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62、第六十二节

　　佟乐终于在6月的第一个周例会，重新回到“木”会议室。轻快购的业务进展，正如彭峥武早前所预判和计划的一样，这让佟乐感到自己最近如有神助：
　　“我最近签下了一份合同，估计这也是公司自开张以来，所签下的金额最大的一张订单。执行周期是一年，合同总金额是1000万。”
　　此时，正进行工作汇报的佟乐，面上带着满满自豪，措辞中的底气，比大半个月前足了不少。但对下属传来的捷报，毕岩并没有任何赞扬之词，当然也没有呵斥。在最得力的肱骨之臣发言结束后，毕岩没有就此事做出任何一个字的表态，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这则好消息，而是平淡地将话题，转至如何削减印量和发行团队裁员，最大限度实现节省成本及日常开支的目的。
　　这对在一起共事多年，各自的家人也私下交往甚密的上下级，对于极为了解上司性格与做事风格的佟乐来说，毕岩的如此反应，意味着自己的处境，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办公室内的一切，正逐渐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发展。
　　佟乐能有惊无险地度过毕岩对他的信任危机，早在程翕的预料之中。可最近，有一个令她感到非常不舒服的现象，她需伺机得到白如璋的合理解释。
　　“白总，我有个小疑问，想找您请教一下，顺便说一下我自己的感受和看法。”例会结束后，程翕来到大管家的办公室。
　　“哦，啥事？你说。”正准备打开电脑看当天大盘走势的白如璋，一脸如沐春风的祥和，对他来说，这个世界，除了生死，也没想到能有其他大事。
　　“是关于五月初发放的销售佣金。公司发给我的业务佣金，我收到了。可我发现，钱是从钮茵个人的银行卡里转给我。对此我有些不理解。“
　　其实，早在5月初，程翕在收到自己入职后的第一笔佣金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但当时她忙于招标项目的最后冲刺阶段，根本没心思探其究竟。然而，这件事却让她内心始终感觉奇怪，并且由衷不喜欢公司以这样的方式给自己发放佣金。
　　“哦……嗯……是这样啊……有什么问题呢？“白如璋的眼神飘忽，老道的作派掩饰不住神色里的不自然，他的谈吐支支吾吾，这让程翕感到两人的谈话气氛中，有某种难以言说的微妙。
　　看着眼前白如璋那’不可说不可说’神情，程翕恨自己没有无量无边智慧，给对方演一幕不言而喻和拈花微笑。此刻，内心实在感到压抑的她，也懒得顾及上司是否真有难言之隐，或者就此不愿多言，她继续刹不住车地一路前进：
　　”让钮茵用她私人银行账号给我发佣金，这个做法实在很奇怪。要说，如果实在不得不以私人账号发出来，那最起码也应该是佟乐的银行账号吧？我名义上的级别，也算是这个部门的二把手。虽然在公司估计根本没人觉得这是个多么有分量的职位，我自己心里也清楚，实质上自己不过就是一个大销售。说实话，何嘉志怎么看他那个副总经理，我不知道。我虽自问职位不高，在公司也年资尚浅，作为部门副总经理有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心里有数的。但，我毕竟混江湖多年，即便做一个最最普通的业务一线销售，打的好歹也是一份正经工吧？这既然是一份正当工作，那么公司是否在流程上，应该给员工相应的尊重？让一个部门的行政主管，用她的私人银行账号，给我发佣金，这算什么？我就算在这个行业里混得再不济，也不至于沦落到，让行政主管个人给我发佣金吧？说实话，这让我在心理上难以接受，我觉得公司这么做，是在财务流程，缺乏对员工最起码最基本的尊重。”
　　“那么，你觉得，怎么操作比较合理呢？”
　　看着程翕像打机关枪似的直白吐槽，以及毫不掩饰地情绪释放，白如璋的面部表情从始至终都极其微妙。他那一贯不坚定的眼神，让人从中看不出任何内心活动，他继续用抛出来的问题，回避着对方的质疑。
　　白如璋问了一句废话，程翕也只好说了一句废话：“不管是工资，还是佣金发放，这本就是财务部门的工作。公司给销售发放佣金，在正规的流程上，应该是财务部门出纳的工作，而不是通过某个人银行转账。钮茵给我的感觉本就像佟乐的家奴，这么一搞，这让我觉得，整个电影广告部，就是佟乐个人的公司。”
