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石之花》纳兰佩紫

23、2：重逢

　　随着纷争天使再次来到人间界，接过钥匙亲手打开家门。算起来这是千重在人间的第三个家了，可是他却总觉得没有了爸爸妈妈苏摩，这种冷清的居所并不能算是家。就像天界虽然富丽堂皇，但如果是一个人住的话，任谁也不会觉得开心。
　　“后天就考试了，温习的怎么样？”
　　“还好，都看过了。”
　　随意聊了几句，纷争天使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这次一定要加油，不管遇到什么，都不要再出状况了。”
　　千重点了点头。

　　纷争天使走后，就又剩下千重一个人了。刚开始还有点新鲜的参观自己的新住处，直到里里外外转了三圈后，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
　　空荡荡的房间，简单的家居，一切都棱角分明的摆放在特定的位置，很规矩，仿佛再过二十年，也是一样的，什么都不会改变。
　　规矩得没有‘人’的气息。
　　千重躺在床上，默默回想着哥哥告诉自己的讯息。
　　这次考试是本城一家航空公司首次面向全社会招收空乘人员，以往都是直接收取一些在航空学校里成绩优异的学生。
　　千重拿出哥哥们为自己准备好的证件，一样一样的检查，然后把它们整理好放在床头。
　　这是我们约定好的未完之梦，一定、一定会代替你，完成这个少年时期的约定。拥着彼此的梦想入睡，好像一个人的房间，也不那么冷清了。

　　那一天很快到来，千重先是按照规定前往航空公司指定的考场里进行笔试，这些都是书上的原题，之前有刻苦温书的千重轻松答题交卷，在家没等几天，就收到了复试——面试的通知书。
　　面试的地点是这个公司的本部，千重扫一眼面试时间，正是明天下午三点，赶紧准备明天要穿的正装，却发现哥哥虽然给他准备了不少衣服，但——大衣柜里堆得满满的都是T恤、牛仔裤和运动装，千重捂着脸倒下，嘴角忍不住就开始抽筋：又是纷争天使，一定是他……如果这房子是二哥公平天使布置的话，依照他的爱好，衣柜里应该全是西装和礼服……
　　翻箱倒柜的也没看到一件可以穿去参加面试，唯一的正装……也不知道纷争天使是要给千重留个纪念还是干脆就是故意的，正经衣服没一件，倒是把千重上一辈子在夜总会当卧底的那套闪闪发光的银灰色礼服放进了衣柜。没办法，只好出去自己买一身衣服应付面试了。自从生下来就没怎么逛过街更没自己买过衣服，何况身处陌生的城市根本还不知道商业区在哪里，千重只得一条街从头走到尾，终于在一家百货公司选到了合适的套装。
　　回来后的千重累得晕头转向，洗漱完毕倒头就睡。
　　朦朦胧胧的，似乎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孩子，在豪华而空旷的别墅里，照着镜子。
　　昏暗的房间里回放着缓慢伤感的蓝调钢琴曲，男孩的指尖触着镜子里的自己的脸。
　　可是无论千重怎么想要看清楚，却总有一团薄薄的雾气环绕着，画面很是模糊。
　　那个男孩抽回手指，抚着脸喃喃自语。
　　[和镜面一样的温度。
　　什么都很冰冷。
　　这个世界，很冰冷。]
　　出生于这种家庭，被当成理所当然的接班人来培养，这是不能选择的。
　　所以就该老老实实的循规蹈矩。
　　[我不是不想自由。
　　我……根本就不知道，自由是什么。]
　　男孩想了想，走了出去。
　　家的大门，好像可以任他出入的。但是，即使人出去了，却锁住了一些东西。
　　随意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的溜达着。傍晚的风，暧昧中还带了些许清冷。男孩突然转过身来，伸出了双手，虽然面目还是看不清楚，但感觉上他是在笑着的。
　　他笑着说：“千重，我们一起完成梦想吧。”
　　千重忘了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回答，醒来后的千重，只记得这些内容。但是他知道那人是谁。别说梦里仅是雾气环绕，就算给那个人的脸上打上厚厚的马赛克，他也知道。
　　世界上就是有这种人，不管离得多远面目多么模糊，但一眼看上去就能立即分辨出来。
　　醒来后的千重有些昏昏沉沉的，可能是昨天过于劳累的缘故吧，相对以前的天使体质来言，人类真是很脆弱。千重匆匆起床穿衣，扫了一眼时间，中午十一点了。
　　记得面试时间好像是午后一点吧……
　　暗呼没有时间的千重手忙脚乱收拾好出门，在路上买了份盒饭坐在出租车上吃，那司机师傅看他这么帅又西装革履，直说小伙子工作真是太卖力了，我要是你老板肯定给加薪。
　　跟司机随意聊了两句千重的脑子渐渐清醒，下车后抬腕看表还有足足半个小时，于是先打量了一下周围环境。
　　这家公司的负责人一定很有美学细胞，办公楼前面修了一座不大不小的花园，周围种了一圈高大的柏杨树，时值五月，花儿竞相开放，万紫千红煞是好看，工作之余在这里小坐应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可是，为什么一路走过来都没碰到几个人？莫非笔试那么难没几个人通过吗？还是说我看错了面试地点？千重莫名其妙的掏出通知书，然后自己傻傻的笑了出来。他太紧张了，把下午三点的考试时间愣是看成了一点。
　　这个时间大家都在午休吧。千重出去买了份报纸，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读报。
　　也不知过了多久，报纸早就看了两遍，千重靠在长椅背上微微眯起眼睛休息，听到有人走过来站在自己身边一会儿，然后继续走了过去。他睁开眼睛循声望去，一个高挑的白色身影静静站在办公楼前，那人仰望着高楼，好像在憧憬，又似在缅怀着什么，一头金发在正午的烈阳照耀下极尽耀眼夺目。他衣饰之华贵，气度之雍容，丝毫不像普通的上班族或者来应考的考生，倒更似那种出门必坐头等舱的大少爷。
　　一阵和风吹过，两旁树上的粉红色花儿静静随风飘落。
　　千重是认得他的，想要立即起身叫他的名字，可是终于想了想，什么也没有说，又坐了下来。
　　——不能透漏身份，何况他一定不记得我了。
　　就这样，凌飞翔注视着办公楼，千重在身后注视着他，两人都静默了很久，很久。
　　然后凌飞翔从怀中掏出一张面试通知书，和千重收到的那张一样，又看了很久，像下了最后的决心，慢慢的一点一点的撕碎。
　　“能够自愿做一件事已经很好了，这样……就不后悔了。”
　　他喃喃自语了一句，转身准备离开，继而看到坐在长椅上的千重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客气而优雅的向千重点了点头，他以为，这里只有自己和千重两人，对方打量自己也是很正常的。的确以他过人的外表，吸引怎样的目光都是正常的。
　　千重露出大大的笑容，能够再见到他已经很高兴了，尽管必须这样擦身而过，尽管有许多话要说，但还是打心底里感到开心。
　　飞翔，飞翔，你知道吗？我就要实现我们的约定了。
　　你不能追逐的梦想，我会帮你完成。
　　开心和苦涩在心里交错蔓延起来，千重只能笑得傻傻的目送他离开。
　　凌飞翔觉得这个场景无比眼熟，却什么也想不起来。他转身没走两步，又蓦然回头：“我们认识？”
　　千重的笑容在脸上僵了一下，然后拼命的摇头。
　　“哦，不好意思。”
　　凌飞翔这次很快离开，再没有转身。
　　千重拿起报纸遮住自己的脸，拼命忍着眼泪不让它们掉下来。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所以会很坚强，可是听到飞翔转身回头说的那句‘我们认识？’时，真的差一点就要将真相脱口而出了。
　　没想到凌飞翔虽然明知道不能自由傲翔在天空之上，还是偷偷参加了笔试，拿到过关的通知书后，再静静撕碎凭吊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约定就是约定，就算你忘了……我还是会遵守的。”
　　千重仰头，蔚蓝的天空中透出些微漂白的颜色。
　　他突然发现，在天上和天下，看到的天空竟是不一样的。

