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心

8、接触

　　　为江恒阳诊治的卫生院校医非常唠叨，从处理伤口到最后小艾掺着恒阳走出诊室，他一直在不停地絮叨。

　　“怎么伤这么重？”

　　江恒阳脸上已经有层薄薄的汗，十指连心，他一定很疼。他回答道：“我不小心。”

　　倒是小艾不好意思了。虽然她知道校医并不是江恒阳的什么人，也没有必要多做解释，但她还是忍不住插嘴：“都怪我，我用砖块砸了他一下。”

　　立刻谈话的性质就变了。热心的校医把焦点和靶子转移到了小艾身上，开始给她做思想工作：“现在的女孩子都怎么了？你怎么不多想想，砸自己一下不疼吗？不知道将心比心！”

　　“小伙子多好啊，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怎么这么不知道珍惜？耍性子也不能开这种玩笑！”

　　······

　　如果不是江恒阳假装伤口疼痛大声叫了几声，估计小艾能让他批评的千疮百孔。她没有回嘴。毕竟江恒阳的受伤的确因为自己所起。

　　不过，校医显然误会自己和江恒阳是一对。小艾心里有些忐忑，但看到江恒阳没有在医生面前辩白两个人的关系，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喜悦，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加速。

　　等小艾看着这个管院女生心中的王子跛着右脚，用脚后跟支撑着右半边身体的重心挪进教室的时候，心里别提多愧疚了。现在天气这么冷，可江恒阳因为他的脚伤，却不得不一只脚拖拉着拖鞋来上课。

　　在小艾的强烈要求下，江恒阳留给她一个手机号，小艾也把自己的号码给了他。来江城读书前，爸爸妈妈给小艾配了个手机，权当拴小狗狗的链子，这样随时随地可以找到她，把握她的最新动态。小艾要了这个号码，说实话当时倒真的没有多想，只是单纯觉得自己亏欠了他，似乎应该找个机会补偿他，有了电话总是好联系的。毕竟，江恒阳现在已经读大三，学校抓的不那么严格了，他基本已经是走读了，小艾和他差两个年级，专业不同，遇到的可能性也很少。

　　小艾的英语笔记本到底还是找不到了。接下来的三天自习时间，她都忙着重新抄笔记。右手中指生疼。

　　小艾一直想给江恒阳打电话，可几次拿起又放下。她担心一旦听到他的声音，事情会往自己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现在，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如被笼套羁住的野马，正在左奔右突，她担心一旦野马脱缰，一切都将不可收拾。

　　可每天她都有隐隐的期待，希望手机会响起，里面能传出他柔和的声音：“心艾，你在干什么？”没有，总是没有。于非凡倒是给她打过几次电话，他一般不打手机，打宿舍电话。最近接他的电话时，小艾心里总是莫名其妙地烦躁。

　　这天，她终于忍不住，给江恒阳打了个电话：“江恒阳，你现在在哪里？我是江心艾！”

　　江恒阳的声音柔和地从听筒中传来：“我正在图书馆查资料，准备课程论文。你呢？”

　　小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佯装镇定：“你的脚好点没？我正好要去查资料，可以过去看看你。你在几楼？”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我好多了，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现在在三楼，人大复印资料专栏边上。”

　　小艾的心突突乱跳。她从壁橱里摸出了藏了很多天的一双厚厚的毛线袜子——这是前几天到中南商场买东西时看到的，当时忽然就想起他穿着运动袜拖拉着拖鞋用脚跟努力走路的样子，就买了一双，一直迟疑着是否该送。现在，她在心里说服自己：没关系的，他不会觉得突兀的，毕竟是你把他害成这个样子，送他双袜子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等小艾喘着粗气冲进三楼大自习教室时，一眼就看见了江恒阳。他正安静地坐着，一边翻动着资料，一边用笔认真地摘录着什么。他似乎感觉到了小艾的注视，抬头看向门边，然后送给小艾一个灿烂的微笑。

　　这个笑容，就象初次相遇那天一样，温和而亲切，照亮了小艾阴沉了多天的心田。

　　小艾拿了几本期刊，登记后在江恒阳身边坐定。她拧开手中的钢笔帽——虽然现在大家都爱用圆珠笔了，可小艾还是钟情钢笔写出的棱角分明的字。她看一眼江恒阳，惊奇地发现他用的竟然也是钢笔！现在象他们这样耐烦天天灌钢笔水的人可真不多了。

　　她忍不住微笑一下，侧头递给他一张纸条：脚还疼吗？

　　江恒阳很快把纸条推了回来。他用的也是蓝黑墨水，字体很有力：不怎么疼了。放心吧，我家有个专业医生天天护理着我呢。：）

　　小艾一下想起了学姐的话——应该是他当医院副院长的妈妈吧。心里不免有些惆怅，和他这样的家庭比起来，自己往高处胆大了说，不算布衣荆钗，也顶多算“小家碧玉”吧。他生活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孩子围绕在他周围呢？象李云那样吗？

　　小艾感觉到江恒阳含笑的目光投射在自己的侧面脸上。她下意识摸了一下脸，应该没有沾染上什么；有点紧张地伸手摸摸放在口袋里的袜子——他，会收下吗？会不会拒绝接受，让自己尴尬呢？

　　小艾突然恍悟自己一直以来觉得和非凡之间缺少的那种东西到底是什么——就是那种充满小小期待的喜悦，那种隐隐的怦然心动，那种忐忑不安，还有那种说不清楚的百味杂陈的感觉。和非凡已经好象是家人，他们之间更象相处了很多年的自然的夫妻，彼此熟悉和了解，但江恒阳不同，他看上去更不象应该出现在小艾正常规划发展的生活轨道中的人，小艾想接近他，想了解这个优秀的、有着一张虽不算异常英俊，但干净、亲切面孔的男孩子。他对她的一个凝视，都会让她感觉到心慌意乱，不断自己在心里猜测——他，到底在看什么？我今天哪里不对吗？

　　这种感觉，是和非凡在一起永远无法体会到的。和非凡在一起，看上去那么自然，好象是水到渠成，对他对自己的感情，小艾是那样有信心和把握，他们之间的感觉，却永远也不可能有那种似有似无的暧昧气息了。

　　等他们走出图书馆后，小艾迟疑着看了看江恒阳的脚，终于用已经出汗的手掏出了那双袜子：“对不起，把你害成这个样子，送给你！”

　　她甚至不敢抬头，生怕听到一声“谢谢，我不需要！”

　　不过，江恒阳真的是相当有风度的男孩子：“谢谢你，非常实用。”

　　小艾有些不敢相信，她抬头看着他。江恒阳的笑容象冬日的暖阳，温柔地撒在小艾身上：“真的非常谢谢你！一定很暖和。”

　　他轻轻抚摩了一下袜子，然后说：“你真的不必在意，那天你也不知道当时站在你面前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