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杨紫陌洛城东》穆兰亭

25、鬼城

　　王城的援军三天后也赶到了。

　　呼延娜归来之时恰逢藩王叛乱，她与贺兰延城一道在最危急的时候守护王城，直到狼骑部神兵天降，从外围绞杀藩王联合军，里应外合将叛军一举歼灭。

　　城外的杆子上挑着藩王和叛将的人头，围着城墙绕了一圈。

　　庭帐之内损失最大的当属韶华胜极，只剩下一半的人，宫变之时，萨仁第一时间带着王府戍卫杀出一条血路带走了两位王子并藏匿起来，直到最后一刻都没人知道王子们藏在了哪里。

　　十夜在萨仁到来之前为了守住垂离央欢，和毕婪哈尔斯一道抵抗叛军，身中数刀，瞎了一只眼睛。却给萨仁足够的时间带走王子们，保住了他们的命。

　　经历过鲜血洗礼后的匈奴庭帐，迎来了难得的安宁。

　　可是呼延娜终于分身赶到科布多时，却只看到王兄抱着一件染血的长袍单膝跪地，久久不愿起来。旁人说，他滴水未进在此处守了三天，三日之内空无鸟飞草无虫鸣，此处如阎罗十殿，夜间厉鬼哀鸣。

　　她认出了那件长袍，那是王嫂的朝服……

　　王嫂将海琉璃给了萨仁，嘱她守好王城万勿松懈，自己换上戎装突破重围骑着扶风去了狼骑部驻地。除了她，无人知晓狼骑部隐匿之所，若没有她，回鹘大军攻来，兀顿单于腹背受敌，王城亦不能保，国将不国。

　　这许多年在外，她长大了，知道有些选择终是两难，却没曾想，此去一别，竟是永恒。

　　王兄回城了，可是他的心留在了科布多，埋在了废墟里。

　　揽月楼成了禁地，是众人连提都不能提的禁忌。和大阏氏有关的一切都变得讳莫如深，哪怕一点传闻都成了秘而不宣的内容，无人敢说，无人敢问。

　　匈奴的百姓为纪念大阏氏，感念她舍己御敌的牺牲，各个居帐挂了一块染血兽皮代替经文，告慰她和万余将士为抵御外敌而在科布多染血疆场的悲壮。

　　所有人都知道，大阏氏殁了，她带走了单于最后一点善念。以至于单于血洗了叛乱藩王的亲族，将他们系数没为奴隶，做着最卑贱的人。未参与叛乱的藩王将嫡系男子送入王城为质，年幼的做王子伴读，年长些的编入戍卫队中，草原上人人自危，不敢踏错半步。

　　月余，呼延扎布终于醒了，李雨却因为伤的太重没能救活。

　　李雨的身上，带着李殇写的最后一张字条：“务必将呼延扎布送回王城，萨仁在等他。”李雨不辱使命，在最后一刻护了呼延扎布周全。

　　呼延硕将这张字条留给了萨仁其其，她不懂，请闵姝帮她翻译，听到闵姝一字一句讲出来，萨仁攥紧了那张字条，独自在揽月楼下哭了很久。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大阏氏能为了旁人做出这样的牺牲，她欠她的生生世世都还不完。

　　月光下，傲天殿中，呼延硕远远看着痛哭失声的萨仁，脑海中全是呼延扎布的话：

　　“夜巡时，她说得替你守住这座城……”

　　“她说她已经给不了你要的，却希望你能求仁得仁。而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她说她想垂离央欢。”

　　“她说时至今日，才觉得当年经历的一切，都值得。”

　　她不是心里没有他，而是她心里最深的地方，只有他。

　　可是他们分别得时候，却彼此误会重重，相互不知，再回首，一切已经覆水难收。

　　恍惚间，揽月楼下好像出现了一个影子，穿着高领的宫装，发间珠钗点点，长眉入鬓，转过头，笑着叫他，“呼延……”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安平，安平！”那个影子却刹那间不见了……

