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两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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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洛旗王王妃竟然也在最后的四强之内，李殇有点诧异，但是心有旁骛的她急欲早早将赛事结束，选一个标志美人送上呼延硕这个彩头，自己好赶快去了解狄郁修究竟如何了。
她一马在前，面对四位排位赛的最终胜者公布了本日竞技的最终彩头：最终得胜部落入宫的女眷，可以晋升品阶并加赏金柄合欢夜光杯一对，西域进贡葡萄酒一壶。美酒促月圆，一下子引燃了女眷们的热情。看台上的宫眷们窃窃私语摩拳擦掌，甚至大有跃跃欲试自己冲上去的冲动。
女人们看向单于的目光越发炽热起来，僧多肉少，这块大肥肉向来没让他们捞到一点油水，这次大阏氏于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大方的宣布，恐怕要美梦成真了。
呼延硕躺着吃点心，忽然成了众目睽睽的焦点，扫了一眼扑面而来的炽热目光，格外关注的那那个绿莹莹发光的家伙怎么没看他。众人看向他，又见他的目光死死停留在大阏氏身上，大阏氏却目光放空看向远方，目光交错间眉毛官司打的火热。
说赛就赛。
李殇在中，和其他四位一字排开。
扶风在中间显得格外起眼，膘肥身健毛皮锃亮，只是缰绳勒得紧了，头无奈地高高扬起。
这样骄傲的一匹马，本次比赛十分委屈。
主人暗暗勒紧缰绳不让它发力，四只蹄子迈不开也就算了，还被一直黑鬃的赶超了过去，只能屈居第二……这是这么多年来它第一次的奇耻大辱，只能靠喷鼻息发泄心中的不满。
伊洛旗王妃高高举起彩头，开心的对看台上的女儿挥舞欢呼！看台上的伊洛旗王女乌尔苏激动地几欲跳起，热泪盈眶地盯着母亲。自己入宫做阏氏也快一年了，见到单于的机会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原以为换了单于以她自己的地位定能坐稳大阏氏之位，可是希望落空的太快。今日这恩赐，想来也是未来扬眉吐气的开始。
李殇松了一口气。扶风是一批胜负欲太强的马，险些被她坏了大事。拍拍头算是安抚，李殇利落地下马，登上看台，恭恭敬敬地站立在单于的卧榻旁边。
覷了一眼呼延硕，还好他的脸色如旧，想来昨天的心理建设初见成效。这样她大概有时间去见狄郁修一面，这样想着，脸上竟然渐渐透出安排停当的欣慰，看在呼延硕眼中又是一番旁的情绪。
内侍大人早已呈上金柄合欢夜光杯和葡萄酒，呼延硕挥了挥手，内侍立刻就把东西呈给了早早跪在这里的乌尔苏，乌尔苏为表郑重亲手来接，稳稳地呈至头顶。
乌尔苏蓦然抬头，李殇才第一次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眼她的样貌。乌尔苏肖似其母，美的极有神韵，没有匈奴人狭长的眼睛，她的瞳仁又大又圆，白皙的皮肤衬得眼睛愈发黑亮。乌发丰盈亮泽，纤瘦小巧的身段让她似乎与匈奴这个民族完全不沾边，倒像是生于汉地南方的娇俏女子。
下意识地看向呼延硕，果然他也开始审视这个女子。作为他后宫阏氏的一员，他并未曾好好见过她，只知道她的肌肤摸起来倒是细腻弹润的，性格也不似寻常女子的爽朗，微微带着内怯。
眼见着呼延硕的目光上下打量乌尔苏，并且十分满意地微微点了头。李殇脑子中忽然冒出一堆念头：当初呼延硕和她在一起时没有注意她么？后宫中这样美丽的女子究竟还有多少？她们究竟还有多少人呼延硕没见过……
衣袖被人拉了拉，才恍然回神，蒙月低声提示：“大阏氏，您也要赏的。”
