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89、第八十九节

　　由毕岩带队的越南游轮之旅，让随行的所有人在北半球的隆冬时节，体会了近一个星期热带阳光的炙烤。距离元旦假期还有半个月，程翕顶着一张被晒黑的脸回到J城，虽然这里的冬天，空气质量时好时坏，但相比炎热，她更喜欢严寒。
　　她返回办公室的第一天，陆欣然见顶头上司，便热情地嘘寒问暖，也好奇对方一路上的所见所闻。可对程翕来说，去哪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与谁同游。和领导、同事、以及不认识的客户同行的旅途，不过是一次外出公干。面对陆欣然的寒暄，她风尘仆仆中带着淡淡的倦意，回答道：
　　“你跟着白总带客户去日本是啥感受，基本就是这趟我去越南的感受。这次主要是咱们部门的客户联谊会和公司的证券及银行业年度颁奖典礼一锅烩，这是白总想出来节省成本的搞法。去的客户里，因为大概有一大半是咱们的区域承销商，所以在船上还开了一个简短的承销商年会。这次我算是见识了毕总的厉害之处，他在那年会上说了一句，到现在还能让我清楚记得每一个字的话，他说：’刚拿下电影广告资源的时候，我的确也不懂，不过你们这些人蒙我，最多也只能蒙一年。’说完，全场气氛那个尴尬，佟乐的表情那个难堪。可见，当大老板的，都不白给啊！至于说到玩儿嘛，我个人觉得，游轮旅游其实不太适合大多数的中国人。不少国人好赌，也好热闹，走到哪里都要玩扑克牌赌钱，都要吼几嗓子卡拉OK，加上走到哪里都必须伺候好自己的胃，游轮的后厨条件毕竟有限。游轮旅游嘛，适合那种对吃的东西要求没那么高，喜欢安静的对着一片大海，啃一本厚厚的书，耐得住寂寞的知识分子，或者两口子度蜜月什么的。这在船上一待好几天，再大的船，也腻歪了。佟乐倒是与一同去的区域承销商客户玩得还不错，毕竟游轮开到公海之后，就可以进赌场玩。哦，对了，我感觉集团新派过来的这个财务总经理，和领导们相处得比上一任貌似要融洽一些。这次出游，贺总也去了，一路上她和领导们一团和睦，至少场面上是过得去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异性相吸呢？哈哈哈哈。“说到这里，程翕似乎突然又想起什么，继续对陆欣然说：”再给你讲个有趣的事情，这次一路上，不少客户都在问，尹春梅和毕总是什么关系，也有区域承销商跑来问我这个问题，我只能装傻充愣地随口回答说：’她是毕总的助理。’”
　　两人正聊得起劲，贾悦的敲门声打断了闲扯，陆欣然见状识趣地退了出去，程翕这才想起，是她要求贾悦来找自己。白如璋口头承诺的区域承销商业务板块的管理佣金已正式确定下来，程翕需要和对方就这一团队内部的比例分配进行沟通。于是，她示意这个由二位长老分配给自己的下属，在会客椅坐下：
　　“我找白总申请了承销商业务的管理佣金，他同意按部门流水额的1％提取，这是含税金额。至于比例分配，我计划是0.5%：0.25%，至于剩余的0.25%，按你下面那两个小姑娘的工作量和工作表现再分配。我不太了解她们的业务分工、工作量和日常表现，所以想听听你的建议。”
　　在白如璋向程翕正式确认这项业务管理佣金时，她回想起佟乐曾提醒自己，白如璋几乎从不扛事，可是从好几单事项的处理结果来看，程翕认为佟乐对这个上司的评价，有失公允。经自己申请高于电影广告部平均水平的佣金比例，以及这一次替承销商业务板块申请管理佣金，程翕摸出一个规律，那就是，只要白如璋想靠谱，他就是一个靠谱的人。只不过，假如他不想出头，那么作为其下属，所有的责任，就都得自己一力承担，而不要指望这个上司，会分担一分一毫。程翕觉得自己似乎渐渐开始摸清楚这个太极拳大师的套路。
　　听完程翕的话，贾悦思索两不到两秒，随手从桌面撕下一张便签纸。然后，她将便签纸递给程翕，轻声问道：“这么分配，可以吗？”
　　纸上写着：’程0.5%：贾0.35%：剩余部分，陈依依和许雅纶以55:45分配。’
