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53、第五十三节

　　当程翕返回自己的独立隔间时，路过“江”办公室，她毫不迟疑地径直走了进去：“佟总，关于上次刊登的那个招标公告的色差问题，我已经了解清楚，并且在今天上午也给毕总汇报过了。其实是很小的技术意外，回头我会写邮件给与之相关的所有人，这事儿就可以过去了。”
　　听完下属的汇报，佟乐一脸不嗔不喜，面无表情地抽着烟，一言不发。程翕继而说出了自己前来的意图：“关于这次招标，我梳理了一个操作流程，刚刚也给白总汇报了初步构想。具体内容，稍后我也会发邮件出来。我先大致给你介绍一下，所有想应标的公司，给贾悦发报名邮件，同时抄送财务部，得到财务确认后，再给财务汇投标保证金，最后给铁静文分管的人事行政部快递标书。如果不支付保证金，视作投标无效。”
　　程翕的这番话，让佟乐的表情变得不那么放松，他从鼻腔喷出一缕烟，脸上没有一丝笑容，神情有些不自然和凝重地问道：“这些工作，贾悦一个人负责不行吗？”
　　“不行！“程翕不假思索地摇摇头，她的语气柔和却坚定，否决得甚为果断且毫无商量余地。与此前就市场资源和业务领地问题，对佟乐的让步态度，有着巨大反差：”因为贾悦是利益相关方，考虑到操作的公开透明，她需要避嫌。”
　　在程翕看来，在这个毕岩亲自过问的招标项目上，关于流程设计，假如自己对佟乐在核心问题上作出让步的话，项目的收场很可能会非常难看，她自己铁定不会有好果子吃。不过，万一毕岩和白如璋对自己所设计的流程提出异议，主动提出要求她顺应佟乐的诉求，自己则不需为项目的结果承担任何责任。所以，如果佟乐希望事态朝着他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那么此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说服毕岩。
　　“行，我知道了，你还有其他事情吗？”佟乐是一个一眼看得到底的人，他个性高调、孩子气、话痨、张扬任性，并且所有情绪和内心活动，全部写在自己的五官上。比起那些喜怒不形于色、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攻于心计精于算计的对手，程翕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讨厌这个顶头上司，虽然对方并不那么欢迎她的出现。
　　“没有，那我先出去了。”在这个节骨眼上，程翕已不想再顾及佟乐的情绪，她打算一门心思按自己的想法打通关。于是，她利索地站了起来，离开的时候，轻掩上房门后，迅速回到了“河”办公室，坐在自己的独立隔间里，开始给白如璋写邮件。
　　其实，对程翕来说，她并不觉得自己设计的流程天衣无缝，也不是从没有想过杜绝佟乐染指招标流程的每一个环节的可能性。但是，一来，公司内部对这项业务过往的情况，了解的人毕竟是少数，更不用说，目前自己对该业务也知之甚少。若再将流程进一步复杂化，恐怕自己会分身乏术，同时也极可能错漏百出。另外，贾悦和佟乐，都是公司多年的老员工，即便自己安排其他部门负责人全然替代他俩的工作，也无法保证在内部，部门和人员之间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如此，那就索性就摊开自己手里所有的牌玩这场游戏。
　　按照程翕设计的进度表，4月初将结束公告发布，从目前到4月中旬，应标方有两周的时间制作、投递标书和支付保证金。4月下旬公开评标，4月底贾悦电话通知议标，5月最终签订协议。她反复检查自己写的文字，从整个项目的前期市场宣传时间节点安排、宣发内容的核定确认，到实质操作层面，意向公司的报名和落实、标书投递保管等每一个环节，是否还有疏漏。而在给班澜的邮件中，程翕的措辞极为客气，因为这项工作本就不是财务部门的份内之事，后续还需对方的认真协调配合。并且，根据程翕设计的流程，只有财务部门收到的报名，才能视为有效的竞标报名申请，这一点对招标结果至关重要。
　　她看着自己发给白如璋，同时抄送给毕岩的，关于项目流程设计和建议邮件，还有发给评标委员会、行政人事部，以及财务部的工作安排邮件，对自己的整套计划感到还算满意。这种满意，不但来自实际操作流程因为被她做了碎片式切割，至少在表面上没有给内部钻漏洞的机会，也来自她自己从始至终没有染指实质操作的任何一个环节。程翕对自己在这个项目中的定位是，只负责流程设计和控制，并不参与实际操作和决策，这也是她的一种自我保护方式。与此同时，她笃信一条铁的定律，那就是：程序正义高于结果正义。