乌尔苏已经跪在她面前，蒙月早就备好了上次，正躬身候着等她发话。李殇扫了一眼，是嫁娶时呼延硕着人额外送过来的一盆玉梅花，本来东西那样多她并未留意，只是这盆玉梅花做的如真花一般，花蕊还刚刚好带了那一点点黄，那时候李殇看见这盆玉梅，想着呼延硕应该也不是想象中那粗俗鄙陋的性格，选东西倒是格外风雅。不知今天蒙月怎么偏偏选了它做礼物。
微微点点头，李殇挂上笑脸，“梅花倒是衬美人。”
乌尔苏听了深深磕了个头，也举了双手来接，姿态恭顺谦和，小心翼翼。美人瑟缩的样子，原来也是我见犹怜的。
晚宴时间，乌尔苏众星捧月般被安排到了呼延硕的右下手处，虽然依旧没法和大阏氏的位置相提并论，但是这也是诸位阏氏入宫以来第一位坐得离单于这么近了。
伊洛旗王妃母凭子贵，也坐在了众王妃的上首，第一个上前给单于和大阏氏敬酒。
呼延硕还是老样子，侧倚着接受祝福，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鹰眼洞悉一切地注视着台下的这些女眷们。非常例外的，他将自己面前的一只烤羊羔赏给了乌尔苏，这是他第一次当众赏东西给他后宫的阏氏。
一下子，乌尔苏成了众人关注的焦点，想来大阏氏虽身份贵重，但是到底也独宠了这么久，单于定是倦了，想起了后宫这些美人。
所以晚间的歌舞格外的热闹，各位阏氏摩拳擦掌纷纷献技，鼓声不停舞步不停。
一晚上一直有王妃跟大阏氏敬酒，李殇也是个豪爽的性子，来者不拒。眼瞧着三四坛下了肚，李殇微笑着拒了新一轮的敬酒攻势，扶着闵姝说去整理一下妆容，实则去方便一下。
晚风徐徐，吹得李殇酒气有些上涌，她喝了酒看不出任何异状，唯独眼神有些飘忽。匈奴的酒向来醇烈，酒量如她一般这样急急地喝下去也有些扛不住的醉意了，想不到这些王妃酒量都这样好。
闵姝察言观色，自下午来公主便似乎有些不快，现下无旁人，她扶着公主一步步往前走：“公主可是不舒服？”汉地来的女官，于无人处，都是唤李殇为公主的。
并未得到回答，只是回来的路上，李殇抬头看了月亮半晌，自嘲般笑笑：“那盆梅花倒是好看的。”
原来是赏人的东西选错了。闵姝了然，蒙月原是见那一盆梅花经久地堆在库房里，又难打理又不起眼，才选了这个出来，却没想正好选了公主的心头好。可是原本不曾见公主对这些金玉之物有多偏好，不知怎么单单就看中了那一盆梅花。
“公主想来喜欢，我见库房里还有一株玛瑙海棠是嫁妆单子上的，材质比这盆梅花好上一些也格外好看，我寻出来给您摆在显眼处，可好？”
并没有得到回答，闵姝只当公主醉了。
李殇回到宴席上，发觉呼延硕已经不在位子上，询问蒙月才知道，她刚走没多久，单于就带着乌尔苏阏氏走了。去哪儿去做什么，不必蒙月说李殇也了然，这本就是她的安排。
兴致满满一般，又来了几轮祝酒，李殇来者不拒，宾主尽欢，堪堪喝到半夜。
等到晚宴散去，烟火声灭，才发现繁星当空万籁俱寂，虫鸣声都已没有了。想来夜已深。
李云在等她，今晚是他们约好的详细盘问那小女孩的时间。
薄醉的李殇脱下外袍，里面是夜行骑装。她刚刚离席时已经换好，原本还担心可能会露出破绽，却没想早已无人在意。
蒙月被闵姝和两个宫人支走，侍卫们也被调开。小女孩被李云保护起来留在了王城，此处行宫距离王城颇有距离，要在明日送别女眷前回来此时必要出发了。可是临行前，李殇却忽然说要去看一眼那盆梅花。
韶华胜极的圈处万籁俱寂，唯有一处行帐灯火辉煌。李殇有写怔忪，原来乌尔苏没被召唤去呼延硕处，反而，呼延硕跑到这里来了？
夜里虽凉，她喝了酒正是血热上涌的时间。仗着自己的好身手，悄无声息地摸到韶华胜极里乌尔苏帐子的附近。不来不知道，原来她以为阏氏们的帐子怎么也会跟她的差不多，再不济也是两进的格局，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大小，让她躲都不好躲，只能借着地势藏在两个帐子的阴影里。
