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安心

14、放弃

　　江恒阳把小艾送到了女生楼下，很自然地揉揉她已勉强可以扎起来的头发：“上去吧。明天等我电话。”

　　小艾忽然想了起来，掏出了那个沙漏：“送给你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还以为可能没有机会送给你了，所以没有包装。”

　　江恒阳翻动看了一下，握在手心，看着小艾：“很喜欢。谢谢你！”

　　回到宿舍，发现大家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自己。等洗漱完毕后，小艾回屋，发现周燕燕正拿着那本书翻来覆去地看。

　　“你们怎么了？怪怪的。”小艾夺过书，开始用小刀打开包装纸。

　　周燕燕哼了一声：“你行啊，比心娥隐藏的还深啊——早就看出你和江恒阳关系不一般。是因为他你才和于非凡分手的吧！”

　　小艾打开了包装纸，是一本印刷精美的《张爱玲小说精选》。她没有抬头：“已经告诉你了，和别人没有关系，只是两个人突然发现不合适。”

　　周燕燕叹了口气：“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于非凡对你多好，你也太没有良心了。我觉得他太可怜了。”

　　小艾的情绪因为她的这几句忽然沉了下来。这时，钱满满突然说了句：“燕子，鞋子合不合适只有穿鞋的人知道，你是旁观者，可能会好心误会。小艾心里有数，只要她自己高兴、觉得幸福不就得了。”

　　小艾感激地看着她。周燕燕的嘴唇嗫嚅了几下，也想不出什么特别可说的，就不说话了。

　　一晚上做了无数个梦，又哭又笑的，早上起来时，小艾的头有点疼。

　　中午接到老大的电话，约她在小亦可碰头。这时小艾有些明白自己昨晚一夜没有睡好的原因是什么了。

　　老大神情严肃。他直奔主题：“我想你应该知道我是为什么来找你。”

　　小艾低头看着面前的果汁，不吱声。

　　“昨天晚上我们一看非凡酒气冲天地回来，倒头就哭，就猜到事情一定与你有关。你们出了问题了吗？非凡是个很有自制力的人，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他哭的。”老大的语气中满是埋怨。

　　非凡又喝多了？哭了？小艾绞着手，胸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对不起，老大，我也是不想拖着他。我遇到了另一个我喜欢的男孩子，我想我们可能都误会了，把从小一起长大培养起来的兄妹之情当成爱情了——”

　　“你知道非凡对你不是兄妹之情！”老大语气凌厉，截断了她：“你说的那个你喜欢的男孩子是江恒阳吗？你不是和我保证过你们之间没有什么吗？”他的眼神中全是谴责。

　　“可是，老大，我相信你一定是懂得的！我一直真当非凡是和你一样的哥哥！对江恒阳，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我想，这种感觉，在我和非凡之间是永远不可能有的啊！”

　　小艾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一个男孩子面前这样子分析自己的感情。

　　老大长时间地注视着她，然后说了句：“你们这些女孩子，为什么这样迷信那种感觉？小艾，你有没有想过，最初的激动和激情，最终走进爱情的正途——婚姻后都会归于平淡。最终都是这种家人一样的亲情和责任感在继续维持你们的感情，这，究竟和你现在与老二之间有什么差别呢？”

　　“不一样！至少我曾经有过这样的感觉和经历，可和非凡在一起，这种感觉以前没有过，以后也不可能有啊。更何况，我怎么能拿装着另一个人的心去坦然面对非凡——这对他也是同样不公平的！”

　　老大沉默。然后，他提起桌上装着茶水的小铝壶，给面前的茶杯续满了水：“小艾，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如果放弃非凡，你一定会后悔。等你再大一点你绝对会后悔。”

　　“可能吧，可人不管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最终都会后悔。我只知道，如果现在我继续这个样子，我明天就会后悔！”

　　老大的语气中满是失望：“小艾，我从没有想过你会是这样不实际和自私的女孩子。你知道吗，非凡把你描述的太理想化了，我们都以为你就是他口中的小艾。或者那是他心中的小艾吧。”

　　老大站了起来：“那我就先回去了。说你们女孩子自私，你真的很自私。如果我没有看错，以前你和非凡并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吧。如果那样，如果你一直心里没有把握，为什么又要在感情还不确定、还在犹豫不决的时候去招惹他，给他希望，然后又狠狠地踩灭他的希望？！看来我也看错了你！”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杯刚倒满的热茶，在小艾面前袅袅着白色的雾气，携着茉莉花的淡淡香气。

