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 谢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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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一惊。
三夫人或许察觉到什么，暗暗瞪了六姑娘一眼。
六姑娘不以为怵，还冲阿南吐了吐舌。
阿南默不作声地坐回了王氏身边，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几人。
以前她也只在侯府厨房和姨娘小姐院里转悠，见过一回大夫人，却没这么仔细地瞧过，更不消提三夫人。
她暗暗熟悉着候府几位长辈，那厢，大夫人喊妯娌过来，也是有事商量。
忠勇侯府里要紧的主子，就那些个。老侯爷和老夫人待在自己的院子里，并不管事，只让儿孙闲了到跟前孝敬。二弟和三弟都成家搬了出去。
老二媳妇儿王氏为人精明能干，周全大方。老三媳妇儿杨氏出身将门，直爽豪气。一个性子妥帖，一个以前常在刘氏跟前。老夫人不执掌府里中馈了，大夫人就时常跟两个妯娌商量着处理候府的一些事，确实稳妥一些。
这回要商量的，是二姑娘的事。
二姑娘原本商量的婚事，怕是不成了。
叫丫鬟把阿南和六姑娘带到旁边小厢房里，大夫人随即遣散了身边服侍的人。
她泄了气一样，面上一直强忍的失望和疲惫终于露出来。
大夫人刘氏膝下嫡子一儿一女，忠勇侯府敬重她，在她生了长子长女之后才抬了两房姨娘。嫡女大姑娘去岁初已经出嫁，夫妻也十分美满，大儿子正在读书，准备武举入仕，武举后议亲，再去军营中历练。一切都很顺遂。
按说，她上无难缠婆母，下无妯娌姑嫂争执，谁不说她嫁过来的忠勇侯府是最明事理最好的人家。她得府里看重，自然也更用心对待妯娌侍奉公婆。
但人也少有十全十美的。她生了长子之后身体亏损地厉害，怕是再难生养，对丈夫的愧疚之下，她对府里姨娘都很不错，并无半分苛待。很快，府里喜事频传。
邹姨娘生养了二姑娘和二公子，梅姨娘生养了四姑娘和四公子。
两边都得宠，都有儿有女，后宅倒是两端平衡，没什么是非。但邹氏心眼小，爱掐尖要强，原本梅氏性情温婉，不多计较，倒也相安无事。
但梅氏膝下四姑娘是个有脾气的，她从小聪慧，三岁就能读书写字，待人接物十分有章法。庶女出色，跟大姑娘没有妨碍，却对年龄很近且爱攀比的二姑娘十分不对付。
府里庶女一比较，都说四姑娘好，二姑娘常年被妹妹压着，嫉恨地厉害，时常挑刺。偏四姑娘不是好欺负的，绵里藏针，常刺的她哑口无言。日子久了，两人堪称水火不容。
磕磕绊绊四姑娘也八岁了，二姑娘一个十二岁的要议亲的姑娘，却闹出了这样的事。
简单说了二姑娘和四姑娘斗气打死一个丫头的事，也知道二弟妹和三弟妹怕是都知道实情的，刘氏觉得落了面子，更气的厉害：“我没想到她是这样蠢的。打死丫鬟抹黑姐妹名声，她这样算计亲生的姐妹，当谁是瞎的。她算计了，还摊上一条性命，于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王氏和三夫人杨氏不好多说，这不是她们膝下的女儿，算起来，都是管大夫人喊嫡母，她们也气，不过作为伯母，现在自是得劝着刘氏。
王氏安抚道：“嫂子别生气，都是二丫头太年轻不懂事，我们再教教就罢了。”
刘氏却直摇头：“她也大了，快到了该出嫁的年纪，我教不了她多少了。”
随即便说起本来定好的承恩伯府三公子：“……我和她父亲原想给她定的承恩伯府，虽是承恩公凭借皇后起家，家底不够殷实，但毕竟是皇后的娘家，看在皇后面子上，陛下自然会照拂一二。三公子是庶子，配她也算合适。到时候分府出去，自己好好过活，何愁后半生？”
三个妯娌平时和睦，王氏和杨氏佩服刘氏的仁厚，如今看她给庶女挑这么好的亲事，也没什么好说的，确是很尽力了，不过有人不领情，那也没得办法。
杨氏耿爽道：“大嫂对儿女的心，我们都是瞧着的，二姑娘是失寸了些，没体谅到您的良苦用心。”
刘氏叹气：“我们不靠府里姑娘们高嫁来提携亲戚，只盼给她挑一门合适的婚事，安安分分嫁过去，和夫家和谐。”
