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50、第五十节

　　J市彻底告别了灰蒙蒙的冬天，全面迎来绿油油的，万物复苏的季节。随着年前何嘉志接受了调去H市的工作安排，他的相当一部分精力用于负责东区销售业务，似乎远离了是非之地。彭峥武也终于如愿以偿地被佟乐委以部门北区销售总经理的重任。
　　名义上，虽然何嘉志除分管东区销售业务，还兼管广告代理公司渠道的业务。但，广告代理公司的业务开拓、跟进及服务，区域毕竟跨J、H与Z三个城市，加上日常的业务沟通涉及媒介策划、购买、客户服务甚至财务等，牵涉面太广，何嘉志鞭长莫及，又缺乏一个人数足够并与自己有信任基础的团队。因而，佟乐将负责对接广告代理公司的团队，按区域进行了实际上的拆分。即：名义上由何嘉志垂直化运作，避免其反弹，实质上实行分区域管理，让彭峥武和林邦彦都有实际谈判权限和空间。就这样，渠道团队名义上隶属何嘉志，需要向其汇报的同时，行政和实际业务上也属彭峥武和林邦彦分管。如此一来，在这一板块的日常工作上，则变相是佟乐在直接管理。
　　何嘉志并没有因远走异地，处境得到一丝一毫的改善，彭峥武却迎来了他自以为的事业高峰。
　　自搬到14层后的大多数日子里，彭峥武都穿着一身面料劣质的深蓝色西装，和不打领带的、衣领袖口有点皱巴巴的白衬衣。不修边幅的他，平日总是一头稀少乌黑却油腻腻的头发耷拉在白胖的额头上，微肿的眼皮和眼袋永远给人一副睡不醒的样子，两颊的横肉因为胖且浮肿而能清晰地看到地心引力的存在。
　　这天下午，他略显肥肿的身体，坐在自己的独立隔间里，白如璋则出乎意料地突然出现在“河”办公室。这个在众人心目中永远淡定随和的大管家，将双手交叉叠放在背后，步履悠闲地四处视察。当他的目光落在彭峥武的独立隔间，看见这个自己不喜欢的下属，人模狗样正襟危坐地正看着电脑屏幕上的视频网站，白如璋笑吟吟地用戏虐夸张的口吻、不大不小地分贝数脱口而出：“哎呀，彭峥武现在当上领导了，还有一个独立办公室，彭峥武现在厉害了嘛！呵呵呵呵……”
　　听完上司那不阴不阳的一番话，彭峥武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细小如蚊蝇的声音喃喃道：“哪里、哪里。”同时，脸上露出颇为尴尬的表情。这一幕，伴随白如璋给“河”带来的安静，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在空气之中蔓延。
　　随着来无影去无踪的白如璋漫游到其他部门，彭峥武逐渐平复了自己几分钟之前的难堪，开口召唤自己的下属：“毕胜，你来一下。”
　　一个身体黑色素明显不足，皮肤颜色比一般的黄种人肤色明显略浅，身材微胖的男人应声走进彭峥武的办公室：“彭总，您有何吩咐？”
　　“上个星期我给你说帮忙找助理的事，你找的怎么样了？有合适的人推荐吗？”彭峥武的上身向后倾靠在自己的座椅后背，仰起头，看着站在眼前的下属发问。
　　“今天上午才确定了一个可以过来面试的，我正在和对方协调时间，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是一个国际广告公司购买的妹妹，这兄妹两还不同姓，估计不是亲妹妹，八成是表妹，要么是远方亲戚，又或者是干妹妹吧。一会儿那哥们儿就把简历发给我，收到了，我这就转给您。”毕胜恭敬地回答着上司的问题，浅褐色地眼睛在黑框眼镜后显得有点拘谨，他拨弄了一下额头上偏黄的头发。
　　“那你就和她约明天下午3点过来面试吧。”彭峥武满意地点点头，上身离开了座椅靠背，双手重新回到电脑键盘上，目光继续停留在视频网站上。
　　“好嘞，听您的安排。要是没其他事情，我就先出去了。”毕胜似乎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彭峥武冲他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退下，并随口说了一句：“一会儿你出去之后，顺便把陈鹭给我叫过来。”