　　是啊，他说的没错。既然没有把握，为什么当初要给他希望？为什么？小艾呆呆坐在那里，心里有个声音在说：他说的非常对，你的确很自私。

　　非凡真的从小艾的生活中消失了。

　　她和恒阳走到了一起，每天晚上一起自习。遇到不明白的问题，恒阳总是很耐心地给他讲解。他身上总飘着淡淡的香皂味，小艾非常喜欢这种味道。

　　小艾心里非常不舒服。原本她以为，不是男女朋友，至少他们还会是朋友的。可看来非凡并没有这样想。他再也不再小艾面前出现了。小艾感到心里象少了那么一块，空落落的。最让她感觉到不可理解的是，有一次在G大校门口遇到他，他冲周燕燕笑了一下，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弄得周燕燕偷偷看她的表情，半天不敢说话。

　　二月二十三日，是非凡的二十一岁生日，这天，她决定去G大找他。

　　小艾走进G大校园，沿着那天悠长的林荫大道，漫不经心地走着。忽然间，天空中飘荡起了绵绵的细雨。绵软的雨丝轻轻地落在了小艾的发际、眉梢，空气中是一种清凉的味道。

　　这时候，校园播音员的声音响了起来，一个很沉静的带有磁性的声音，让小艾想起了那档她酷爱的节目“关不掉的收音机”：“又到了我们一周一次的点歌送真情时间了。今天的节目里，一位叫非凡的同学想送给他最心爱的心艾一首老歌，周启生的《天长地久》。啊，这两个名字都相当有趣，非凡，心爱；好了，心爱，你现在在周围吗？非凡想跟你说，今天是我二十一岁生日，我想可能要一个人过了，不过，以后还是要习惯的，是吗？那么就从今天开始习惯吧。非凡还想说：爱一个人不过如此，天长地久的期盼只能深深藏于心中，曾经拥有，不管多久；下面，就让我们一起共同欣赏这首歌吧——天长地久！”

　　是“心爱”吗？是“心艾”吗？小艾呆呆地立住了。

　　一首内容和歌曲的名字完全相背离的歌曲，在这静静的傍晚，伴着斜斜地飘飞着的雨丝，融进愈来愈沉的夜色里······

　　孤单的手，紧抱着你的腰，象昨日正相爱的时候，
　　你说今天以后，不必再见也不必问候，
　　曾经拥有，不要泪流。
　　温馨的手，终放下我的手，默默合上双眼忍受，
　　你已轻轻吻别，心中只想这一刻停留，
　　曾经拥有，不管多久。

　　若果真心不可接受，或者不方便拥有，
　　为何又等今天最后，乘早一点分手，
　　若果是你真的贪心厌旧，伪装悲苦梦湿透，
　　为何你想讲的情话，藏于落寞眼光背后

　　依依不舍的看着你走，木立在最失意的时候，
　　一声今天以后，不讲再见也不肯回头，
　　曾经拥有，不要泪流。

　　若果真心不可接受，或者不方便拥有，
　　为何又等今天最后，乘早一点分手，
　　若果是你真的贪心厌旧，伪装悲苦梦湿透，
　　为何你想讲的情话，藏于落寞眼光背后
　　道尽你苦与忧，落寞眼光背后

　　低沉平静的男声，融化进绵绵的雨夜，萦绕在小艾心头，久久不能散去。

　　小艾相信，这是于非凡为她点的。或者，他根本没有想过，今天自己会在这个时间走进G大，走过这条林荫大道，只是为了去找他。或者，他点的这首歌，并不是真的想让自己听到。他只是想听听这首曾经的女朋友非常喜欢过的歌，在内心深处与她默默地告别······

　　原来，执着、认真如非凡，也懂得有一天终究应该放弃——

　　站在雨中，小艾的心开始剧烈的绞痛——她的手覆盖在胸口，那阵突如其来的剧痛象要突然间撕裂她似的。

　　这时，一辆摩托车从小艾身边呼啸而过，车上的两个人大声地笑着，小艾听这声音，再看看背影就知道：是非凡宿舍的老四和他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