　　若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换回李安平，兀顿单于倾尽所有也会去交换。可是这世上没有，失去的东西，就是失去了，再也寻不回来。

　　草原下初雪的时候，匈奴大军对回鹘突然发兵，藩王兵分三路，突袭回鹘边城，而匈奴的主力军所向披靡，连屠九城，所到之处，如人间炼狱一般，生灵涂炭。

　　没有援军，没有支持，往日与回鹘交好的西域诸国躲闪不及纷纷撇清干系。这是匈奴和回鹘的仇怨，其他别国不想沾染分毫，也不敢试探。

　　如入无人之境一般到了回鹘牙帐，城下，回鹘长公主素衣素袍跪捧着一顶金冠冕，祈求兀顿单于可以放回鹘人一条生路。

　　可是最终，她的人头也被悬挂在了主城的城墙之上。

　　匈奴的骑兵踩着尸首进入了回鹘王宫。宫人早已四散奔逃，而大殿之上，细乌澈面色乌青身着里衣，坐在王位上。

　　呼延硕拿着金冠冕，一步一步踏着满地的血污，倨傲地走到他面前，“细乌澈，我终于来了。”

　　嘴唇惨白的细乌澈勉力一笑，这半年来，他中毒已入骨髓，再难回天。他也未曾想到，李殇临死前已然做了最后打算，拼尽最后的一切将他这个障碍铲除……那弩箭上的剧毒无人能解，而他自己，也选择认命。李殇在战场上救过他数次，如今他这条命，也算还她了罢。

　　”你这样放不下她，又为何让她独自踏上不归路。”细乌澈猛地咳出了一口血，从他知道匈奴军队屠城伊始，他便料想这一切都将结束了……唐国对他的利用已经完成，一切都无力回天。当年意气风发的他，如今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不但自己上路，还拉上了回鹘万万子民……

　　呼延硕擦着金冠冕的手一顿，面色沉郁，“你也配提起她。”

　　我是不配。可是你也不配。

　　细乌澈没有等到呼延硕来杀他，而是拿出那柄十殿祭月，割向脖颈。

　　呼延硕认出那是李殇的刀，他忍住心头的锐痛，上前一步从血喷如注的细乌澈手中夺过，嫌恶地将刀上的血迹抹干净，小心翼翼地放入刀鞘中，拴在自己腰间。

　　最后的血流尽之前，细乌澈好像看到了李殇和他戎马倥偬的岁月，他们二人在战场上浴血奋战奋勇杀敌。时至今日，他也不过是想向她证明，他已不是当初那个国破家亡的落水狗一般的少年，他也有能力和她比肩，让她高看他一眼。

　　将军，希望这最后一件事，我没有做错。

　　我下去，替你扫平阴兵鬼将，阎王殿上，再领你的罚。

　　新年之前，回鹘灭国。

　　西域诸国不敢有只言片语，唐国，亦没有任何动静。

　　这世上的人大多知道，这是一场不得不了的仇怨。回鹘军偷袭匈奴，逼死了匈奴的大阏氏，重伤的匈奴的北镇王。

　　已是鬼城一般的回鹘牙帐城门上，只剩下人血写的一个大大的平字。那已经变得乌黑的字迹，如诅咒一般，将这从前繁华喧闹的城郭变成一片废墟。

　　大雪突如而至，将一切血腥掩埋。

　　匈奴大军得胜而回，拉回了回鹘的无数珍宝和牲畜。

　　垂离央欢在城门口迎接父王时，期盼地希望阿娘也可以出现在队伍中，就如每次外巡，阿娘总会和父王一前一后策马而来一样。他们说阿娘死了，死在了很远的地方，可是他们不信，阿娘走之前给了他们一人一半玉珏，跟他们说，守好玉珏，等到他们能将玉珏复原如初，她就回来了。

　　他们一直挂在胸口，日日看着，想着如何将两半的玉珏复原，可是阿娘，终究没有回来。

　　他俩跑上前去，拉住翻身下马的父王的大氅，“阿耶，阿娘没有回来么？”

