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友》百里青菜

15、第 15 章

　　何继明的动作相当迅速，第二天下午便安排好了定金，并且把所有花型对应的底布和交期等等都做成表格发给了易诚。
　　易诚大致扫了一眼，大致和自己之前报给对方的详情差不多。一些比较基本常规的底布，何继明也联系好了成品工厂，这两天就会直接拉到绣花厂。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当时把易诚喊过去救场帮忙解释的花型，数量不少，仅仅这一个花型就有差不多一万米。

　　怪不得何继明一开始压根儿就没打算让易诚去做这个花型，数量大而且易诚报的价格也实在是高，明业自己做的话利润相当可观。
　　只是没想到，对方工厂连夜赶出来的样品，最后订单会落在自己这里。易诚估计明业生产那边，应该会有不小的意见。
　　当然，明业内部的事情并不在易诚的考虑范围之内。展会第三天，逛得差不多之后，他便早早地收拾东西离开，赶回厂里调度。

　　“何总。”赵洁悄悄拉住何继明，问道：“你订单真下给易哥啦？”
　　“嗯，安排好了。”何继明点头，随即把合同和交期计划表格转发给赵洁，说：“等回去之后，你可以再和易诚确认下后续订单的详细进度，及时反馈。”
　　赵洁看了一眼，数量最多那个葡萄花赫然就在其中。

　　“这个花型，不给王师傅做吗？”赵洁停顿了下，有些犹豫：“之前说过这个花型数量很多，又要得着急，还是王师傅临出发前特地跑去厂里拿过来的。如果……如果他知道订单下给了别人，会不会不太好……”
　　王国荣差不多从明业成立开始就在了，虽然才一年时间，但大大小小客人的脾性他也大概清楚。老N样品要得这么着急，十有八九都会有订单。这么郑重地折腾了一通，扭头没了消息不说，何继明还把数量非常可观的底布发到其他绣花厂去……
　　赵洁能猜到，王国荣同样也能猜到。虽然看何继明这样，压根儿也不像是打算瞒的样子。

　　可生意往来，人情世故和金钱利益不可能彻底分开。

　　易诚和小华他们厂里关系好，所以不管是价格还是交期都能好商好量，王国荣和他的工厂也是同样。纯粹靠着人情世故可吃不饱饭，还是需要真金白银的订单，有来有往，关系才能巩固。
　　谁都需要订单，有订单后续才会有和工厂沟通的底气。

　　所以何继明一开始，给两人报价打样的品种便不一样，也没有想要将两者放在一起分厘不让对比价格的打算。

　　“他不是没在？”何继明脸上的神情难得严肃，说：“自己想要的订单，都不着急上心，没办法指望别人给他预留。”
　　更不用说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如果没有易诚，这个订单根本接不下来不说，其他订单估计都会受到影响。
　　赵洁：“不过何总，你们之前不是关系很不好吗？”不然也不会在明知道对方价格偏高的情况下，还要往上加价，摆明了就是不想让客人选中这些样品。
　　何继明整理文件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下，面上依旧没有看不出任何波澜，说：“做生意没那么多讲究，价格合适就能做，谈不上关系好还是不好。”
　　见何继明对易诚真不像是还有成见的样子，赵洁松了口气，沈青青这时候也插了进来，说：“不过真是想不到，易哥年纪轻轻，竟然懂这么多。口语也好，完全不输那些专业业务员。”甚至就连当时坐在一起的何继明，都没找到机会“帮忙”。

　　何继明：“不奇怪，他以前就是业务出身。”
　　沈青青：“这样啊，哪个公司呀？”
　　“越洋。”
　　沈青青顿时了然，说：“怪不得，越洋出来的人，一年经验差不多能当三年使。”
　　赵洁忍不住也在旁边跟着八卦，说：“那易哥一定单身，越洋加班可是出了名的多。”
　　“之前我一同学女朋友就在越洋，四点钟和他说估计能准时下班，那同学早早地就去越洋楼下等着。每半小时更新一次动态，最后硬生生地等到差不多八点多才下班，当时发朋友圈吐槽，我们全都笑得不行。 ”
　　沈青青咋舌，感慨：“也太可怕了，但凡感情基础稍微薄弱点儿，说不定能直接打起来。”
　　“他结婚了。”何继明想到那条微信突然说道，停顿了下，又补充：“应该。”
　　赵洁和沈青青顿时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什么！易哥竟然结婚了？”
　　“是啊，看起来明明不像。”
　　“行了，别闲聊了，赶紧去收拾。”何继明起身，环顾了四周，说：“今天人流量不多，收拾东西早点撤展。”
　　“王国荣人呢？通知他回来帮忙。”
　　赵洁和沈青青被何继明突然转变的态度弄得有些茫然，只得连忙跑开招呼着其他人开始收拾。

　　何继明看了一眼手机，朋友圈最新一条是易诚发的，一只胖得不行的白色金吉拉。他随手点开了对方的朋友圈，里面内容无外乎都是些乱七八糟的风景和猫，完全看不出还有其他人一起生活的痕迹。
　　竟然结婚了。
　　还有个儿子。

