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212、第二百一十二节

　　和严海送的七夕礼物一起到来的，还有洪奕懿三十一的生日。远方父母的催婚，从口头表达也转为了实际行动。
　　生日蛋糕的糖份还残留在身体中没来得及代谢干净，这天晚高峰，正准备下班离开办公室的洪奕懿接到母亲的电话。病急乱投医的长辈，托人在J城物色了一个年纪相当，工作和收入条件可心的，但仅仅只见过照片的对象，并遥控发出指示，打算直接替双方安排一次如同网友见面般的相亲。
　　当洪奕懿不耐烦地挂断父母的骚扰或关心电话，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几乎在一夜之间，从着急忙慌广撒网四处拜托朋友介绍结婚对象，变成了面对相亲机会，不紧不慢不情愿，甚至有点抵触的心态。
　　病愈后搬回家的严海，也重新回到了上班加班下班后，在每天踏进家门前，删除当天与洪奕懿的所有联系记录，随即收拾屋子、买菜做饭和刷锅洗碗的日常。这一切已成为他的习惯，甚至是融入日常生活饮食起居的一部分。而如不是因为想念孩子，他巴不得自己每天都被妻子赶出家门。
　　自打共度七夕，严海和洪奕懿的见面次数变得越来越频繁。因两人的办公室相隔不到3公里，只要没有特别重要的业务及工作安排，严海还会专门驱车去找洪奕懿共进晚餐甚至是午饭。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有种深切的危机感和不安，所以除了微信和打电话，他几乎每天都要亲眼见到对方才能稍微感到踏实，才会觉得自己这一天，总算安稳地过完了。
　　母亲的来电，让洪奕懿赴约迟到了几分钟。当早已坐在老地方等她的严海，看到一个身着铅笔及膝连衣裙和高跟鞋，神色有点魂不守舍，姗姗来迟的漂亮女人，观察细致入微，神经较为敏感的他关切地问道：“今天你的脸色有点不太好，不舒服吗？还是出啥事儿了？”
　　摸摸自己的脸，洪奕懿惊觉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变化能瞒过对方：“脸色很难看吗？还好吧，估计是昨晚没睡好。”
　　她不愿聊及母亲刚刚打来的电话内容，也不肯承认自己心态的转变，更不敢细想，这样的变化会如何发展下去。
　　搪塞并不能让严海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如果不是这天，他有自己认为更重要的事情要宣布，肯定会追问下去：“我有一个想法，我建议咱们去开一个联名账户，以后咱俩把各自的一部分钱都放到这个账户里。这个账户由你保管，我呢，只需要联名方的最基本权限即可。我不是一个对女人小气的男人，所以，我往里打的钱，保证起码不会比你的少，我就是怕你乱花钱。这是为我们的将来做谋划，也是以备不时之需。”
　　他似乎已经把将来的所有事情都想清楚，每一步要怎么走，仿佛也有了具体计划部署。想到这里，再想想刚刚母亲打来的电话，被搅得心乱如麻的洪奕懿，觉得更加不知所措。她不愿答应，也不忍一口回绝：“你这么坚持要跟我在一起，我有那么好嘛？我承认你有点喜欢我，但远没到你抛弃老婆和我过的地步。”
　　“第一次见面，我只觉得你是个美女，但两年接触了解下来，我知道你不但有很强的工作能力，也很贤惠，适合当老婆。和你在一起，我感到轻松，没有太多负担。你认为我还远没到那一步，是因为你对我的态度还不足够确定，我看不到你的坚定，还没有让我坚定地想离婚。说起来有些惭愧，我对你来说或许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可是对我老婆来说，我就是她的全部和唯一。所以，如果我离婚，肯定主动净身出户。到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了，你还会跟我吗？我一定不会靠女人养，在我一无所有的时候，在我还暂时支撑不起一个家的时候，我是不会和你结婚的。”
　　对于自己提议的联名账户，洪奕懿回避表态让严海感到懊恼，语气里透着忍住生气的克制，和只有他自己才能切身感受到失望。