　　眼见单于金瞳猛的收缩，蒙月赶忙跑上前去搂了他们捂了嘴，小声地安慰着，哄了他们回去。

　　赫其娜也站在迎接的人群当中，她瑟缩着，身上显怀的厉害，颇为期待的看着他。可是单于的眼神扫过来，只余厌恶。

　　单于径直回到了揽月楼下。

　　他将金冠冕珍护在怀中，轻而易举地翻了上去，贺兰延城留意到，他腰间的那把兵器……也许单于屠城，就是为了找回这两样大阏氏遗落的东西吧……

　　当夜他没有下来。一连两天，他都没有从揽月楼上下来。

　　他在揽月楼上对着李殇的画像捧着酒坛喝了个酩酊大醉，原来安平素日里喝的酒，竟然后劲如此绵长……长到他看到安平从画中走出来，躺在他腿上，对他说：“你的眼睛真好看。”

　　其实她的眼睛才勾魂摄魄，他看一眼，就沉沦至今。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鼻梁，手划过她的眉眼，插入她的发丝当中，一下一下地替她顺头发。

　　”安平，你可知道，我爱你，很久了。“
　　”我第一次在边城偶遇女装的你，出手救差点被乱军玷污的民女之时，我就记住你了。“
　　”战场上我与你数次交战，从来没讨到便宜。“
　　”后来我发现你的血可以克制我的血毒，可是我不想用。“
　　”能娶你，是我前半生最得意之事。比当兀顿单于更得意。“
　　”我以为你不爱我，可是原来，我一直在你心里。“
　　”安平，我允诺你的母亲，让你做回当年快乐自在的李明棠，我食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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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好像喝醉了，又好像没醉，怀中安平最喜欢的绿韵松纹裹身睡袍静静地躺在他粗壮的手臂上，散发着淡淡的草木香气。

　　那一年的新年之后，兀顿单于繁忙异常。整军外巡议事理政……将内宫事悉数甩给了呼延娜。他自己没有一刻停歇，亦不须藩王有任何懈怠，违者施以大刑，冷漠又残暴。他从回鹘抢夺了大量的财物，却对下属封地施以苛税，又下令他们必须进供足数的美人入宫……藩王们苦楚却不敢言，只得勉力维持。

　　大阏氏的位子空着，他虽然夜夜美人在侧，但是傲天殿里，再没有出现过任何女子。

　　初春之时，赫其娜临盆。

　　产婆们慌乱接生，可是却不是为了那个孩子。

　　呼延硕在傲天殿中，将大祭司端来的药一饮而尽。

　　“单于血毒可解，只是那个婴孩命不久矣。“大祭司说的云淡风轻，好像刚才执刀取血的人不是他一般。赫其娜见他如此行事直接晕了过去，而那个新生的小小女婴，哭泣也越发微弱了。

　　他不以为意，将空了的药碗掷在一旁。

　　“招魂之事，进展如何。“这许多日子，他夜夜希望安平入梦，大祭司送来许多秘香，可是他点燃后，依旧一夜无梦。他想见见安平，哪怕只有那么一瞬间，足够他看看她也好，

　　大祭司一拢袍袖，依旧是一脸的不悲不喜，无欲无求。

　　“无解。天地两府皆不见。“他修为如此，唤灵之事并不极难。可是他耗去大量心神，却依旧做不到。“她本不是凡人，若刻意回避，我亦无法。”他观察她这么久，从未能看透她的元灵，更测不准关于她的任何，而这对于他本是轻而易举之事，君逸的到来，让他更加了解李殇，然而自己终究看不透。

　　他自顾自离去。

　　呼延硕却依旧夜夜盼得梦中相见，终不得法。

　　直到蒙月和赫其娜起争执。

　　蒙月性格虽然开朗外向，但是做事得体且分寸得宜，当年她是李殇为数不多的亲信，如今又是北镇王妃和长公主最倚重的女官，地位非比寻常。可是却在小婴孩出生之后，犯下大错，致使赫其娜所生的女婴几近命绝。赫其娜身份虽然低微，但是女婴毕竟生来便享郡主尊荣，长公主也无奈，只得请来了王兄。

