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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相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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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界很大,浮云速度再快也要飞上很久。闲了一会儿,小仙们又叽叽喳喳聊开了。
几个性格开朗的小仙自我介绍之后,将目光投向执泷。他们都出自朱天的神脉,多多少少沾亲带故,好几个还是早就认识的,关系很好,执泷这个外来户在他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执泷性子冷傲,不太喜欢说话,见他们都望过来,只是淡淡地自我介绍道:“我名恒崖。”
剩下的就没了。
先前就顶撞老仙官的那个红衣少年笑了笑,道:“之前好像听说你父母都是妖修,妖修飞升居然被允许配种,敢在神界生育后代,想必是哪位尊上家的爱宠,真身肯定很珍贵,把你真身现出来,让我们开开眼怎么样?”
说着,红衣少年掏出一颗红色的灵果丢到执泷的衣襟上,“你也不吃亏,这个你的了。很多妖修在天界待上一辈子都未必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果子被精纯的灵力包裹着,打到执泷的衣襟上以后被弹开,悬浮在执泷眼前。
旁边的几个小仙起哄道:“还不快谢过鸿希殿下,然后现出真身。”
执泷的少年模样非常出众,唇红齿白,发如乌檀,就算是在颜值普遍高得不像话的神界里也十分惹眼,即便只是站那儿不说话,也能吸引到所有人的目光。
众仙心道:他外貌如此出众,真身想必也有非凡之相。俱期待地看向执泷。
被唤作鸿希殿下的红衣少年歪着嘴角,双臂抱胸,一脸看好戏的神情,催促道:“快呀!”
鸿希充满好奇地揣测道:“你的种族血脉肯定很珍贵吧?”
执泷:“……”
他不说话,只是淡淡地扫了这些起哄的小仙一眼,继续转头去看朱天被夕光烧红的云海。
浮云上的人都被执泷无视了。
鸿希脸色很差,捏了捏拳头,将红色灵果召回手上,扔到脚下狠狠碾碎。撒完气,他左右看了一眼,对站在执泷旁边的几个小仙使了眼色。
他们立即会意,朝执泷的身边挤过去。
执泷不想跟别人有身体接触,不动声色地往外围退了两步。那两个小仙还不肯罢休,脸上挂着很热情的笑,抬手就要拉执泷。
执泷的不耐烦已经到了极点。
他取下腰侧挂着的短剑,合鞘击在伸过来的两只手上,冷冷道:“别碰我。”
执泷五百年来一直待在汲灵剑阁,平日里除了灵霜,从不与旁的仙神接触,碍于身份地位,灵霜对他恭敬、惧怕居多,从不敢触碰他的本体或是灵身。他厌恶一切触碰,哪怕那些讨厌的家伙只是将视线停留在他身上,也会让他十分恶心。
被打的其中一个恨恨地道:“当自己是顶级神脉里金尊玉贵的殿下么?不过是低贱的畜生生下来的小畜生……”
执泷退去剑鞘,抵在了他的脖颈上,淡淡道:“颂溟山不讲血脉出生与道统传承,妖修如何,神脉后代又如何?与其想怎么折辱我,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在颂溟山活下来。”
执泷说完那些,便转身背对众仙,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他嗤了一声,眼前这些小仙明面上是各自神脉寄予厚望的小辈,实际上大部分是自家神脉的弃子,或是族中内斗的牺牲品。
九野之上哪个不知哪个不晓,羽不涣是个疯子,他清醒的时候,进入颂溟山的神众就没几个活着出来的,被道神之火所杀,连魂魄都留不下来。
朱天各大神脉肯定不会拿族中的好苗子去冒险,被派过来伺候羽不涣会是什么下场,他们当然知道。
先前大家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众仙默了默,也没心思找执泷的麻烦了。
唯有那位鸿希殿下是个例外,心情一直很好,又喋喋不休地骚扰了执泷一会儿,见实在得不到回应,索性抱胸看天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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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众人的视线里出现了数十个大小不一的黑点,如同暗星一般悬浮在远处的暮色之中。
一个黑点代表一座悬浮的岛屿或者神山,那里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朱天帝宫。
这数十座漂浮的神山和浮岛,都是羽不涣的地盘,他的颂溟宫就建在被拱卫在中间的那座最高的颂溟神山上。
昔年羽不涣作为朱天帝君,最强大时,座下有上万的浮岛和神山,依照他独创的阵法分布在颂溟神山的四方上下,连缀成黑压压的一片,遮蔽天宇,一眼看过去压迫感十足,神山浮岛上生活着羽不涣麾下的无数精兵悍将。后来神魔大战爆发,他那些衷心耿耿的手下为守天门,几乎都战死沙场,他自身亦受重创,大战结束以后不久就变得疯疯癫癫、嗜杀成性,还灭了自己的白孔雀神脉,杀了朱天近一半的仙神。
羽不涣沉眠的这七千年里,众神重建朱天,不时就来这边借两座岛、搬几座山,长久薅羊毛下来,只给他留了这几十座山、岛,这还是因为它们被羽不涣当阵眼,用阵法将其与核心的颂溟山锁在了一处,无人能解,否则早给他薅得一座都不剩了。
小仙们在持剑的带领下跳下浮云,落到颂溟山脚下的一片宽阔汉白玉广场上。
鸿希殿下忍不住嗤笑道:“这就是送命神山啊,哎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残破得多嘛!咱们朱天的帝君现在就住这地方?”