　　对于贾悦的两个美女下属，程翕了解甚少，她对这个具有高度特殊性的业务板块仅有的认知就是：从前这个小团队有两个具体干活的漂亮小姑娘：李蓓蕾负责对接所有的承销商媒介，以及向利维祯所分管的运营团队下广告上刊执行表，余念则负责下单以外的其他工作，而这两个女生都是由佟乐钦点的。几个月前，李蓓蕾选择离职另谋高就，至于那个在年初的招标过程中，被贾悦差遣给尚未接管该业务板块的程翕，全程参与并协助她处理项目收尾工作的余念，比起自己曾经的那个好吃懒做的蹩脚助理——姜旋月，程翕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姑娘的工作能力和表现，甚是满意。但据说，后来余念因与内务团队的杨菲灵闹矛盾而对其大打出手，被佟乐开除，两个空出的岗位，就由从英国留学回来的两个二次元美少女陈依依和许雅纶接替。
　　对于业务管理佣金的分配比例，因个体所负责的不同事项，以及工作能力与表现差异，不可能搞平均主义，但如何做到公平，程翕也不好判断。既然这项业务是二位长老交给自己管理，贾悦又曾担任过毕岩的助理，两个漂亮宝贝也算是佟乐的心头好，她们的收益如何分配，交给贾悦负责，倒也给自己少惹麻烦。
　　程翕盯着这张黄色的小便签纸，轻轻地点了点头，她看着这个主动要求提高自己分配份额比例，之后心满意足离开的背影，内心感觉有点复杂。
　　两天后，在新年钟声敲响之前，贾悦便带着陈依依和许雅伦，搬到了程翕的独立隔间外，那两排面对面的空余工位。和她们紧挨着坐在一起的，是陆欣然。
　　对于在前年下半年到去年之间入职《国际导报》，并在即将到来的元旦假期后，还依然在岗的那一帮菜鸟来说，尽管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过得有些艰难，但毕竟还是在原有岗位上，翻开了工作月历的新一页。
　　元旦过后的第一场工作例会，白如璋没有安排业务部门负责人进行汇报，而是直接让毕岩发言，作为新的一年思想精神传达：
　　“随着移动互联网时代的到来，用不了多久，纸媒广告收入将面临雪崩，但，纸媒不会消亡！日后纸媒的硬广投放额不断萎缩的同时，各甲方的公关费用，依然会保留，所以要保持我们的传统优势。今后，我们还要为客户定制一些小型或者中型活动，这也是我们将来一种重要的业务形态，这就是为什么会有’意见领袖峰会’这个产品的原因。试想一下，如果没有《国际导报》这个平台，我们就会沦为一个纯广告和公关公司。目前，业内对我们有各种酸不溜秋的讽刺，说什么我是被运通集团’包养’，才能过得滋润。你们说，这年头，谁会包养谁？谁会给谁吃白食？不都是自己养自己吗？去年7月改版，那是我们凭自己的本事和努力逆势上扬，有一个新名词叫：’逆生长’。我们欢迎那些日子过的不好的同行的精英，都来我们这里！哈哈哈哈……”
　　就这样，说着说着，毕岩把自己逗乐了。为实现一周两刊，他将采编团队扩充了整整一倍，经过几个月的招兵买马，引进了不少在同业第一梯队供职的同行跳槽转会。
　　毕岩的例会开完，佟乐也召开了今年第一次部门全员大会。他首先向大家介绍了一个新同事，此人中等身高并偏瘦，带着圆形黑框眼镜，大眼睛，矮鼻梁，不大的嘴巴上蓄着八字胡，皮肤黝黑，一身黑衣黑裤的，名叫柯宇星。佟乐很看重这个曾自己开过公关公司、当过小老板的80后，因其手里握有大量明星经纪人资源。最近，他打算将自己规划已久的“金莓奖”活动提上议事日程。
　　“1月起，做业绩公示，本周所有销售要签订责任状，内部管理要做到权限分开和权限公开。新的一年，我要大力规范我们的价格体系，不可直降折扣，而要采用买赠形式。不许随意给客户放折扣，所有和电影资源有关的合作，价格折扣必须经过我的同意，这一点，我也给毕总白总强调过。关于佣金发放，我本人手里只有5%的权限，如果你们想要更高的销售佣金比例，要配合我做’金莓奖’项目。新的一年，部门内部架构有略微调整：片方业务与影城媒介采买归高总负责。”
　　还处在试用期的高蜀晋，自从和部门内不同职能团队的负责人进行情况沟通和梳理之后，她对《国际导报》和自己所在的部门，有了一个不同于入职前的想像与认知：
　　其一、运营团队鸡毛蒜皮琐碎无味的工作内容，以及利维祯的独立工作能力，再加上小妮子对佟乐溢于言表的忠心，让高蜀晋对这个板块的管理毫无兴趣。
　　其二、薄韬分管的市场策划，根本未实现部门大脑的功能。由于没有购买第三方数据的经费预算，也无从谈起对销售工作的指导，再说，市场销售一把抓是毕岩和佟乐的一贯风格，薄韬因此得不到更多的能力施展空间，所以他分管的这个团队，基本沦为专职替顶头上司写PPT，和负责为销售出具项目结案报告的支撑工具。加上其沟通态度傲慢，这项工作对高蜀晋来说，不但含金量太低，而且还吃力不讨好。