　　程翕宁可对揣着明白装糊涂的白如璋说废话，也不愿意被一些莫名其妙的难以言说憋死。自入职以来，佟乐的种种所做作为，让她感到电影广告部简直近乎他和温卉开设的夫妻店，而如今一向表现得忠心护主的钮茵，以其个人银行账号操作团队的佣金发放，这更另程翕觉得自己简直回到了家庭作坊式的小农经济时代。想到自己好歹供职过业内有着良好品牌形象和正规运作的大媒体平台，对眼前如此落后的体制和企业文化，她终于忍无可忍。
　　“嗯，有道理，这样吧，回头我看看你这个问题该怎么解决。”
　　面对稍微有点棘手的问题，装傻和打太极是白如璋一贯的风格，与其共事大半年的时间下来，程翕早已了解和习惯上司的工作方式。大管家绝少当场给出自己的承诺或者决定，但并不代表他后续的不作为，他只是非常善于避免因自己脱口而出所陷入被动局面，也从不轻易给对方任何许诺。
　　程翕点了点头，心里带着一丝吃了一颗苍蝇的难受，起身离开了“山”办公室。在走廊上，碰巧遇见正准备找领导协调内部资源的甘纯，对方非常热情地主动向她打招呼：“亲爱的，找白总说事儿呢？”
　　“嗯，我已经聊完了，你也来找领导？”程翕让自己从刚才有点诡谲的谈话气氛中抽离出来，给了甘纯一个放松的笑脸。
　　“是啊，摩斯通信集团的项目，有几个需要采编部门配合的工作，我来找白总，想让他帮忙去协调。”甘纯费劲地折腾了大半年，由她负责的这项业务终于有实质性进展了，她的内心有些抑制不住的兴奋。
　　其实，被分配跟进服务摩斯集团的甘纯，前期的工作并不顺利。即便有毕岩的引荐，她的业务推进工作依然困难重重。自从春节假期结束之后，她一边在内部寻找合适的合作项目，推荐给这个巨无霸级的甲方，一边尝试着与甲方负责具体相关事务的经办人建立更好的业务关系，以便能尽快达成两家公司的合作。对所有的供应商来说，与摩斯通信集团的合作，每年有一次招标的窗口期，摩斯集团会进行公开统一招标，中标的供应商将被纳入其供应商库。未来一年，所有的合作，只能从库中选择供应商，而假如错过了，就要等下一年。甘纯去年接手这个客户的时候，正是两头不靠的时间点。左手的电影的广告产品，没能入库，而右手的平面广告业务合作，作为一个覆盖率发行量和知名度都表现平平的财经类周报，难度系数可想而知。
　　“那太好了！听你这么说，应该是平面的业务吧，这个品类的客户，其业务开拓难度，只有服务过的销售才知道，旁人很难理解。现在纸媒又是日落西山的趋势，咱们品牌也不够强势，你能做下来，真的是很厉害呢。”
　　程翕非常能理解甘纯的业务开拓的难度和压力，也能从对方的聊天中感到因进展而大大松了一口气。
　　“这次的合作，虽然投放量并不大，不过我总算是对领导们有个交代。电影的资源还没能入库，要等明年年初他们统一集采招标，争取把咱们的影厅广告资源纳入他们的媒体供应商库，才有合作机会。”对于甘纯来说，到目前为止，至少没有把毕岩交代给自己的事情办砸，可她深知，眼下所达到的，还远不够让领导满意，不过她也已经尽力。
　　“是的，做他们的业务，的确非常需要耐心，他们每年的招标是一个窗口期，要是这个窗口期没赶上，基本上又要等一年，这个过程的确煎熬。对了，德福的第一笔投放款，估计客户8月份能付。这个客户回款周期有点长，不过付款很准时，款付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哈。“程翕希望能用一个好一点的消息，给甘纯带来一点安慰。
　　”嗯呢，等平面部分的佣金办下来，我就给你说，到时候咱们约吃饭，我请客哈。嘻嘻嘻。“甘纯为了对程翕表示感谢，非常爽快地提前发出邀请。
　　”好啊，先谢谢了。你看咱俩这一聊得高兴，净耽误你汇报工作了。趁里面现在没人，你快进去吧，要不一会儿这里又要排队了。”此时，程翕手机铃声响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约的面试时间到了。
　　“是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呢，那我先忙去了，咱们回头聊。”说完，甘纯朝着“山”办公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