　　呼延硕了解了大概，方知赫其娜拾得了一枚戒指，蒙月说是她丢失的，可赫其娜却无论如何不肯归还，蒙月失态去夺，结果撞到了赫其娜身上，致使怀中婴孩和她一起跌落在地，性命垂危。

　　此时蒙月跪在地上，自知惹了大祸，不发一言，可是手上却紧紧地攥着那枚戒指。

　　内侍大人从她手中拿出时，她十分不情愿，却最终由内侍大人转交给了单于。

　　不过是一枚朴素的琉璃戒指，颜色暗淡也无甚特点，呼延硕扫了一眼，应该也不是安平赏她的东西，却不知为何她这般谨慎，甚至不顾一切冲撞赫其娜。这当中必有缘由。

　　”此为何来？“

　　咬了嘴唇，蒙月犹豫半晌，却不肯说。医官却来了，给郡主诊治。这个小婴孩自出生伊始便气息微弱，哭声都没什么力气，虽然如此赫其娜却视若珍宝，小心谨慎日夜照看，如今跌了一跤，虽没外伤，她却急的满头大汗，不顾自己擦伤，低头哄着，想让她哭两声以示无事，可是小婴孩除了面色反常的潮红外，没有任何转醒的征兆。

　　见她不答，呼延硕转头看了一眼小婴孩，复又转回来：“我在问你。“

　　蒙月躲不过，低头认命：“是……是我心上之人所赠。“

　　众人都很惊讶，从不知蒙月有心上人，如今竟可为了他的戒指冲撞阏氏和郡主，究竟是何人。

　　”是谁？“呼延硕捏着那枚戒指，问道。

　　她身体微微颤抖，没有抬头，可是身下的毯子却有了一块水泽。

　　呼延娜刚刚在后面仔仔细细地询问了闵姝，猜出了大概……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说了。

　　示意内侍将戒指递还给蒙月，呼延硕留了一句“无妨”便离开了。失而复得的蒙月紧紧地将戒指攥在心口处，瘫倒在地，放声大哭。

　　听着蒙月的哭声，呼延硕恍然间好像记得，李殇的三名侍卫中有一个叫李风的，好像手上有过这一枚戒指。李风办事得力，总是守在李殇身边，那絜矩馆就是李风督办的事情，想到絜矩馆……

　　垂离央欢散了学堂练了功夫，也不爱四处惹祸了，总是呆在絜矩馆中读书。十夜虽然重伤，但是依旧威风不减，夜里总是陪在他们身旁。呼延硕去看时，他们正在读《大学》，安平给他们讲过絜矩的由来，他二人便将这晦涩难懂的书目逐字逐句读着，也不觉难。

　　刚启蒙的娃娃，念书却踏实。灯光下让伴读先读一遍，他们对着书跟着读，如此便不用教也认了许多字了。读书时的认真模样，颇有先生的气势。

　　可是呼延硕却没在意。他们长大后，越来越有安平的影子，尤其是垂离的眼睛，和她一模一样……

　　他看了许久，才默默离去，只是让侍卫告知垂离央欢，明日一起用晚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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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中，崔府的院子里，一树树海棠正开花，大理寺丞狄郁修翻身下马登门拜访。

　　这座府宅是前朝罪臣的院子，因据传风水不好有碍门楣，便空了这许多年。

　　院落并不大，原本一方小小的温泉池也几近干涸，后经打理，也变成现在这素雅整洁的模样。

　　狄郁修携了礼物前来，为宅主庆贺生辰。

　　院里管事及仆役见他来，都一改面色的沉郁，露出些许欣喜。

　　想必狄寺丞带了药前来，家主这七日的隐忍又能舒缓下来得到片刻的安宁。每隔七天，他来送一药，总是格外受欢迎。

　　起居内未见人，他便知是因为实在疼痛难当去泡在温泉中，便立刻去了温泉池方向。

　　温泉池四面帷帐，他隔着帷帐将药递了进去，“还不放弃么。”