地势狭小，韶华胜极住客特殊，虽然层层守卫严密把关，但是武装侍卫们都只在外围，内里是女婢守护，因呼延硕来，便有贺兰延城在附近巡视，但是也远远的有些距离，不敢离帐子太近。李殇也不知道自己抽的什么风，借着酒劲头脑一热就跑来此处……现在小风一吹脑子清醒了些，思忱半晌，还是离开为妙。
帐中突然娇滴滴的声音传来，带着妩媚和娇柔，不必看都听得出说话人脸上的羞怯与笑意，“比不得大阏氏，只能偶尔讨单于开心。”
耳朵一长，李殇的脚步就被绊住了。
想是有什么举动，让女子娇憨地惊呼了一声，又传来低低的笑声。
登徒子，李殇心里骂了一句。这个场景无非就是金风玉露，再听墙角实在不厚道，李殇拔腿要走，扭身的瞬间，风吹来了呼延硕的声音。
“很多伤疤。”
李云没等来李殇，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闵姝。大阏氏不知怎么被贺兰将军扛回了自己的的大帐，说是喝多了行至危险处，被巡逻的贺兰将军送回。
呼延硕怀抱着熟睡的美人也被打扰，说大阏氏喝醉了昏迷不醒。美人犹深深沉睡毫无意识，呼延硕已经离开，留下内侍大人善后。
第二日李殇醒来时，只觉得颈子上酸痛异常，只记得正要离开韶华胜极时眼前一黑，再就什么都没有印象了。闵姝和蒙月告诉他，贺兰将军说她喝多了不胜酒力脚下绊倒，正磕在帐子外的石柱上，晕了。
果真自作孽不可活。蒙月拿了热锦帊帮她敷酸痛处，察言观色发现她并无异常，便小心地汇报：“昨天单于离开后，乌尔苏阏氏加封了称号，尊荣自比旁的阏氏更高一筹，不过无论怎么封和大阏氏距离还是云泥之差……”
李殇笑笑，不置可否。她一心想早点见到那个小姑娘，昨晚机会错失，便让李云先去调查清楚，再来跟她报告。
这边呼延硕洗漱停当，贺兰延城把昨晚的情景从头到尾说了个一清二楚。他奉单于命留意大阏氏的一举一动，说到大阏氏溜到韶华胜极听墙角的部分，呼延硕哼笑出声。他对李殇晚上上蹿下跳的举动一清二楚，特意选的这么小的帐子，账外的一切都难逃他法眼。乌尔苏在他怀里婉转承欢全然不知，他却角度正好地对着灯火通明的帐子的唯一阴影处。李殇喝了酒动作没有往日那般利索，被贺兰延城从后面悄悄逮个正着，一个手刀劈下去扛回了住处。
既然积极地把彩头送给旁人，却又半夜来听壁角，如此可别怪他借机戏弄她一番。
送别诸位王妃时，又是一番笼络，不但人人得了厚礼，大阏氏的面子也十分周全，亲自上马相送，本想客套一下多送些距离，奈何护卫长再三阻拦，才调转马头，依依不舍之情打动了诸位王妃，走去去老远还拼拼回顾。
李殇哪里是想真送她们，原本是想借着送行偷溜去王城，奈何护卫太严密，路线规划的又非常刻板，只得又回来行宫。
下了马往自己的大帐方向走，正瞧见乌尔苏往同方向而去，应该是呼延硕的召唤。他俩大帐相隔不远。
想装作没看到，乌尔苏却先低低的请了安，又感谢了一遍她的赏赐。
免了礼李殇便一人在前先走了，她虽然很喜欢这个美人的长相和处事作风，但是脑中却想起昨晚呼延硕关于伤疤的说法，让她心有芥蒂。她身上伤疤大大小小总有个十来处，她早已习惯它们的存在，但是她讨厌和别人放在一起被比较。
她走前，还有三两步就迈进自己的帐子中，却在路上被等人的呼延硕拦下，原是不知道他突然出来，现在却好像她有意抢美人的风头一般。
下意识地往边上一闪，却依旧被挡个严实。躲闪无望，李殇勉强扯了个笑脸请了个安。
正在此时，乌尔苏也到了，呼延硕伸手扶了扶李殇鬓边的碎发，捏了捏她的脸：“酒可醒了？”
见了鬼了，呼延硕可不是那种情情爱爱都表露在外的人，这是闹什么？李殇给了他一个看鬼一样的眼神，皮笑肉不笑的躲闪开他粗糙的手指，一步退后站在了乌尔苏旁边。
“单于累了，你好好伺候。”李殇看了看乌尔苏，委以重任一般的语气，将关注往她身上引。
既然叫了她来，就抓紧办事，惺惺作态弄这一套不知所云。