　　易诚一连几天都在厂里忙活，何继明这个客人连那么细微的区别都能特别拎出来做文章，如果后续大货出现什么问题，估计会非常严重，说不定还会影响到其他订单。

　　看到他这股拼劲儿，老徐忍不住感慨：“易哥啊，钱是挣不完的，你再这么天天在厂里和我们泡着，还能找到对象么？”
　　“啧。”易诚无所谓地：“怎么，催不动徐映，就开始把矛头转向我了？”
　　老徐被说中心事，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说：“可不是，看到她一心扑在工作上，我自然开心。但也怕她这么拼下去，把自己给耽误了。”
　　老徐：“如果她真能变成你或者华总这样，有没有对象那也无所谓，但天天加班，也没加出个所以然来。”
　　易诚乐了，说：“你可祈祷着他别像华总吧。”
　　“别总见缝插针地说我坏话。”小华过来看了一眼，见机器都没什么问题，便往门口示意了下，说：“何继明的底布到了，没人卸货，他们跟单也没来，你们几个去帮帮忙。”
　　小华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了货车进来的声音。
　　易诚应下来，走过去和司机打了声招呼，顺带把货车车牌号发给了赵洁。

　　“看来你和何继明关系真不怎么样，货车都到门口了还怕他坑你呢？”小华揶揄地看了易诚一眼，随即扔了块布在他怀里，说：“等下你徒弟会过来，你把这个样布给他，我马上有事要出去一趟。”
　　“陈佑铭怎么会来找你拿米样？他不是应该第一时间去找越洋生产部？”
　　“不是他找的我，是我找的他。”小华一脸理所当然地开口，说：“看到群里有人在问这块布，恰好我有认识的人在做，索性就让他拿了一块给我，到时候让陈佑铭去找生产开个收据就行。”

　　“群里？”易诚不仅有些无语，问：“那个群你还没退呢？”
　　小华说的是越洋的一个历史很久的微信群，里面生产采购还有业务甚至高睿自己都在，平时几乎没人连说话聊天，只有偶尔缺什么找不到了才会在里面问两句。

　　可小华都离开越洋好几年了，易诚自己早在提辞职的时候就把所有相关群给退了，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在。
　　“为什么要退？你看我现在不是帮着你徒弟了？”小华笑了起来：“这花型其他地方都没有，他们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挣个样布费，他也不用再折腾，双赢。”
　　易诚被噎了下，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恰好收到赵洁回过来的确认消息，便转身出去了。

　　何继明这次的订单，大部分花型都是同一个底布，数量很多装了满满一货车。绣花厂里空下来能帮忙的没几个，估计至少大半天才能把货卸完。
　　但让易诚没想到的是，明业的跟单没来，何继明来了。

　　最近天气热了不少，何继明仍然穿着整套的西装，随手把西装外套往旁边一挂，就要跟着上去帮忙。
　　易诚连忙拉住他，说：“您可歇着吧何总，您就穿这个来帮忙？”
　　何继明也知道自己这身装扮有些不合适，解释说道：“从公司里就直接过来了，顺路过来看看，没想到恰好会碰上卸货。”
　　“行了行了，也不差你这么一个免费壮丁。把这身儿衣服弄脏了，多给我几个订单可能都还不够抵的。”易诚翻了白眼，脱掉外套穿着短袖就往翻身上了货车。
　　这会儿有风，外套脱掉之后，易诚马上就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只得站在边缘搓着两个胳膊蹦了蹦。

　　让人没想到的是，易诚卸货扛布的动作非常娴熟，没有丝毫扭捏，如果不是他身形气质太过出众，混在一群熟练工中根本没有区别。
　　估计卸货装运这事儿易诚以前在越洋的时候没少做。

　　易诚的短袖非常宽松，俯身躬腰的时候，从何继明站的位置看过去，还能看到他露出来的隐约腹肌。何继明愣了下，随即皱眉，默默地往外站了一步。

　　“师父——”陈佑铭刚一下车，注意到卸货人群里的易诚，隔得老远就开始喊上了。
　　易诚听到动静，见整车货也卸得差不多了，便跳下来和他打招呼：“喊什么喊？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欠了你不少钱。”
　　陈佑铭看到一旁的何继明，神情有些疑惑：“我怎么觉得你有点眼熟？”
　　易诚不敢让陈佑铭再回想起当时的憋屈，连忙抢过话题，说：“你来拿样布？跟我进来。”
　　何继明走在两人身后，才发现易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后背已经全部湿透了，贴在背上，脊梁骨若隐若现。

　　陈佑铭：“谢了啊师父。”
　　“行了。”易诚把东西递过去，又提醒了一遍：“记得让生产部去写收据。”
　　“为啥啊？其实小华姐这么多年一直在群里，高总肯定也是知道的。”
　　“那是他们的事儿，别跟着瞎掺和。”
　　陈佑铭点头应下来，从随身带着的背包里拿出钥匙递过去的时候，忍不住感慨说道：“对了，师父，你儿子可真牛。”
　　“怎么了？”
　　“那天杨霁不是去给你喂它嘛，打开门找了半天都没看到，给她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在开门的时候没注意，让它给溜出去了。”
　　易诚乐了，说：“我知道，那天杨霁还给我发消息来。这猫就是这样，一闻到陌生人的气息，就马上躲起来。”
　　“还挺聪明，杨霁之前说也想养一只来着，回头来问问你。”
　　何继明听着两人的对话，皱着眉问道：“猫？你还养猫？”
　　“是啊，一直白色金吉拉，可大只了！”不等易诚回答，陈佑铭便抢先回答，说：“叫混沌。”
　　何继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馄饨？”
　　陈佑铭：“不是馄饨，是混沌。混沌初开的那个混沌，霸气吧？我最开始听到的时候还寻思这猫得凶成什么样儿才能对得起这名字啊，结果没想到就一胖公公，肥得五官都快看不清那种……”

　　何继明显愣了下，易诚注意到对方的眼神，心想：坏了，何继明果然记得这茬。

　　混沌这名字还是何继明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