　　这时，洪奕懿一边在想，自己是否不应错过母亲提供的相亲机会，一边给对方计算着各项风险、成本和得失：”孩子还那么小，现在你就让我和你在一起，如果你离不了，我怎么办？让我给你做小三？这个小三的身份会维持多久？万一最终你离不成，你倒是还有退路，我怎么办？”
　　“什么退路？”
　　”退路当然就是，离不成，你可还以回家关上门继续和你老婆过日子。“
　　”你看我的人生路上，什么时候退过？我要和你在一起的想法非常坚定，是你每天睡醒一觉就变一次，纠结矛盾的时候一会儿说要和我保持朋友关系，一会儿怕我离不成婚。是你前怕狼后怕虎，我可从来没想过要有退路。”
　　经过七夕约会，严海对洪奕懿的心态已经有了一些把握，虽然这场拉锯才刚刚开始，对各自的攻防状态，他却了然于胸。
　　“不管你怎么说，你不离婚，我不会和你在一起。“
　　这句回应让严海用力咬了咬自己的右手食指关节，就好像那不是自己的手，而是对方抵抗的决心：“你真是冷血心狠！”说完，他却又突然嘴角上扬，眼睛里透着志在必得：“你会的！知道吗，你是我培养了两年，才到今天这个程度。我就是要征服你，让你对我死心塌地。还有，你要对我开放朋友圈，我要随时监测你，以后你做什么事情都要跟我说，去哪里，见什么人也要及时告诉我。今后你只做销售业务，生意可以谈，但只限正规场合谈正规生意，没有其他。我说的话记住了么？今后不许你跟别的男人！”
　　他对眼前的这个女人的确极缺乏安全感，而对结发妻子，则恰恰相反。
　　洪奕懿撇撇嘴，却并不太反感这样的霸道：“你说得我好像之前谈的都不是正经生意似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别回避，正面回答问题，你接受我说的话吗？“
　　严海似乎也在两人之间关系的合适热度与时机，找到了男人于一个女人面前表达占有欲的蛮横所应有的恰当分寸。
　　“反正我不会为了利益出卖自己。”
　　“看来你不接受我的话。”
　　“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接受？”
　　洪奕懿感到严海在那段漫长的婚姻里，学会了妻子的那一套，如今打算在自己身如法炮制，他会被把自己看得很紧，如同他老婆企图牢牢拴住他一般。
　　“你需要一个人来管着你。”
　　对严海来说，这个女人不但单身美貌独立，而且其工作性质令她有足够多的机会接触各种不同的异性。所以，如果说，前一分钟，他还是按套路和剧本在对女主角情绪饱满，表情到位地念台词，那么此刻，他的确出于内心极强烈的不安全感；如果说，妻子的盯梢、跟踪和查岗，是一种忠诚度的表达，那么洪奕懿还尚未表达出非自己不可的状态。这样的反差，也让他觉得，这个女人，随时都可能溜走。
　　“我有分寸感，别什么都想管着我。你是不是长期被压迫，跑到我这里来找平衡？对我还不放心，好像我随意可以跟别人滚床单似的。再说，你的控制欲这么强，让我感到害怕。”
　　“你怕什么？害怕只能说明你三心二意。难道你和我在一起，还要自由？”
　　“我还没答应要和你在一起，也不觉得你真会离婚，更不觉得我们之间会有结果。另外，我从不跟甲方发生越轨的事情，这是我的底线，也是我的行业操守，除非有一天你不是我的甲方了。”
　　“如果我离开这家公司，去别的平台，那么我有可能还是你的甲方！如果我永远都是甲方，你永远都不和我在一起吗？“
　　严海的每一次逼宫，得到的都只是对方的低头沉默。但他知道，只要洪奕懿不彻底地断然拒绝，诺曼底登陆迟早会实现：”无论何时我都会等你！如果我们在一起，无论何时你决定离开，我都会放手，但会支持你。”
　　”你这么杀气腾腾地想和我在一起，那你有明确的离婚计划吗？什么时候？”
　　“我需要一些时间，你等我两年！”
　　……
　　回家的路上，行驶在城内的高速路，看着窗外飞奔疾驰远去的夜灯，严海的脑子不断反复回放着今晚和洪奕懿分别时，后者说的最后一句话：“只要你不是自由身，我不会和你在一起，你也无权限制我。即便你是自由身，也不能限制我。“
　　这让他在踏入家门前的最后一刻，鬼使神差地想给洪奕懿打一个电话，虽然他也不知道，除了想念，想在见到妻子，感受到家中压抑的气氛之前，再听听她的声音之外，还能说些什么其他实质性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