“但我瞧着二姑娘这样，怕是难以在夫家和顺，而且，怕是将来出了什么事，有碍侯府……”
刘氏没有说完，两人也懂了。
娶妻娶贤，谁家娶媳妇儿不是图着娶回去个搅家精的，二姑娘对自己的姐妹素有嫉恨，现在变本加厉，抹黑姐妹名声，甚至不顾惜生养她的整个侯府。由小见大，足可见其不知进退、拎不清。
这样的姑娘，是不敢把她高嫁的，嫁过去坏了人家家事是小，做出什么丑事拖累娘家，让侯府难做，才是麻烦。
王氏也沉默了，她是眼底容不下会影响丈夫和自个儿儿女的祸端，但毕竟是侄女儿，便只道：“嫂子说的对。二姑娘是要再好好教教，如今和承恩伯府婚事还没有过明路，她也还小，尚有回转余地。”
说着，又端起茶盏，轻轻用碗盖儿撇去茶沫子，好似随意道：“听闻大哥前几年帮扶过几位举子，现在怕是也已入了仕途，我隐约记得还有考中二甲进士做了从六品编撰的。这样的清白人家，又肯踏踏实实往上走，不知道会便宜哪家的小姐。”
王氏笑着看了三夫人一眼，杨氏很快懂了，竟也难得地跟着帮腔：“我可听母亲说，那几个举子是被人骗了上京的钱财被大哥所救，这可是大恩，咱们家愿意延续这个情分，定然没有不愿的。”
那六品编撰和她丈夫身边的亲信小厮是同乡，又是丈夫看好的人才，当年正是丈夫和候府世子商议了才出面帮的，能帮着丈夫拉拢人才，留个香火情，自然是美事！
三夫人突然发现，候府老二走武职，老三走文仕，并没有什么利益冲突，她和二房是没什么矛盾的，甚至，她们有很多地方，可以互相卖个好！
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杨氏在反思，大夫人也眉头一展，瞬时了悟过来：有恩情在先，人家求着报恩求娶府上小姐，侯府应了是美事，回头跟承恩伯府正好可以如此说项。家世简单的瞧着上进的，正好能让二姑娘少胡闹，多放些心思在督促夫婿上。
两全其美！
把能作的二姑娘婚事打发好，再留个两年好好管教，再没什么难办的。
王氏也考量到了这一点，便道：“家里几个姑娘慢慢大了，我带着南姐儿慧姐儿在南边待了这几年，都不安稳的，没法好好教她们习字和规矩，好不容易回来了，也到了正式开蒙和请先生教规矩的时候。”
慧姐儿是二房府里庶出的大姑娘，家里排行三姑娘，二老爷近一任三年，也在王氏身边伺候。
“二姑娘四姑娘在学识上大嫂请了人教过的，如今教规矩，我相看了几个嬷嬷，还有夫子，如今正准备请来教慧姐儿南姐儿，不如让二姑娘四姑娘也来，姐妹们一起，岂不更好。”
也不知王氏是提前就思量好的，还是就如此顺势一提，但她刚卖三房了个好，三夫人很快接茬：“六姑娘也一起。她在府里老是一个人，上蹿下跳皮实的很。该跟着姐姐们学学。”
三人又商商量量了几句，确实很可行的样子。
刘氏终于笑起来，拉着王氏的手，瞧着她的眼睛目光灼灼地感谢道：“弟妹真是心思通透，前些日子府里冰不够用多亏了你，今日又是你给我出主意。真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
王氏并不轻狂，很谦虚地礼让：“大嫂保持府里上下辛苦，我不过是刚好有那点东西，值当什么。”
杨氏看着她俩谦道，忽而觉得从局外看，王氏确实面面俱到，怨不得刘氏和老夫人都对她倚重不已。只是她作为三房，听这话又想起前些日子府里缺冰压根没来她这儿问她的事，颇有些不满地道：“前些天府里去二嫂那里借冰，也不来找我，大嫂真是忘了我们，还是瞧不上我们。”
刘氏转头对王氏道：“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又笑着戳杨氏脑门：“二弟妹刚从二弟任上回来，府里存的冰多，先前根本没用多少，这才让我过去拿，你这也要抢一下？”
王氏打趣：“大嫂不用跟她说这个，直接去把她府上的冰都搬来，就对了！”
杨氏这才展颜，一室欢笑。
……
小厢里，阿南也愣愣看着六姑娘，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大夫人让丫鬟把她们带到这里休息。阿南伸出胖墩墩的手去牵六姑娘，想发挥一下姐姐的身份，带着她去玩稀奇的九连环，谁知，六姑娘毫不留情地挣开了手，拒绝了她。
