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尘土飞扬》鸡蛋豆皮

211、第二百一十一节

　　在即将过去的一整个夏天里，不管工作有多忙，严海风雨无阻地坚持每天给洪奕懿发信息，从道早安到午间提醒她按时准点吃饭，还有下午茶时间简短的三个字“在干嘛？”，以及晚上睡前的最后一句：“晚安，想你。”
　　他恰到好处地表达无时无刻的惦念，并不断强化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存在感。
　　某些研究结论表明，养成一个习惯并使之达到最大惯性平均需要66天。而对抗大自然的规律和人性的弱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特别对天生感性、追求浪漫，又处在感情空窗期的女性而言。洪奕懿从起初对严海这样的举动表现得并不十分在意，到渐渐习惯了每日定时定点毫无悬念的诸如此类问候和情话，偶尔某天某个时间节点的信息延迟或缺席，甚至还会令其偷偷感到些许失落。她为自己的心态在不知不觉中发生变化而吃惊。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在洪奕懿眼里，严海全然不是自己中意的类型：他的长相算不得好看，身高勉强中等，气质风度也过于草根，不管哪方面都不符合自己设定的择偶标准。可两人之间的互动随着时间推移而不断堆砌，她对自身的择偶标准，渐渐淡化。
　　严海的攻势似乎越来越强，他总不嫌麻烦唠叨地提醒对方，开车打电话一定要戴耳机，还有睡前记得用热水泡脚以助眠。当得知洪奕懿要赶早班机出差，即便在智能手机应用如此便利的情况下，为驾车送机，头一晚加班到深夜的他，清晨六点准时出现在对方的小区门口，哪怕两人住处之间相距将近三十公里，并要求其在外随时向自己报平安……
　　经过一个夏天的博弈，洪奕懿越来越觉得，这是一个非常体贴、很会照顾人、适合当老公的男人，而那些自己曾比较在意的外貌因素和标准，似乎也变得不那么重要。
　　适逢七夕，面对因感冒发低烧怕传染给女儿，被妻子赶出家不得不暂住酒店的严海发出的约会邀请，洪奕懿怀着矛盾纠结，最终还是接受了。
　　这天，严海早早放下手中各种重要但不算紧急的项目，取消了当天的加班计划。当两人时隔近半年，再次坐在早春曾光顾过的玻璃房子餐厅，还是那个角落，还是那张餐桌，却是另一番心境。他终于能够在一个意味不同寻常的傍晚，在一切开始的原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漂亮脸蛋。
　　“吃完饭去看场电影，票，我都买好了。”
　　一年到头没日没夜加班，加之觉得一个人去没劲，严海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进电影院。面对他制定的犹如情侣约会的计划和显得有些霸道的口吻，洪奕懿只是不由自主地报以浅笑，没有拒绝，虽然她不断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今晚只是一场业务应酬。
　　“趁今晚的机会，我很认真严肃地给你说一件重要的事情：我已经开始筹划离婚，并初步做了个计划。我会分阶段执行，具体细节等明确以后再慢慢告诉你。但有一点始终不会变，那就是，如果我离婚的话，一定会净身出户，把车子、所有的财产和现金都给她。”
　　伴着一段缓慢抒情的钢琴伴奏背景音乐，严海突然抓住洪奕懿的手，眼神突然透着破釜沉舟。
　　对方似乎毫无任何先兆下地说出这个决定，让洪奕懿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但因为被攥得太紧，她只好顺从地不再坚持，听之任之。
　　“你干嘛跟我说这些？”
　　“万一你嫁给我，我也要让你知道我的情况。我们倆可以先在一起试试，看看是否合适。你也知道我是贫苦家庭出身，今天这一切都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我和她大学同学到现在，她跟着我一起经历过非常穷困没钱的日子，我一直很感念这一点。如果我离婚净身出户，可能会穷上一阵子，你会嫌弃吗？”
　　虽然严海不像是在开玩笑，可洪奕懿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没有我的出现，你会想到离婚吗？”
　　“不会。”
　　“那你是为了我去离婚的，而且，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她好。其实，你压根就没有想清楚。”