　　……
　　让性格温吞的毕胜怎么也想象不到的是，两天后的一大早，办公椅还没来得及被他坐热乎，手机铃声响起，他接到了一通令自己颇为难堪的愤怒来电：
　　“毕胜，我是因为信任，才把自己的妹妹推荐给你。你们这都干的是什么事儿？她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孩儿，是奔着找正经工作来，不是那种出来寻上司潜规则的女人。你老板是个什么货色什么东西？你们公司就是这鸟样吗？你给我说说，你们这事儿干的他妈让我的脸往哪儿搁？艹！！！”
　　毕胜一边拿起手机接听一边快速从座位上站起来，走进“火”会议室，顺手关上门。这个接近80平米的房间，归在楼上办公的所有业务部门共用。平日不开会的时候，因里面宽敞安静且有足够的座椅，不少销售接听拨打电话，或者抽烟以及私下开小会，都会选择来到这个房间。
　　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完那吐字清晰的破口大骂，并且因对方骂得太难听而记下了每一个字。这通电话，便是那个给他推荐助理人选的业务伙伴打来。电话另一端，以一阵劈头盖脸的狂风暴雨开始，以毫无悬念的怒不可遏挂断声结束，会议室里的寂静让这个沮丧的无辜受害者，找到一个暂时喘气的空间。
　　正在这时，霍建柏正叼着一根烟推门进入房间，他在毕胜身边坐了下来。刚刚被痛骂后的无辜者耷拉着脑袋，向霍建柏讨了一个烟。对刚过去的暴风骤雨一无所知的霍建柏，见毕胜一脸郁闷神情，主动一边替对方点烟，一边问：“哥儿们，你这是咋了？发生啥事儿了？”
　　“嗨，别提有多恶心了。你说说，这都是啥事儿嘛？之前彭峥武说要给他自己招一个助理，理由是帮销售走合同流程，内部打打杂，处理一些和其他部门对接的工作，让我给推荐物色合适的人。我就按他的要求去找身边的朋友还有客户推荐。戴斯广告的一个媒介购买给我推荐了一个90年的小姑娘，说是他的妹妹。昨天人姑娘来面试，我瞅见，那脸蛋身材家境都没得挑，还是刚留学回来，满以为办了一件好事，可没曾想到……”
　　“没想到彭峥武见人家长得漂亮起了色心，对吧？呵呵呵呵……”霍建柏没等毕胜说完，打断了他的话，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这彭峥武可真是给我干的好事儿！你猜他怎么着？这孙子面试完了之后，自己直接给人姑娘打电话，约人家晚上出来见面，还说想让这妞儿给他当私人助理。你说，人姑娘家里根本不差钱，否则家里也不至于从她上中学开始就送去英国留学。退一万步讲，即便人家要养家糊口，也不是每个人都会为了一份工作愿意被老板潜规则吧，更何况这份工作的收入也不高。我刚刚被那兄弟臭骂了一顿，他娘的，你说说，这都是些什么破事儿。哦，对了，你怎么这么了解彭峥武？”
　　霍建柏的两个鼻孔喷出笔直的烟，他在部门内部不少女同事中，有着不错人缘：“兄弟，这彭峥武自从当上了北区销售副总，到处骚扰女同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估计你平时不怎么和运营还有市场团队的那些女生交流，所以很多事情你不知道。”
　　毕胜轻轻地点了点头，素来性格安静内向略害羞的他此刻更像一个霜打的茄子。
　　“这孙子连生了孩子的陈鹭都不放过，而且我还听说，他对咱们这些女同事用的一些言语很让人家觉得恶心。你看看他那幅德行，你这给他送上门的大美妞，他能放过嘛？这事儿吧，还真是挺恶心的，害的你平白无故得罪人。我呀，劝你去给老佟反映反映，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要不，你这也没法给人家交代啊。”
　　听完霍建柏的话，毕胜灭掉了手里的香烟：“哥，彭峥武有老佟撑腰，这事儿他虽办得的确恶心，但我反映情况之后呢？老佟会开了他嘛？你觉得可能吗？以老佟和彭峥武的关系，会有什么结果？你和我心里都有数吧，既然如此，我反映情况，除了只能给我自己找麻烦，还有什么？”