　　其三、田晓宁负责的影城小型落地活动业务，因产品涉及与资源所有方的成本结算，不到甲方指定购买的地步，图省事的销售几乎绝少主动向客户推荐。而且公司财务部门对业务利润比例有最低要求限制，市场上又不乏同质产品的供应商，既没有价格优势又不具备独特性，不过是一个鸡肋。
　　其四、冯亮分管的影城媒介采买，这项花钱的业务，虽然最终拍板权在毕岩，而冯亮也是佟乐的嫡系班底，但该业务有助于高蜀晋了解电影广告行业的基本面和内部成本估算。所以对她来说，该业务还值得过问。
　　至于片方业务，韩运发过于平庸且欠缺业务能力，谭思柔虽然有不错的市场开拓执行力，但还太年轻。这个团队人丁稀少，内部关系相对简单，且高蜀晋又对影视剧制作很有兴趣，希望能借此结识相关行业的从业人员，并试图从公司的角度和未来个人职业发展出发，寻求更高级深入的交流合作。
　　经前段时间对实际工作内容的了解，高蜀晋最终决定把自己的工作重点放到片方业务和媒介采买板块。
　　对于高蜀晋所选择自己要分管的业务板块，佟乐的态度是顺势而为，经过十几个月，在不得不与领导们安排给自己的副手合作共事这个问题上，他的抵触情绪明显比前年减弱，至少，在表面上，他能做到接纳。
　　“至于区域承销商和时尚消费品两个板块，由程翕负责。”说到这里，佟乐把目光从高蜀晋身上挪开，表情严肃地继续发言：“程翕，今年下半年直接和区域承销商续签合作协议，不走招标。下个月，你和贾悦把续签的总金额目标计算出来，到时候让所有的承销商负责人到咱们公司来签合同。至于新入职的柯宇星，除负责’金莓奖’之外，兼任’歌神’活动总监。’歌神’这个产品的目标编制是5人，目前只有柯宇星一人，今后等业务开展起来，可以慢慢上人。目前柯宇星和薄韬共用市场策划团队现有的人手。“
　　”歌神“是运通集团旗下的卡拉OK连锁品牌，包房内的点歌器和显示屏具有媒介属性，但一直以来广告销售并不理想。作为一个产品销售渠道，有不少饮料及零食等快消品客户希望能进驻。去年下半年，“歌神”的广告销售团队负责人曾到《国际导报》登门拜访。当听说对方可以为公司带来销售额，经过几轮谈判，毕岩与白如璋同意，“歌神”持有价值5000万的运通影城电影广告资源，允许其针对目前《国际导报》自有销售团队尚未成功开发的品牌，捆绑电影广告资源，售卖“歌神”的媒介资源。
　　既然领导对眼前收益更为看重，佟乐无力阻拦，他索性同意这一资源整合，加之他看上”歌神“的渠道价值，希望能通过柯宇星，将这一通路卖给各唱片公司或片方，进行新歌发布会或影片宣传的场地。他的算盘是，一来可以将此转化为收益，二来也可以借此深入接触演艺圈，为日后自立门户打基础。
　　佟乐说完上半段，看了看在坐的所有人，基本都面无表情，无动于衷，感到有些不悦：”前两天南区给我汇报工作，他们在做自如快捷连锁酒店，风驰汽车，福禄珠宝等客户的方案；东区也在做女娲药业，洁林卫浴的方案，你们北区的业务要跟上节奏。连丘恩泽那个部门的销售——黄煦，都签下汤姆和杰瑞休闲服饰的电影广告合同，你们要争气！“
　　和佟乐略带酸溜溜的情绪大相迳庭，坐在一旁看股票的岳正君，却是一脸事不关己的表情。自打来到电影广告部，除了继续做着自己的运通购物中心展览展示场地租赁业务，他从未过问电影广告部门的任何事务。对佟乐的这个北区销售总经理来说，这项太多人染指的业务，实在乱得像一锅粥，到自己能参与的时候，市场早已被瓜分得所剩无几。而即便那些还没出成果的耕地，也都早已被圈定好。他放任不管，皆因开发的机会成本、时间成本和内部沟通协调成本不但都太高，还会让佟乐对自己产生戒备，不仅如此，自己作为管理者的基本利益也得不到保障。所以，岳正君觉得自己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多签几单场地租赁的合同，那才是有落到实处的个人利益。何嘉志的前车之鉴有目共睹，自己何必干吃力不讨好的事？
　　跑题成习惯的佟乐，最后说道：”再说说个人卫生问题：咱们部门的女孩子不少，但是桌面收拾干净的不多。你们都是怎么回事？钮茵，你看看你的那个办公桌，乱的跟狗窝似的！还有你们销售和运营的女生，我每次看了都觉得难受！！你们看看我的桌子，毕总的桌子，我们这么忙，桌子都整齐干净有序。白总的就不行，一个字，乱！钱彬彬，你记一下，明天下午下班，你给我检查所有的办公桌面，乱的，脏的，罚款100块，作为部门活动经费。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