　　出乎程翕的意料，班澜迅速回复了她的邮件，这个在同事眼中极度龟毛的财务经理，决定自己亲自确认报名的应标方，程翕为此暗自窃喜。同时，班澜也安排了出纳确认保证金的收取工作，并根据白如璋的要求，指派一名会计担任评标委员会委员。与此同时，铁静文也安排了一个行政助理的小姑娘对收到的标书做整理保管工作。
　　等程翕忙完前期的布局和招标公告的内容审核工作，觉得自己在正式开标前，稍微可以喘口气的间隙，却意外地接到了纪倩的电话，对方在业内得知这一资源竞价项目后，前来打探证实消息，并表达了参与意向。纪倩来的很是时候，因为在整个项目的操作过程中，最让程翕没有把握的，就是参与竞价的公司数量。
　　“如果我们公司要想参与的话，具体应该找谁？”
　　面对纪倩的询问，程翕可谓喜出望外，她立刻把已得到白如璋确认的，即将刊登的招标公告文案发邮件给纪倩：”你按照我给你发的邮件里的步骤来操作，这个内容马上也会刊登在我们的媒体以及公司官网，还有领导的个人微博等平台上。记住，报名邮件一定要抄送给指定的邮箱，否则，会被视作无效报名。“
　　而正当程翕最近忙于张罗招标项目无暇顾及自身的销售业务之时，一个新成员即将加入她的小团队。莫枫菱与何淼的短暂蜜月期似乎已经结束，3月底，莫枫菱向她打来的电话，表达了想进行内部调动，离开自己的现任上司的计划。
　　”你的这个想法，与何淼沟通过吗？“
　　程翕并没有询问莫枫菱关于申请部门调动的原因，任何人选择离岗，不外乎就是三个理由其中之一：对收入不满，对工作环境和内容不满，或对晋升空间不满。但她希望莫枫菱能做好离开前的善后工作。
　　”暂时还没和她说。“其实莫枫菱从未打算就此事与何淼沟通。
　　虽然程翕有决心办成此事，但对方的回答，也多少令她感到为难：”这样吧，你还是给何淼先打个招呼。即便我把你调过来问题不大，但如果你在转岗的时候，弄得双方不愉快，我觉得也不是明智之举。行业圈子就那么点儿大，走到哪里都是熟人，况且这往后，你们还要在同一家公司共事，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多说几句软话和好听的话，好聚好散，何乐不为？你提前给她说一声，不管怎样，她现在还是你的上司。我这两天会去领导申请要人，回头还有两个业务部门和人力资源，三个步骤的流程要走。现在，你还有足够充裕的时间与何淼沟通。你也不希望她在签批你的调动申请时，给你不好的评价吧！“
　　莫枫菱固执地并没有听从程翕的劝告，从业多年，能入得了她眼的上司并不多，更何况她已与何淼发生了诸多不愉快。虽然程翕希望尽可能周全，但不论何淼是否能接受此事的最终结果，她知道，自己与何淼可能是命中注定要结下梁子。程翕唯有希望何淼对自己的埋怨不至于太甚。
　　两天后，一切如程翕所料，白如璋毫不犹豫地批准了她专程亲手呈递的调人申请，这让正打算开除莫枫菱的何淼感到十分受挫：“白总，那个莫枫菱之前给我当部门下属，她的工作态度很有问题，我正打算开除她，您怎么就同意了她转部门呢？”她心有不甘，耿耿于怀地来到“山”办公室。
　　“哦，为这件事，前两天程翕来找过我，申请单我都已经签字了。哎，既然这个人你打算不用了，莫枫菱也能找到愿意接收她的部门，那是她的本事。现在程翕手头缺人手，我看这结果也很好啊，你也没什么损失，她们倆各得其所。你还不如就此做个顺水人情，成人之美。”
　　白如璋笑眯眯地回复何淼，他觉得为这点小事，何淼一脸不高兴，搞得她自己本来挺好看得一张脸蛋瞬间没有那么赏心悦目了，根本没有必要。
　　上司的不以为然，让何淼感到愈发憋屈：“白总，这个莫枫菱，先不说业务能力，就凭她的工作态度，就要不得啊。”
　　“这样吧，莫枫菱的问题，你去给程翕去反应一下，看看她什么想法，你劝劝她，让她别接收这个人了。如果她还是执意不改，你就随她去吧，万一以后她和莫枫菱之间在工作上有矛盾，你也尽到提醒的义务了。”
　　白如璋从不自己动手炒人，也不想因为这个自己连面都没见过的销售，弄得程翕对自己不满。他巧妙地把皮球踢回给了对方，那张漂亮的脸蛋，只好悻悻地离开了这间专职专业专门负责和稀泥的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