阿南很无措，她没什么面对娇纵的贵族小姐们的经验，只知道惹了小姐们，是要被罚的。但她现在是五小姐了，面对妹妹的拒绝，她实在不知该表现出什么样的情绪，就只能呆呆地看着六姑娘。
甚至她也不甚清楚六姑娘叫什么，就只能迟疑地喊：“六姑娘？”
对面跟她差不多大的女孩黑黝黝的眼神看过来，盯着她半天。
阿南被她莫名深邃的眼神看的快要紧张的出汗了。
六姑娘终于开了金口：“谢熙。”
阿南觉得六姑娘不太像五岁的小姑娘，尤其是没有人的时候看她的眼神，还有刚才在花厅里那个白眼，简直比她还不像五岁的小姑娘，于是想了想又问，“六……阿熙你几岁了？”
谢熙没太迟疑，很快道：“比你小两个月。”
谢南是二月生，那谢熙就是四月，也刚过了生辰，那也就是五岁。
阿南算着，突然又皱起了眉，谢熙和她没见过几次，这才第一回说话，怎么知道她的生辰的！
谢熙却已经不管这些了，非要拉着她往大夫人几人说话的地方走。那边丫鬟都散了，她们竟然极轻易地就沿着墙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阿南以为她要进去，却见谢熙鬼鬼祟祟地把耳朵贴到了窗扉外面。
“……”
里面说话的声音即时传来：“打死丫鬟抹黑姐妹名声，她这样算计亲生的姐妹，当谁是瞎的。她又有什么好处！”
阿南心里一个咯噔，死死拽着谢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们这是在偷听吗？！侯府规矩很严，敢这样趴在窗户底下偷听的丫鬟，是要被打二十杖，撵出府的！
阿南还记得当初她们一批小丫鬟刚进府，正好碰见抓着丫头往门外丢的小厮，刻薄的管事妈妈看着她们冷笑，谁要是犯了忌讳，偷听主家事情，这就是下场！
她现在还记得那丫头身上的血……
谢熙被阿南拽着摇，脑袋都晃晕了，不由又翻了一个白眼。
她伸出食指，按在了阿南嘴唇上。凶巴巴地喊她：“不许出声！也别摇我了！”
她竖着眼睛，颇有使奴唤俾的气势，阿南一个下意识的反应，松开了手。
……
丫鬟习惯要不得！
阿南再想拦她已经迟了，就这样被谢熙威逼着，稀里糊涂听完了几个夫人的商量。
听到里面说完了二姑娘的事，谢熙一把抓住浑浑噩噩还懵着的阿南，飞快地撒丫子跑回小厢房。
阿南一头倒在炕上，捂着砰砰乱跳的心喘气儿，谢熙却咕噜咕噜转着眼珠子，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语起来：“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二姐谢蜜定亲以后恨谢韫，恨谢南，还恨她。后来恨了一辈子，每每都说她们害的她失了好姻缘，姐妹见了面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
却原来，根本没有人要为难她，是她自己一步犯错牵累了自己，家里人甚至还给她着想，又找了个不富贵但很靠谱的婚事。
但是，她自己没把握住适合她的好姻缘！
谢熙狠狠灌了一大杯茶，回头看阿南还在倒着平复呼吸，脸颊红彤彤的，眼角带泪。
明明二夫人王氏那般厉害，才这个时候，刚刚回府，就已经对候府几房的事情了如指掌，随口一句话就能安抚大夫人，又轻易将她娘亲带到偏向自己的阵营。
怎么亲生的女儿却如此单纯柔弱！
登时嫌弃道：“五姐，你怎么还这么弱。”
但是现在这样圆嘟嘟粉嫩嫩的比她记忆里的弱的风一吹就倒，整日顾影自怜倒是好太多了。
况且二夫人和谢南，也是在她最艰难的时候帮过她的人。
行叭，五姐现在开始好好养着，还有希望！
还有二姐，虽然又蠢又自私又作，但是！没什么大的坏心眼，也还有的救！
谢熙坚定了神色，给自己打气，又回头看阿南。自觉两人一起偷听了秘密，便十分自来熟地攀谈起来：“二姐嫁给裴文理是应该的，对吧五姐！”
“我们应该帮着二姐心甘情愿地嫁过去，对吧？”
阿南：“？”
啥玩儿意？谁？五岁的谢熙是不是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谢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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