　　霍建柏看着毕胜一副苦瓜脸表情，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用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将自己手里的烟头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烟灰缸里压扁，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而在那间具备吸烟区功能的会议室里，桌面的烟蒂的余温还没完全散尽，姜旋月走进了程翕的办公室，向上司道出了最近自己所饱受的困扰。
　　“什么？？？”
　　程翕张大口瞪圆双眼一脸惊讶。此时的她正在为招标项目心烦意乱，而在尽量控制自己并不高的情绪不要过于低落的情况下，听下属痛陈彭峥武的罪状。
　　“那个彭峥武，不止一次地对我说一些让我觉得很恶心地话。”姜旋月难掩一脸厌恶的神情。
　　“还有这样的事？他都对你说了些什么？”
　　“他不止一次在□□上骚扰我，说我丰满，胸长的好看，说出差要带我一起去，还说想单独约我出去，甚至直接说对我有冲动有想法之类的话。他一来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二来，看看他那长相，再想想他说的那么直白猥琐和露骨的话，实在令人作呕。”姜旋月说着说着，脸色越变越难看。
　　“那他除了言语，还有什么实质行动吗？”
　　程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她知道助理没必要对自己撒谎。彭峥武如此愚蠢的举动，也让她对这个原本就没什么好印象的佟乐的跟班，更多了一分鄙视。
　　姜旋月的咬牙切齿里透着愤怒：“没有，不可能。如果他敢碰我一根头发，我肯定不会对他客气的。”
　　这让程翕稍稍松了一口气，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克制，脑子里迅速搜索着恰当的措辞和解决方案。一改平日里较快的语速，她缓慢地对自己的助理说道：“你虽是我这个团队的人，但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一方面这种事情，某种角度上属于他的私生活，和工作，特别是公司的业务无关，所以，这样的事情很容易被公司领导忽视。另一方面，我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对他，我没有任何处罚权，所以我只能提醒你保护好自己。就现在的情况，你能做的也只能言辞上警告他，以防止他在行为上更进一步。办公室骚扰，特别是言语骚扰，在全世界都不容易处理，而一旦处理不好，女性受到打击的可能性，会比获得支持的可能性大，你明白吗？”
　　“想对我动手，哼，门都没有。程总，他不止骚扰我一个人，我还听说，运营、销售还有部门内其他团队的不少女生都被他骚扰过。”姜旋月咬了咬嘴唇，皱着眉头继续说道。
　　“什么？？？这也太丧心病狂了吧？你听说的这些可是真的？你这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程翕越听越觉得邪乎，在她眼里，一个男人最愚蠢的举动莫过于吃窝边草。而以彭峥武的长相条件，根本不可能吃得到草。他能愚蠢到偷腥不成还惹身骚地步，让程翕真有些不敢相信。
　　“有时候我会和运营团队的女生一起吃午饭，听她们中午私底下议论。销售部的陈鹭就被他骚扰过，他对陈鹭说的话和对我说的差不多。至于其他的女生，我还听说，他企图约那些女孩子单独出去，因为他也企图约我，所以我觉得那些女生说的话没有添油加醋。”
　　程翕终于忍不住，当着下属的面，狠狠骂了一句：“妈的，佟乐用的都是些什么不入流的货色，实在太他妈让人觉得恶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