　　说完，她再次用力挣脱对方的手，严海敏锐地感受到了这一次她的情绪细微变化，便不再使劲。
　　“你总怀疑我寂寞空虚一时兴起泡妞，我没你想得那么不堪。她的确有她的优点，是你不具备的。可我们认识不是一两天，我看到你身上有她欠缺的东西。虽然你也会和我吵架，但我觉得你在家里不是一个吵架的人，会把家经营的很好，所以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希望男人不用去收拾家里，女人懂得照顾自己，照顾好家庭，有自己的事情做，懂得男人的苦和累。”
　　看着严海一副掏心掏肺的神情和憔悴疲倦的脸，洪奕懿发现自己居然感到有点心疼，她努力抑制内心的波动，长吁一口气：“如果你为了我去离婚，破坏别人家庭的罪名对我来说太沉重，我背不起。“
　　”第三者的罪名，我没打算让你背。如果对谁造成伤害，或者要最后怪罪到谁的头上，那都算我的。总之，一切的一切，你听我的安排就好。”
　　洪奕懿感到有些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一顿狂轰滥炸，她摇摇头，仿佛自言自语地压低嗓音喊口号：“你有老婆有孩子，我不能给你当小三。而且，我觉得你现在有点头脑不冷静。”
　　“我一直很冷静！放心，我会处理好所有的一切，你只需要跟随你自己内心的意愿做你自己就可以了。”
　　“这件事后果太严重，破坏别人婚姻和家庭的骂名，我承受不起。不要再给我说这些了，以后大家还是朋友，只是我们也仅限于朋友而已。”
　　洪奕懿的话音落下，严海紧皱的眉头几乎可以夹死苍蝇，他为对方企图与自己划清界线而懊恼：“你招惹完我就想跑？”
　　“我什么都没干，内心坦坦荡荡，也没跑。我只希望我们能回到原先的状态，不愿有一天你和我之间的关系发展到我控制不了的局面。”
　　“那你能控制自己，还是觉得能控制我？”感冒让严海说话带着鼻音，他咬咬牙，握住拳头，片刻之后又松开。
　　“除了自己，谁，我也控制不了。我不否认，这段时间，我的心可能发生了变化，我没做什么不代表我没想过，但是我现在不能去做什么。大家都是成年人，应该知道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对你，我是真心的，也肯定不会收手。”
　　严海一字一顿地回应，眼神里甚至透着那种不轻易善罢甘休，这让洪奕懿一时间无言以对。幸好上菜的侍应生及时出现，化解了突然沉默无语的尴尬。
　　看着桌面摆盘讲究的食物，洪奕懿试着让自己心态放松地拿起餐具：“咱们聊点别的吧。我最近在看二手房，想在市区买一套，市郊那套以后给父母住。你觉得今年下半年会不会是买房的合适时机？快帮我参谋参谋。“
　　“如果买在市区，你手头的钱应该够不付首付吧？”
　　”这个问题不用你操心。“
　　“差多少，我借给你。”
　　洪奕懿笑着轻轻摇了摇头，对方的爽快让她意外，却也倍感温暖：“我不会用你的钱，不过领这份情。”
　　“那你打算用谁的钱？”
　　“那是我自己的事。你要给我钱，是不是有目的？还是你都筹划好的，离婚前逐渐把现金转移到我这里？”
　　在任何一种关系中，钱，都是最敏感的话题，因此，洪奕懿不禁一阵警觉。
　　“都不是。”
　　洪奕懿抬了抬眉毛，表情里透着挑衅地试探：“你就不怕我不还吗？”
　　“那不重要。我就是想帮你，并不是想用钱捆着你、控制你。我不是一个喜欢纠缠别人的人，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随时直接说出来，我一定不会再打扰你。”
　　这番话再次让洪奕懿再次陷入沉默。是的，其实只要一句“我不喜欢你”，就能迅速摆脱眼前似乎开始失控的局面，不过，人一旦对另一个人动心，就不舍得也不忍说出口……
　　电影散场夜已深，坐严海那辆高底盘宽宽大大的越野车副驾位上，洪奕懿意外地收到一个礼盒，里面是一条崭新的原色羊绒围巾，摸上去质地轻薄手感柔软顺滑。
　　看似钢铁直男的严海，却非常识货地在诸多不同颜色里，挑选了看似最不起眼的原色。而很多女人也未必知道，染色过程会让羊绒失去原有的柔软度，选择原色，才是识货之人。这令洪奕懿感到一阵惊喜，也有几分不知所措。趁她还来不及缓过神，严海猛然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带着越来越重的鼻音小声说道：”刚才是我有点不好意思，所以才说这是生日礼物。其实，这是一份情人节礼物！你的生日，我会额外替你庆祝。本想亲你，但我感冒了，就拥抱一下。别怕，我马上就放你回家。“