山脚下没有多少建筑,只栽种些寻常的仙葩玉树,长势看起来还没有旁边神岛的丛林繁茂,广场地面的缝隙里,有血红色的杂草探头,根须将地砖拱起老高。
小仙们看着这些红色的草,神情微妙,脸色有些发白,缩在一处窃窃私语。
执泷竖起了耳朵,依稀听到他们在讨论,这些草是在羽不涣虐杀亲生父兄以后才生出来的,沾有诅咒和怨念,无论如何也除不尽。
“随我来。”持剑淡淡道,并不理会鸿希的冷嘲热讽。
执泷身后,有个小仙颤抖着道:“我们会不会真的死在这里?”
“怕什么?”鸿希猝然转身,冷笑道,反倒兴奋起来,“这里可是有道神之火啊,熔尽三千大道,神魔皆惧的道神之火……”
那可是天地间杀伤力最强的至宝,至高无上的天帝见了也要忌惮。
羽不涣在三界作威作福那么多年,天帝都拿他没办法,靠的不就是道神之火吗?
鸿希舔了舔唇角,要是自己能拿到太初道神留在世间的这团神火,岂不是……想到这儿,鸿希畅快地扬起唇角,慢说是一族之主,怕是这朱天帝君……不、不止是朱天,朱天算什么,不过是九野的四隅之地,偏安一角,地位与四方正位的帝君没法比,要是有了道神之火,哪怕是四方帝君他也做得!
穿过宽大平坦的广场,再往后是一片金灿灿的梧桐林,梧桐林的尽头有条蜿蜒到山顶的石阶路。
路旁有两个八角亭,翘起的飞檐下挂着古铜色的串铃,在风里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细碎如玉石叮当的声响让执泷安心,他不由得放松下来。
持剑在颂溟山服侍了七千年,形形色色的仙神都见过了,还能不知道鸿希打的什么主意,他花白的眉毛胡子颤动着,似乎在冷笑,道:“候在此处不要随意走动,我上山通禀君上,再一一安排你们的住处。”
持剑让他们在亭子里歇着,从袖中取出一盏琉璃灯带上,步行上山。
执泷望着那盏琉璃灯,心下奇怪。只要不刻意去制造黑暗,神界就不会有夜晚,天光一直很亮,无论什么时候都没必要点灯。
除非那盏灯有其他的特异之处。
等持剑绕过几个弯道,身影彻底掩在扶疏花木之后,执泷便拎着自己的短剑,从亭子里翻了出去。
他身后几个小仙被这举动惊到,发出一阵古怪的声音,有个声音骂道:“说了不要乱走乱动,找死啊!”
执泷才懒得管他们,自顾自地回到刚才经过的广场上。
刚才他在这里感知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很像缠在他本体之上怎么也驱逐不掉的杀气。
思及地砖下那些血红色的草,执泷拔出灵霜给他准备的那柄短剑,轻薄的剑体瞅准一处地缝,快速撬起几块汉白玉的地砖。
砖下是红色的土,还是湿润的,扭曲的草根暴露出来,接触到光的那一刻,迅速缩回了更深的土壤之中。执泷用指尖捻起一点土,带着腥气的红色的液体从中渗出,是血。
而且血中蕴含的灵气非常浓,是神血,修为至少在上神这个品阶。以羽不涣的能耐,杀上神不比碾死只蚂蚁费劲多少,当年他发疯之后杀的上神海了去了,朱天的上神几乎死绝,九野之上那叫一个腥风血雨。
执泷听灵霜说过,妄诛上神会惹来雷劫业火。羽不涣时刻被天雷和业火环绕,所到之处一路火花带闪电,非常炫酷拽,朱天那群被他祸祸得神经衰弱的仙神一看见天边有雷霆紫光,瞬间缩地成寸远遁千里,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据传这货还是朱天第一美人,好看到能让别人忘记自己姓甚名谁,白衣赤冠、眸若冰雪,越是冷酷无情,神女仙姝越是倾心于他。
执泷将掌心的血蹭到地砖上,把撬过的地砖复原才拿着短剑站起来,打算回到梧桐林尽头的小亭。
他刚抬脚迈出两步,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猝不及防地转过身。
五步之外,站着个小小的孩子,约莫四五岁的模样,眼睛大大的,银瞳上蒙着一层雾,雪一样的白发长及脚踝,嫣红的唇瓣像是飘落的春樱,漂亮到有一种玉质的通透和脆弱,莫名惹人怜惜。
执泷完全没感应到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站到他身后的,如果不是那串清脆的铃铛声的话。他看向孩子纤细的脖颈,白皙的肌肤上绕着根两指宽的赤纱,像极了一条新切出的伤口,赤纱两端各挂了一颗小拇指头大的银色宫铃,妥帖地垂在孩子手腕处。
执泷还没来得急说点什么,便听那孩子抢先道:“你就是持剑爷爷请来修葺广场的吗?”
小孩弯了弯唇角,好看眼尾微微扬起,银瞳里像是浮着一层明亮的暖光。
粗粗感应了一番这孩子的灵力、魂相以及境界,确认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仙童,执泷松了一口气,而后敛容冷淡地道:“不是。”
执泷说完就走,那小孩儿忙不迭跟上。
小短腿噔噔噔地冲过来,忽然伸手拽住执泷的衣袖。
执泷吓了一跳,手里的短剑条件反射地刺了出去,最终堪堪停在孩子漂亮的银瞳之前。
但凡再进一寸,这孩子的眼睛就没了。
小短腿委屈地道:“你好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