　　“一切OK。”
　　拿到体检合格的证件后，千重见到了主持最后一场考核的考官。
　　“小伙子很帅嘛。”几个考官在千重进门坐下后就微微点了点头：“假想我们就是你要服务的客人，露出微笑。”
　　千重露出标准的王子殿下的笑容。
　　“太完美了。”考官们发出赞叹。他们招人的标准虽然有相貌端正一条，但选空乘又不是选美，很多不会笑的帅哥美女都被刚才那个要求刷了下去。相对于美貌，亲和力更是选择空乘的必要条件，考官们实在没想到这个长相无可挑剔的帅气男孩，笑起来居然也那么灿烂。
　　“为什么想要当空乘呢？”满意的点点头准备通过的考官，公式化的提了这样一个问题。
　　“因为，是中学时候，和好朋友的约定。”千重想了想，淡淡的回答。
　　“明天来报到参加培训……等等，”一个考官看着千重的简历，激动的站起来：“你当过警察？”
　　“呃……”千重瞬间头都大了，这又是哪个哥哥自作主张的给添上去的？“只做过不到一个月……”
　　“这次面向社会招人真是太对了，没想到警校毕业的高材生也会对这个工作感兴趣。”几个考官兴奋的窃窃私语。
　　听到他们说的是这个，千重总算放了心，看来哥哥们想的还是很周到的，连毕业院校这些资料都帮自己搞定了。
　　“其实空乘虽然与空警不同，但也需要有一定的防暴知识和手段，你既然是警校毕业的，想必不用再接受这方面的培训了，实践是最锻炼人的，我们给安排一下，明天你作为实习空乘直接上机组学习。”考官们讨论了好半天，最后一位看上去资历最老的拍板。
　　不愧是一流的大公司，通过面试后直接让千重领了制服和一些规定守则，让他先回家看看，想到这么多天来夜以继日的温书苦读终于有了回报，千重开心的谢过各位领导，而据说当天晚上，那些考官的儿子们异口同声的说，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老爸对自己好严格……
　　这就是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