　　里面响起轻微的咀嚼药叶的声音，半晌方才释然地松了口气。又忍了七天，终于，疼痛感降低……

　　狄郁修隔着帷幔，盯着池中的那个影子。手中那个贺生辰的礼物也不知道该不该送……早些时候陛下宣召他入宫闲谈，也给了他一个锦盒托他转交，他一并带了来。

　　”郁修，我只有三个时辰能喘口气。“幔帐中传来穿衣服的响动。

　　你若肯放弃，便不用日日受这痛苦。狄郁修腹诽。

　　”今日留下用个便饭。“

　　难得家主开口，狄郁修自当领受。

　　下人利落地备好餐食，又都默契地各自散开。只留二人进食。

　　席间，狄郁修将两份礼物放在跟前，“你生辰，我也无旁的相送，你前番让我寻的东西我没寻到，倒是找到了这个。“说罢打开了那个小木匣，里面是一枚遣唐使的徽章。他办案中偶然发现，便换了来，对方还道这个不值什么钱不用给那么多银子。

　　另一个锦盒包装的倒是很精致，宫中来物自然非比寻常，锦盒中是一张三省签发的文书，重审当年案件的结果。

　　原本觉得生辰送这两样物什多少有些不便，如今看来倒也妥帖。

　　“ 郁修，快到日子了吧……“

　　饭毕，正主受了礼物，二人煮着茶汤，隔着水汽，淡然开口。

　　“如果一切如常，便是这两个月内了。“狄郁修不打算瞒着，医官来瞧过，曾给出很不好的结局，她早已猜到，依旧日日问他。

　　”也好。“

　　”搬去我府上吧。避人口舌，亦不用我跨城来见你。“这个要求狄郁修提了很多次，此次被拒绝，但是他还是要提，今日生辰也许能想通。

　　”不了，对你不好。“

　　晚风一吹，海棠花又落了一地，花期很短，又是该凋谢的时候，但是凋零之前的盛景，至少证明海棠存在过。

　　蓦然捂了心口，又是一阵剧痛。三个时辰这样快，快到都来不及想太多。

　　已经熬了这么久，就快解脱了。

　　痛苦时，七日有多漫长，日日夜夜每个时辰每个呼吸都那么停滞。

　　宵禁之前，狄郁修离开了，崔府归于沉寂。只有寝居的灯光和夜巡家丁的提灯，还幽微地证明这个院落的主人还未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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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匈奴汗国仅剩的三位藩王，时隔这么久，依旧不敢提请单于新立大阏氏之事。

　　他们按照要求搜罗美人，可是不多时便被单于厌弃，或赏人或犒军，大多没有什么好下场。

　　北镇王伤好的差不多了，复又带商队出发，第一站，仍是唐国。

　　前番两国兵戎相见的局面好像没有发生过一般，互市的边城热闹非凡，千金一匹锦绣丝绸、汗血宝马，还有来自西域的胡商，边城一域热闹非凡。

　　呼延娜虽心中想去唐国，但是宫中诸事纷扰，她只能在心中怀念自真颜州一路相伴的人。如今，王嫂虽然已逝，但是这宫中，处处都是她的影子……王兄状若无意，其实，他将那个人刻到了骨血中。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王兄放下，毕竟若是她，也不可能放的下。

　　傲天殿寝居内，日日悬着王嫂的画像，他却不敢回去，哪怕看一眼。

　　她知道他自责。

　　北镇王带着商队，一行数十人去了长安。

　　出发时是盛夏世界，抵达时已经大雪纷飞了。

　　使臣驿馆离大理寺很远，北镇王在驿馆中扫去肩头雪，听人汇报他不在时的见闻。他将呼延娜带给狄郁修的东西理了出来，改日要登门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