：“那行，我先去了。”
　　“要等你么？我爸已经在学校门口了，能顺道把你给捎回去。”
　　“算了。”易诚把书包甩在肩膀上挂着，说：“今天太饿了，估计得坐那儿吃一会儿。”

　　显然，有提前跑路的想法不止他一人。易诚刚躬着身子走出班级后门，便和对门另一个同样鬼鬼祟祟的人撞了个脸对脸。
　　又是何继明。
　　老熟人。

　　易诚想转过头去当做不认识，又觉得似乎太过刻意，犹豫之间，生硬地朝对方扬了扬嘴角。
　　本来已经打算装作没看见的何继明，被这个笑容弄得愣了下，刚准备打声招呼的时候，便看到对方拎着书包已经跑开了。何继明扬起的手又放下，拎着书包带换到了另一边肩膀。

　　来食堂抢食儿的人不少，但没到点儿，阿姨固执地不肯开售。
　　易诚往前溜达了一圈，大概了解了下今晚的菜品，才开始盘算着等下应该吃点儿什么。饿着的时候什么都想吃，吃的时候也跟塞无底洞似的，什么都能吃得下。等吃完了，被撑着的感觉才会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半天消化不下去，晚上都没法儿睡。
　　明天是老戴的早自习，千万不能迟到。

　　下课铃声丁零当啷地响起，食堂内的饿鬼们顿时轰动了起来往窗口窜，食堂阿姨秒变脸色，乐呵呵地开始给大伙儿加餐。易诚终于决定好自己要吃的东西，刚往前走了两步排上队，便注意到身后来了个人。
　　比自己略高一点，难得没有汗味的清爽。
　　易诚一侧头，果不其然，又是何继明。

　　易诚心想：这下总应该要打个招呼了吧。

　　“同学，吃什么呢？”食堂阿姨拿着饭勺，在大盆上轻轻地敲了下。
　　何继明看着易诚，朝窗口的方向点了点下巴，友情提示说：“到你了。 ”
　　“哦！”易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又高声喊了一句：“哦！”
　　“别哦了，吃什么啊？”食堂阿姨乐了，举着大勺在面前的大盆上象征性地挥了半圈，说：“来个猪蹄儿吗？现在还是热乎的。”

　　“三两面，再来俩猪蹄。”被这么一打断，易诚瞬间忘了自己刚才的盘算，刷了饭卡端着东西开之后，才反应过来：今晚估计又得吃撑。
　　夜宵开放的桌椅很少，易诚刚坐下，便看到何继明坐在了自己的斜对面。

　　一碗面，两个猪蹄。
　　还挺巧。

　　有了“同党”之后，易诚看着面前这一桌东西，突然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易诚风卷残云地吃完，还没走出食堂门口，便开始觉着撑了。这个点回去他爸妈要么还在加班，要么早早地就睡了，他也不能有什么活动，到家之后就得马上洗漱睡觉。
　　实在是难受得慌。

　　着急赶回家的同学们，呼啦啦地从身旁跑过，四周短暂地热闹了一阵之后，又很快恢复安静。
　　易诚特地放慢脚步，慢悠悠地溜达到了停车场，时间太晚，这儿也没几辆车还停着。身后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环境里显得越发清晰，易诚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还是何继明。

　　易诚听同桌说起过，何继明有一辆挺酷的山地车，黑灰色的。他个儿高，比例好，长腿撑着地时，看起来特别张扬拉风。
　　还帅。

　　何继明也看到了他，这下两人终于正面碰见，停车场一时也没其他人，两人的沉默和尴尬顿时被放大无数倍。

　　易诚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说：“回家啊。”
　　说完又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大耳刮子，大晚上的不回家，还能干嘛？
　　没想到何继明说了一句：“先不回。”
　　“不回？那你要干嘛去？”
　　“看猫。”
　　“哪儿呢？”
　　“不远，就在上次那个奶茶店旁边。”何继明说完，看了一眼易诚，神色晦暗不明：“去吗？”
　　“啊？”易诚瞪着眼睛，说：“去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