斜了呼延硕一眼，拉着乌尔苏的手往呼延硕方向送，自己一个闪身进了自己的大帐。李云此时还未归来，她已等不及。
吩咐蒙月去备马，闵姝帮她脱了朝服换了常服骑装，又束了一个精简的发髻。
利落地准备停当，帐外扶风已经被牵了来，侍卫只当她要在附近遛一遛，也没有多问。结果她翻身上马后跟蒙月说等单于空了回禀一声，她先回王城了。然后一骑绝尘，策马而去。
侍卫长脑子嗡的一下。来不及回禀单于，十万火急派了一队人跟着扶风而去。没指望能把大阏氏追回来，至少保证她的安全就是保住自己的脑袋。
内侍通报呼延硕的时候，美人正在给单于捶腿。她身上的香气熏得呼延硕头有点晕。李殇一向偏爱的都是草系的味道，清新爽朗，和她的性格一样。呼延硕也很喜欢那个味道，有时夜半醒来，喜欢埋头在她颈侧或发间，草木的香气混合着她微微的汗意，对他来说是一种格外的诱惑。
温馨不过刹那，内侍的消息就让呼延硕黑了脸。
派了一队人前去，务必保证她的安全。
李殇到王城，正好看见翘首以盼等候她的李云，来不及去住所，李云便逐一汇报。
狄府扶持李唐宗室，被武后打压，狄府当家人入狱，宗族中在朝之人人人自危，表明立场拥护武后。唯有狄郁修，宁可辞官亦不改初衷，结果被武后流放至真颜州荒芜之地，可是真颜州于唐国东北部，真颜州刺史是当初狄卿弹劾贬官之人，若狄郁修前去，不知是否还有命回唐国。
既然如此，前去救命是李殇不得不做的选择了，狄郁修将到流放之地，一旦落入真颜州刺史的手中，此命危矣。
安排李云做好准备，李殇在王城的驿站中换好行装，此次前去十天半个月是必然的了，事出紧急，只有回来再跟呼延硕解释。幸好李云早已将她的通关文牒取出，不然从匈奴到唐国，难似登天了。
天黑之时，万事就绪，想甩开驿站外的大队护卫并非难事。李雨和李风已经按照她和李云的装扮乔装好，只待时机。
正在此时，她房门却响起反常的急速拍门声，开门来，却是呼延硕身边的侍卫。她本来想随便扯个理由，却不料侍卫先开口：“大阏氏，出了大事！”
侍卫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大阏氏走后不久，单于得到归部女眷一行遇袭的消息。原本王卫们护送至一定距离便可回来，可是这次非但没回来，还受到了偷袭。单于便派了行宫的戍卫前去增援，却没想是调虎离山之计，行宫被叛军围困。单于派了死士回来调兵，一路人确保她回到王宫内安全之地，另一路人调兵增援。
李殇深知，大部分戍卫都随着这次外巡跟随去了行宫，若围困已成，现在王城中的戍卫根本不够增援，况且，没人知道若把王城中的守军调走，是否又是一场调虎离山，到时候呼延硕的匈奴之位不但岌岌可危，百姓也会生灵涂炭。
这个时候，呼延硕还想着她的安危……他尚且旧伤未愈，若真情况到了最坏的一步，他是否能杀出重围留的一线生机。
焦灼中，李殇忽然想起城外的幽灵军队狼骑部。作为呼延硕的王牌军队，无人知晓他们的战斗力究竟能有多大潜能，而狼骑部的虎符，恰恰就在她身上。她自替呼延硕扫平逆王之役后，狼骑部的虎符就一直在她这里，呼延硕怕还有余孽偷袭，放她处最为安全，原本是防范之举，却想不到，今日竟有如此大用。
将栓于颈上的虎符掏出，李殇教给李云速去城外十里山谷中，入谷前燃放红色响箭，虎符相对，即可调兵去救呼延硕。
手里拿着尚有体温的虎符，李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主上……”
是啊，她现在有两个选择，去救呼延硕，或者让李云去调狼骑部她一走了之去救狄郁修。进退，却无比之难。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两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